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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第六十二章、思思 ...

  •   来人的脚步声仓促细碎,似乎有些惊慌匆忙,走得很急,在骤停骤行之间还能听出虚浮的跌撞。

      这不会是塔里忽台,甚至也不是他麾下的那些勐塔士兵。在战场上拼杀出来的人,即使急促,脚步的声音也不会如此紊乱抖嗦,而且那些勐塔人多是骑兵,在步下的时候,步子都会向两边迈得比较开,足跟外侧会有轻微的拖地声。那个脚步声是不同的,没有节奏,完全混乱,只有在足底接触到地面的那一瞬才能听出一点不易察觉的轻盈,但是也因此更加让人觉得奇怪。

      也许是为了躲避什么人,那个人的脚步声在帐门外不远处突然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又突然急促地奔跑了起来,直奔帐篷而来。门上的棉帘微微一抬,有一点刺眼的光线夹杂着冷风从外面卷了进来,然后又立刻消失,帐篷里重新陷入昏暗,不过却不再寂静,我能清楚地听到一个人靠在帐门边低低喘息的声音。

      他好像跑得太急了,也可能是太过紧张,站在那里喘了好一阵都不能让自己的气息完全平缓下来。帐篷里的光线本来就暗淡,再加上他是从相对明亮得多的地方一下子进入到这个昏暗的地方,眼睛可能不太适应,离开帐门边才走了两步就险些绊倒,很是踉跄摇晃了几下才又勉强让自己站稳。

      我置身的木架就设立在帐篷中间的空隙处,离帐门也只不过几米的距离,所以一个人影很快就进入了我半开半掩的视线中。先是一个轮廓有点模糊的青色人影,不算太高,体形被掩盖在宽大的大氅下面,但还是看得出腰身细长。他好像是在刻意地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如惊弓之鸟,走一步就要回头看一看,但偏偏又在一边靠近的时候一边还不停地喘着气,似乎完全不知道这样一来就算脚步声再轻也早已暴露了他自己的形迹。再走近两步,那人衣裾上的刺绣和脚下柔软的织履渐渐变得清晰起来,过于华丽雕饰的图案在周围素洁的环境中显得格格不入,即使在昏黄的光线下还是很刺眼。

      衣服很眼熟,人也认识,但是说实话,这个人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却让我很吃惊。大冷的天,会穿着过分秀美但又完全不具备保暖功效的衣服在这个营地里晃悠的人,除了某位一而再再而三地让我感觉不可思议的三王子殿下,大概也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

      商思渔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小趸口中只知寄情诗画而不问世事的淡泊洒脱之人……
      但却深陷在白沙内战的浪潮中,代表着南稷北部各郡在勐塔大漠的利益。

      一个因为口吃的毛病而几乎无法好好说完整一句话的人……
      据说却是个很有名的诗人和才子,在南方的许多地方人们都以吟唱他的诗词为荣。

      一个脆弱得看见血就会直接晕倒的简直不像是男人的男人……
      却总是出现在可能是草原上最危险的人身旁,到处都留下模糊的影子。

      一个步履虚浮的明显缺乏运动和锻炼的纤弱文雅的人……
      还是一个不择手段地打算踩着兄弟的尸体去攀登权力之峰的人?

      我在黑暗中眯起了眼睛,仔细打量着这位忽然闯入的不速之客。

      其实,都不像。

      看着一步步靠近的商思渔,我总觉得在他身上有许多东西都很矛盾地彼此共存着,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纯粹简单。

      细碎的脚步已经很近,我已经可以看清织履上绣着的云纹和鞋面上濡湿的淡淡水渍了,商思渔却突然立定下来,似乎是在默默地凝视着我。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直觉地知道那种停顿蕴含着某种意义,他也许是在观察着什么,又或者是在计算着什么,因为他停下的位置很微妙,似乎恰恰就在会让人感觉到安全距离受到威胁或是压迫以外的那个地方,也许是有意的,也许是无意的,无论是哪种情况,都说明眼前的这个人极其敏感,对自己敏感,对他人更敏感。似乎商家的人都是敏感的,至少迄今为止我遇到的这两个都是,他们似乎另外还有一双专门用来探视灰暗的眼睛,能在各种行为和语言背后的阴影中察觉到别人隐藏着的真实想法。

      我确信他并没有发现我也在注视着他。这个时候,我侧着头,眼睛完全隐藏在自己的阴影中,从他那个角度应该完全看不到我眼中的光。他只是自己忽然停了下来,对着我,一动不动地仿佛陷入了沉思。急促的喘气声终于在这种沉默中慢慢地平静下来,站在那里的人发出了一声短暂的叹息,终于又迈步走近,这一次,是直接地走到了木架边上。

      我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因为就在刚才的那一声叹息中,我清晰地看到了前面那个昏暗的人影手中有一点幽蓝色的冷光闪过。那种光芒我不会认错,绝对是只有极其锐利的利器才会有的锋芒。

      无人的幽室,看似慌乱其实却很成功的潜入者,以及冰冷的利刃,这些东西加在一起意味着什么简直不言而喻。虽然商思渔会亲自出手让我惊讶,我还是飞快但又无声无息地把右手提了起来,又沿着胸前摸到了嘴角边,舌头下的断针轻轻地滑到了手指间。

      一个人晕血,并不代表这个人就不会杀人。

      真正杀人盈野的人,又有多少鲜血真的是从他自己手中流淌下来的?

      可商思渔毕竟不同,有卫齐风在他身边,我实在看不到商三殿下有亲自动手杀人的必要。

      指间微凉的那段金属是我仅剩的武器,面前又是一个让我至今琢磨不透的人,所以我谨慎地没有立刻出手。况且一旦出手,就意味着再也无法隐藏我已经恢复肢体机能这一事实,虽然我之所以留下,相当一部分的原因就在于商思渔手中握有“离津”之毒的解药,而这个关键人物此刻也就在我眼前,但塔里忽台和卫齐风对这位三殿下的态度却让我觉得事情好像没有那么简单。至关重要的一点是,商思渔在这件事中究竟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如果他只是被人摆到台前的一个幌子,那么即使掌握了他,也未必能够得到我想要的东西,反而等于是白白放弃了这好不容易获得的一线机会。

      就在我盯着商思渔的双手打算先试探一下这位三殿下深浅的时候,商思渔却做了一件让我更加惊讶的事。他突然抬手到胸前解开了系着身上大氅的带子,然后一阵温暖的感觉随着犹带体温的织物落到了我赤裸的背脊上。商思渔小心地把厚实的大氅罩在了我身上,露出里面穿着的贴身锦袍,那些满是金线的繁复刺绣看得我眼花缭乱,思维也有片刻的呆滞。

      确实是呆滞。

      我突然觉得,我和商家兄弟之间的缘分竟是如此诡异。在我第一次遇到小趸的时候,如果不论当时的心情和两人之间的关系,那种情景与现在又何其相似,同样是一个赤裸的正在复苏的身体,同样是一件温暖的带着体温的衣物,同样是一个没有道理的怀抱。

      商思渔的手在腰间摸了一把,那柄让我警惕的匕首出现了,刀尖上也确实闪动着只有粹火程度很完美的刃口才有的那种彰示着锐利的光芒,可是匕首的主人却一面在叹气一面把吹毛立断的刀锋划向了束缚着我手臂的木架。在商思渔的匕首下,数指粗的木架就像纸做的一样脆弱,飞快地分崩离析,我的手臂一下子就失去支撑而垂了下来。

      商思渔伸出手托住了我的手臂,我动了动,故作虚弱地轻轻哼了一声,他好像有些惊慌地僵了一下,托着我的手抖了抖却没有松开,一双细长秀气的桃花眼定定地向我望来,发现我也在看他之后,愣了好一会儿才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你,你,你,你,还,还,好吧?”

      我仔细而又审慎地看着这个人,探究地望进他的眼睛里去,没有出声。

      这还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商思渔。他的脸上仍旧戴着面纱,但不可否认,只从面纱外露出的部分就能看出那是一张漂亮的脸,朦胧的轻纱后面隐约显露出一个和小趸有着两分神似三分形似的脸型,五官应该长得都很小巧,细长的眼睛里泛着淡淡的光,眼神竟然如此清澈,好像一湾能够数得清水底卵石的溪流。除了端格,在这个世界上,我还没有见到过谁有这样清澈的眼神,干净的好像没有一丝伪装。但商思渔不是端格,他不是那种天天生活在偏僻部落中的困苦平民,虽然没有多少明天可以期望,但至少心灵完全可能是野兽般单纯的。出生在靖宁王府那样被虚伪笼罩、被冷酷包围的复杂环境中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纯净的眼神?我不相信商思渔是一个没有伪装的人,如果真是这样,他恐怕根本就活不到这么大。

      可那种目光确实是纯净的,纯净得可怕。

      有些人,只需要一眼就能够看透,而另外一些人,也只需要一眼就知道,恐怕是怎么也看不透的。商思渔显然属于后一种。至少在我的眼中,他依旧是一个充满了矛盾的人,而且他好像也很乐意将矛盾的方方面面很坦然地暴露在人们面前。就比如那么一个见血就晕的人身上竟然会带着那么锋利的匕首,而且看他使用匕首的动作,显然对这种武器也并不陌生;又比如一个明明不懂太多武技的人却能敏感地判断出别人的攻击范围,然后停步在安全的地方……他就干干净净地静立在那里,大大方方地任人参详,然后用那种清澈的目光暗示你,他身上没有任何伪饰,没有任何谎言,可越是这样,这个人就越是显得复杂。

      我没有移开目光,他也没有。

      见我只是无语地看着他,商思渔的神色里渐渐现出点困惑,然后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伸手摘掉了脸上的面纱,对我有些羞涩地笑了笑,低声说:“我,我,我是商,商……”

      时常被面纱覆盖的脸庞在暗淡的光线下显露出来,与我的想象有些不同的是,我发现商思渔长得其实并不特别柔媚女气,二十多岁的他已经显露出成熟男性的轮廓,高高的鼻梁,长长的眉,脸色不是太好,嘴唇也显得有些苍白,但无论脸上还是身上都带着种文质彬彬的气质,清淡干净,很容易给人好感。这样的商思渔给我的感觉跟前几次完全不同,也许是面纱的关系吧,不知道他和塔里忽台在一起的时候为什么会显得那么柔弱。此刻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满是些说不出口的关切,看起来倒是很诚恳,不像是假的。

      “三殿下是来杀我的?”我开口打断了他那句结结巴巴好像怎么也说不完整的自我介绍,音量不高,问得却很直接。

      商思渔惊讶地看着我,慌忙直摇头。

      我瞥了一眼他手里的匕首,不置可否地笑笑,又问:“那么三殿下是来救我的?”

      “也,也不是……”商思渔垂下眼睛,低声说:“我,我,我听小,小卫说,你,你,你是和小,小,小七……所,所,所以……所以……”

      小七?称呼倒是很亲热,好像还带着点别样的宠爱。

      “是的,我是曾经跟牧攸殿下在一起,也陪着经历了些可能会让他永生都痛苦的事。”看他犹犹豫豫嚅嗫了半天都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我顺着他的口气压低了声音叹了口气,轻轻摇头,“三殿下究竟想问什么?卫齐风偷袭牧攸殿下的事,你想必也应该知道吧,就算不知道得不那么清楚,至少也会有所察觉。当时不阻拦,现在再来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哪?”

      商思渔的脸色愈加发白,愣了一会儿才磕磕绊绊地说:“我,我,我看,看见小,小,小卫回来,还受,受了伤,我,我只是,担心,小,小七……小卫,他……”

      从他开口以来,总共说了三句不完整的话,而且似乎都是没有多少实质内容的话,像是只是在说明他的心情有多么纠结和矛盾。不过一开口就坦然地承认卫齐风的作为他全清楚,这点还是有些出乎意料。其实这位三殿下最大的优势在于他的柔弱感,这样的人容易让人忽视和松懈,如此毫不掩饰地跳到台前,反倒让人觉得奇怪。

      看起来,他很明显地是在向我示好。

      只是理由却颇费猜度。

      我看着那张漂亮干净的脸,还有那道清澈如秋日深空般的目光,笑了笑,不再说什么,打算专心观赏一场水准很高的演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塔里忽台之所以要亲身涉险搞出那场所谓的劫持,有一部分的原因就是对南稷人的戒备,南稷人和塔里忽台之间肯定在互相隐瞒些什么,所以基本上可以排除商思渔是受塔里忽台的指使或者默许而来的。要在塔里忽台的中军里躲过重重监视和守卫想必不会是件容易的事,商思渔绝不会专程跑来只是为了要告诉我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有多么深厚。

      我的沉默似乎让商思渔有些无措。我隐约看到商思渔的鼻尖上有一点点碎光闪过,在这么冷的天气里,又是一个连火盆都没生的帐篷里,看起来性情很温婉平和的商三殿下竟然好像急出了冷汗。

      半晌,商思渔突然一把抓紧了我,咬着嘴唇说:“小,小卫,好像又,又,又要去……怎,怎么办……我……我……我拦,不,不住他……”

      “那么帮我离开,我去阻拦他?”我半笑不笑地淡淡建议。

      商思渔用他那细长的秀目呆呆地瞪着我,终于还是颓然地低下了头:“那,那不行的,塔,塔,塔会,不,不高兴的……”

      “说的也是。”我毫不介意地笑着,“况且我现在这个样子,连动都动不了,自顾尚且不暇,又怎么可能拦得住卫齐风那种高手?只能希望牧攸殿下他们运气好些,不要再轻易就被三殿下的那个小卫找到了。”

      “其,其实……”商思渔重新抬起头来。

      “三殿下,”结结巴巴的两个字才出口就被我平静地打断了,“我听牧攸殿下说过,你在吟诗唱词的时候好像没有这样的毛病,语音还是流畅的。如果你想说什么的话,不妨找个简单些的调子唱出来,也许会好些。”

      商思渔张了张嘴,定定地看着我,好一会儿才长长地叹了口气,竟然什么都没有再说,只是拉住我的手,深深地蹙起了好看的眉头:“你,你好像,很,冷?”我倒是有些诧异他并没有顺着我给的台阶就势而下,冷淡地没有回应他的问题,但他好像也并不需要我的回应,一边向帐篷里四处张望着,一边就把我的手拉到了他的怀里捂了起来。

      接触到那个单薄但却温暖的身体的时候,我的手指明显地僵了一下。

      丝绸的里衣柔滑地贴附在年轻的肌肤上,肋骨的突出很清晰,胸腔里的心跳也完全可以从指间触摸到。如果我愿意的话,这个时候只要稍微用点力,让手指从两根肋骨之间插进去,立刻可以轻而易举地打断这种生命的搏动。

      一股暖气从掌心透了进来,还有一股那个人身上的清淡气味,人毕竟是种热血动物,就连早已习惯了低温的身体也会自然而然地贪恋这种生机勃勃的温暖。我的心里没由来的产生了一丝慌乱,还有一点酥软,好像有一种被遗忘了很久的感觉正在慢慢地苏醒。淡淡的温暖的感觉容易让人松懈,让人降低警惕,更容易让人流连忘返,不想离开。我不确定他到底要做什么,这也许只是我给自己没有立刻抽手而找的理由。白皙修长的手指把我的手按在柔软的织物中间,手心贴着脉搏的来源,手背正在被另一个人的手轻而不失力度地摩搓着,那只手掌上有一点很薄的茧。

      然后,让人心软的温暖一下子就消失了,我的手从商思渔的怀中脱出。

      那个怀抱的主人好像在帐角里看到了什么东西,匆忙地跑过去,拖了一个青铜镂空的扁圆碳盆出来,摆到一旁的矮榻边。火光亮了起来,空气里开始弥漫起精碳燃烧时特有的焦香味道,站在碳盆前的人轻轻地吸了吸鼻子,又从随身的荷包里掏出点什么东西扔到了铜盆里,一股如梅似菊般的淡雅香气随着青烟冉冉升起。

      可能是我一直都压得低哑的声音和始终趴着不动的身体让商思渔觉得我真的无力动弹,等他忙东忙西地弄好这些再走回到木架边时,竟然想也不想,直接就伸手圈住我的身体想要把我抱起来。问题是我的身躯比他高大,体重肯定也比他要重,看着他细小的胳膊围抱过来,我忍不住有些愕然和郁闷,脑子里一直在想要不要拼着被他摔成破烂的危险继续佯装瘫痪。

      从木架到矮榻,短短的几步路,却走得惊心动魄,七上八下,无比吃力,而且那个被人勾住脖子和腿弯跌跌撞撞的姿势要多怪异就有多怪异,让我浑身都不自在。我突然觉得老是这个样子示敌以弱其实并不是一个太好的选择,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在自作自受。

      商思渔不堪重负地喘着气,让我靠在矮榻上坐好,伸手理了理因为移动拉扯而松散开来的大氅,把我的身体一丝不苟地仔细包裹起来,又把碳盆移到最近的地方,然后在我身边坐了下来,伸手拉着我的手再度塞到他自己怀中,两条手臂圈住了我的胳膊,用他的身体承受着我斜倒下去的重量,额头很慢很轻地搁到了我一边的肩膀上。

      “对,对不起……我,我能做的,只有这些。”

      耳边的声音很轻,背后的怀抱很软,我转过脸去,却看到商思渔僵硬得几乎颤抖的肩膀。他好像在很用力地强忍着什么,只留给我一个秀发如云的后脑,梳理得很细致的长发披在肩背上,在碳火的映射下像是一匹金色的缎子那样闪闪发光。我顶了顶肩,他依旧搂着我垂头不动,过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来扭向一侧,圈在我胳膊上的手也松开了。我看见他扭着头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再转过来的时候对着我探究的目光无情无绪地笑了笑,站起来,转身走向帐门。

      “三殿下,也许,还能帮我一个忙。”我注视着那个背影,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

      背对着我的人停了下来,没有回头,所以我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只能看到那个僵硬的似乎是在强撑着挺得笔直的背脊。

      “三殿下一定听说过‘离津’这种毒药吧?”我的语气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期盼或是急切,“我需要‘离津’的解药。”

      然后,不出所料地看到了一张惊讶到甚至有些惊慌的脸,还有他回过头时眼角边的泪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第六十二章、思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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