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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六十章、生死 ...

  •   多年以后,塔里忽台时常会问我同一个问题。

      那时候,为什么会先选择救他,而不是先捡起武器?

      通常,塔里忽台都会在看得见我的地方找个最舒服的位置坐下来,手里不是端着杯茶就是提着壶酒,然后低下头让发丝遮住眼睛,做出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懒洋洋地问我,任何一个有经验的战士,在那种突发情况下,最先应有的反应不该是拿起可以决定生死的武器吗?那些冰冷的金属才是战士真正的生命所系,意志的延伸,不能也无法放弃的伙伴,难道不是这样吗?对此,我一直都没有太好的答案,或者说,一直都没有给过他心里想要的那个答案。

      把塔里忽台从偷袭者的刀风下拉开的一刹那,我其实什么都没想,只是自然而然地就那么做了。如果有人信誓旦旦地说,在那种时刻,他的脑子里是经历了怎样的斗争和反复,好像付出了怎样的艰辛,才立定决心做出了这么一件舍己为人、惊天地动鬼神的事迹,那这个人不是喝多了,就是纯粹在胡扯,而且很有可能是在别有用心的胡扯。

      如果一定要问我当时的心理活动,我唯一能够记起的,就是在大约两秒钟以后,直到我带着一身的尘土和鲜血避过了那次致命袭击之后,一些回忆才经过某些近似自行检索的思维程序出现在我的脑海中。然后我想起,哦,对了,那个号称要把我的皮扒下来做个纪念品的家伙说过,他会回来杀掉今天看到过的所有人。只是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

      当然,他的那些话好像还有些先决条件,不过相信那家伙动手杀人会拘泥于任何理由的人现在都早已躺在坟墓里尸骨成灰了。缩身翻滚到一边的时候,受伤的手臂上的肌肉在一突一突地跳着,我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在这么狭小的四方形帐篷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比较安全的死角,帐篷上蒙的牛皮对那个混蛋的战术刀来说简直不比一张最脆弱的薄纸坚韧多少,没有死角就意味着下一次攻击可能从任何角度袭来。我不想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在索斯岚的刀下,如果是几天前,我也许还会接受这是宿命,可是现在再让我如此横死,简直就是一个荒谬透顶的笑话。

      可还没有等我有机会出声,耳边很近的地方突然听到了枪机保险栓被打开的声音。

      矮几上的牛油灯已经被打翻在地,跌落的火苗点燃了落在附近的一小块皮毛,空气里散发着燃烧蛋白质时才有的那种焦臭味道。可能是灯座里的油本就不多,所以火并不大,但也足够照亮了火光前的那一片空间。就在我单手撑地抬起头的那一刻,塔里忽台半蹲在地上双手端枪的身影撞入视线中,枪口正瞄向我身后的黑暗。

      不知什么时候,塔里忽台已经脱出了我手臂可及的范围。还是那张容易让我想起另一个人的脸,只是先前那种懒洋洋的表情不见了,火光映照下的那个人神情疯狂而专注,眼睛里的光芒可以看作愤怒,也可以看作是兴奋。他的呼吸有些急促,但手却很稳定,只看他握枪的姿势我就知道他果然对这种武器绝对不陌生。此时我和塔里忽台之间的距离相对于能量光束的速度来说已经太远了,我的动作再快也不可能在射击前从他手中把枪夺下。不加思索的,我头也不回地吼了一声:“走!”然后身体就迎着枪口的方向堵了上去。

      这甚至算不上是一场赌博,因为我想不出塔里忽台有任何不开枪的理由。

      我也没有想过他是不是会开枪。手持能量武器的原理是高能率的光学射线,众所周知,当光学射线接触到不透明的固体物质时,射线会被吸收、反射、折射,会改变能量的输出率和继续传播的方向,而我所想要做的,只不过是把自己的身体当作那个可以用来吸收、反射、折射能量光束的固体物质。只需要几十秒甚至十几秒的阻挡,我相信背后的索斯岚就一定能及时逃开。

      人的上半身是面积最大的部分,但同时也是要害部位最多的部分,但在这个时候我已经顾不到避开要害以尽量减少伤害了。没有时间,也没有选择。当杀伤力致命的能量武器落入一个有能力使用它的敌人手中之时,我能想到的,也只有走的了一个就先走一个。而这个时候,无论是从身体的状况、突围的能力和所处的位置来看,索斯岚都是更有条件走掉的那一个。

      没有人问过我为什么会这么做。

      索斯岚从来就不问这样的问题,对他来说,做什么永远比说什么更重要。

      塔里忽台也没问过,作为一个聪明人,他好像永远都不会去触碰那些无益的问题。

      我想我只是已经把背后的人当作了同伴,否则我不会长时间的把自己不设防的脊背交给他,让自己的伤口暴露在他眼前。至于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从来都没有追究过。

      放开了一切的时候,我并没有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睛,而是一直紧紧地盯着面前的枪口。

      就在那个闪动着银光的洞口中,即将爆起如极地般冰冷的雪白光芒,我要看着它,看着它射出的角度,看着它爆发的速度,在最后的时刻里尽我最后的努力。如果这是我能做的最后一件事,我希望我能把它做到最好,为身后的人争取到最长的掩护时间。

      塔里忽台后来告诉我,那个时候,我的眼睛里闪动着一种带着血色的光芒,又或者是一种沾满了鲜血的重金属那样的光泽,目光冷静的仿佛眼球晶体后面是一台正在高速运行与计算的机械,每一寸的移动都坚决而精密,有那么一刻,他几乎就要以为在他面前的这个人实际上并不是一个人类。可是我眼底深处却有一种很柔软的情绪又把他拉了回来,拉回到这个现实的世界中。那种柔软的情绪里带着温暖的热度,还有一种隐藏着的力量,让他在陷入遇袭的愤怒和杀戮的疯狂之中时,仍然下意识地从冰冷的扳机上松开了手指。

      预想中的死光并没有出现。我的身体稍微一动,塔里忽台立刻就很警觉地向后退了退,飞快地移动着枪口好像想要避开我的阻挡,而我也随着他的枪口迅速移动着自己的身体,始终都将自己交付在最可能直面死亡的那条细小的轨迹上。

      鬼知道塔里忽台为什么会犹豫,会不开枪,所以我一刻都不能放松,可要命的是,背后的索斯岚好像也莫名其妙地犹豫起来了。我一出声他就应该明白我的意图,也应该清楚此时此刻的处境。他不可能不知道什么才是最好的选择,可是他却没有立刻离开!

      风还是那么冷。从破裂的帐篷外扑卷进来的风,也许比刚才更冷了。

      没有迟疑,也没有停顿,只有面面相对的人体和枪口在无声无息地移动。

      虽然动作是无声的,但神经上的紧张程度却让人感到耳底里血液流动的声音就像是有无数狂兽在一望无际的旷野中肆意地嚎叫着。最小幅度的移动,却几乎用尽了我全身的精力。

      几秒以后,也许过了四五秒,也许是六七秒,背上的压力一松,我知道索斯岚走了。我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听到了一声叹息,因为索斯岚是从来都不叹气的,所以那也许只是耳中不真切的风声。背后那种熟悉的感觉消失的一瞬,我有片刻的失神,然后整个人的精神都松懈下来,突然觉得无比轻松。

      放松下来的时候,才知道肩背和左臂上的伤有多严重。

      整条胳膊好像已经不是我的了,根本移动不了半分,连想要蜷起指尖都做不到。血还在沿着手臂流下,战袍下面,左边的衣袖已经整个湿透了,带着种冰冷的触感黏贴在皮肤上,衣料来不及吸收的血液顺着手臂聚集到腕部,很快就突破了袖口的约束,蛇线而下,从低垂的指尖一滴滴地滴落到地上,滴落到光线照耀不到的黑暗中,发出轻微的溅落声。

      塔里忽台突然发出一声呼啸,然后一脚踩灭了地上燃烧着的火苗。

      我在突如其来的黑暗中猛地僵直了身体,仍然保持着前倾蹲跪的姿势。

      近处的四周一片寂静。帐篷外面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喝声,想必是守在外面的士兵正在调动围捕逃逸而去的索斯岚。风的声音和这些杂乱的声音很好地掩盖了塔里忽台压得很低的呼吸声,也可能是失血和痛楚的关系,我的感觉已经不如刚才灵敏。在黑暗中,我找不到塔里忽台的确切方位,其实就算找得到,只剩下一条胳膊还能动,我也未必能够从他手上夺下枪来。

      帐篷很小,如果塔里忽台有卫齐风一半的潜伏本领,这时候他很可能已经摸到我身边了。我一边在等待着冷冰冰的枪口指上脑袋的那一刻,一边索性把精神都放到侧耳倾听外面的情况上。那里有武器的破风声,有人的呼喝声和惨叫声,还有飞速远去的脚步声,不过片刻,这些声音都离得越来越远了。我在黑暗中撇了撇嘴,那个疯子的能力果然很变态,这么快就已经突围而去,听起来好像还给塔里忽台留下了一个挺血腥的烂摊子要收拾。

      要不要也趁乱突围出去?这个念头很具有诱惑力。

      我不知道刚才环绕在帐篷周围的兵力被分去了多少,不过依塔里忽台的性格,哪怕战斗进行得再惨烈,怕是也不可能全部都去围剿索斯岚,这是他跟其他勐塔人最不同的地方。但人的注意力很容易被眼前的激烈景象分散,倒也不是不值得一试。可惜我试着动了一下,身体的状态却很不乐观,现在这个样子不要说加入到以寡敌众的搏斗之中,就是维持正常的行动速度都有些困难。

      既然走不了,我反倒放松下来,慢慢地坐到地上,开始打理伤处。肩背上的伤在目光不可及的位置,只能靠手去摸索,但也只是摸到一手血,大致了解到创口的深度。我从身上找出索斯岚用剩下的医用胶条,勉强扭手向背后够去,暂时胡乱地把向外翻开的伤口合到了一起。无期空间流放的刑罚让我身上的伤无法自行愈合,但有一点还是很值得庆幸的,那就是也从来不会因为感染而使伤势加重。

      就在我自己收拾伤口的时候,帐篷的角落里突然亮起了一点火光。

      我垂下手,袖管上的飞针悄无声息地滑落到我的指尖,捏了捏,还是又放了回去。

      果然,火光亮起来的地方看不到塔里忽台的踪影,直等到那盏油灯完全点燃以后,我才看见塔里忽台警惕地缩在另外一个角落里,手里的枪一直向外指着。点灯的火源多半是他扔过去的,准头好得出奇,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会在接触到燃烧物时才开始冒出火花。不过看看塔里忽台端枪的姿势我就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了。一个连能量枪都能用的得心应手的人,在这个世界是很容易让人觉得神奇的,玩出这点小花样来并不希奇,我只是好奇他究竟是谁,怎么会来到这里,而且还有一个很本土化的勐塔名字。

      看到我坐在原地一脸平静的表情,塔里忽台好像有点惊讶,看了看手里的枪又看了看我,突然问:“刚才你挟持我的时候,居然连保险栓都没有开?”

      我继续低头去看手臂上的伤口,没有抬头,但回答的并不慢:“不开保险,这东西万一落到别人手里时的危险系数会低很多。”塔里忽台听了没有出声,但我想他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这个世界上会玩枪的人怎么说都不会很多。老实说,多出他来,就已经够叫我惊讶的了。还有一点是我当时没有往深里去想的,那就是我其实始终很难把他真的当作敌人来看待,虽然我很清楚,塔里忽台就是塔里忽台,并不是别的什么人。

      当了二十多年的逃犯,不断地被抓,我很有处于劣势时的觉悟。通常情况下,我在被抓住的时候都会很配合,因为那是我得到休整的最佳时机。不过在索斯岚手里,并不是乖乖配合就能有好日子过的,那家伙玩出的花样更是千奇百怪,充满了异常恶毒的想象力,总能让人一边痛苦一边惊讶。一般我都是被抓了就熬,熬不过就想办法让自己昏迷,醒了以后接着再逃……这么想来,那种日子倒比现在更有规律,至少每天醒来的时候都知道自己接下来想要干什么。死亡的压迫,有的时候能让人爆发出最大的生机。

      谈话往往是一种那家伙心情还不错因而方式也会相对比较平和的标志,所以我对被人抓住之后的交谈一直都抱有非常执着的好感,察觉到塔里忽台的沉默,就习惯性地随口挑起了一个话题:“巴特阁下的布置很严密,我只是有些好奇,你怎么能确定我今夜会来?”

      “如果这是在试图转移我的注意力,那我得说你挑选的话题并不合适。在现在的形势下,我们好像没有讨论这个问题的必要吧。”塔里忽台看着我有些艰难地用单手扯开了胳膊上的衣物,然后用布条把受伤的手臂给绑了起来,竟然又向后退了一点,枪口也抬高了不少,满脸都是戒备的神色。

      不管刚才塔里忽台为什么没有开枪,但一直被一个黑洞洞冷冰冰的枪口指着,总不是一件让人觉得愉快的事,尤其是在没有任何理由可以叫对方把枪放下的时候。虽然我很清楚他刚才不开枪,现在就更不会开枪了,而且一时半会没有搞清楚我的背景,塔里忽台就不会真的把我怎么样。最起码,他的野心也不会允许他这么做。

      “哪里,只是随便聊聊。阁下不是有话要谈吗?”我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哭笑不得的无奈,化作一声听不见的叹息。怎么每次好像都是我受伤以后威慑力才会变得更强些似的?难道是我这个人,身上还非得带点血,才会有那种铁血强悍的味道?

      而且被那张在昏黄的火光中显得有些模糊而又熟悉的脸用枪直指心口的感觉真的很糟糕,不仅仅是生命握于人手的那种挫败感,更多的是一种无奈的哀伤,老是会让我想起索斯岚说过的关于勃拉尼之死的那些话。好像总有一个声音不断地在我耳边盘旋着叫嚣:“因为他要杀你,从背后……”

      就在我以为角落里的人还会继续保持那种莫测高深的沉默的时候,塔里忽台却又开口了:“其实很简单。那个东西……”他用枪口指了指滚落在一边的那个银色小球,“是一种神经性的攻击型武器吧?否则陌甲手下的那些人不会昏迷到现在都不醒。这东西表面满是棱甲,如果它是一种爆炸型的手雷,那么这些棱甲就早该随着爆炸一起飞炸开了。小型雷弹的最大威胁并不是爆炸时本身的能量,而是爆炸后碎片的破坏力,这是常识。”

      “所以?”我没有去看地上的磁爆雷外壳,目光一直停留在那个人身上。

      仔细望去,塔里忽台的脸部线条其实要比勃拉尼刚硬许多,不笑的时候看上去有点像是块日复一日独自暴露在风雨中的岩石,不管表面上有多么热情,心里其实是冷的。似乎也只有暗淡的阴影和懒散的笑容能柔化这种感觉,让他看起来总带着点优雅的落寞。

      “既然有了这东西,何必还要搞出那些地动山摇的噱头?”说话的人嘴角勾了勾,似乎是种略带不屑的讥笑,这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强悍与冷漠的混合体,让我很清醒地意识到,眼前的人名叫塔里忽台,是一个坐拥千军、运筹帷幄的风云人物,“震慑?不需要。这是一个信奉神明的世界,悄无声息地让人都趴倒不是更有威慑力?任何古怪都必然有其原因,任何反常都一定会有理由。哦,对了,我去先前那个战斗的现场看过,我的士兵像是被马贼洗劫过一样,连身上的衣服都被扒掉了。明明已经昏迷的人,却还要再遭受一轮攻击,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被搞得灰头土脸,血流满面,那会是什么原因和理由哪,两相联系起来,岂不是很好猜。还有,你不知道陌甲、陌乙兄弟最大的特长就是超人的速度吧?他们也许突击的能力不强,但逃跑的能力却是最强的。如果不是已经着了道,陌甲绝不可能跟那两个祆人死伤在一起。”

      确实,那本来就不是一个天衣无缝的局,我也亲眼见过陌乙那种幽灵般的速度,所以我只是很自然地笑笑,没有回应塔里忽台明显有些挑衅意味的话。斗篷上的头罩早已在刚才的翻滚中落到了肩后,我想塔里忽台应该看得到我的笑。他好像稍微愣了一下,突然直起身,向前移了一点,然后又停下,谨慎地绕到我的左边继续靠近。

      “你的伤好像很严重?”语气里没有多少疑问,自然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感激之情。

      空气里有很明显的血腥气,塔里忽台找了一个离我不太近也不太远、大概他认为还安全的位置停了下来,盯着我观察了片刻,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看了看,又掏出一块绸帕包在瓶子上一起丢了过来。

      “什么东西?”我把瓶子拿到手里,打量了几眼。瓶子不大,质地好像是一种玉石,看起来似乎很珍贵的样子。

      “怎么,不能是伤药吗?”塔里忽台的脸色很冷,语气也很僵。

      “阁下真爱开玩笑。”我笑着打开玉石瓶子凑到鼻子下面嗅了嗅,然后倒了一点瓶子里的无味液体在左手的手背上,“麻醉性药物?还是慢性毒素?巴特难道不想再跟我谈什么了吗?还是打算用我来威胁我的同伴?阁下本来的打算不是如果我们实力够强就争取跟我们结盟,如果实力不强才想办法吃掉吗?怎么这么快就改主意了?”

      塔里忽台看着我,突然失笑:“跟聪明人说话真是很省力。那么足下现在打算怎么办?把那瓶药砸回到我脸上,然后再像你的同伴那样冲杀出去?如果我没搞错的话,足下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掩饰踪迹潜入我的营中来也有你自己的目的吧。你是想要偷人哪,还是想要偷什么东西?我倒不知道我这里有什么好东西能入得了帝国陆军的贵眼。”

      我没有回答塔里忽台的问题,只是很干脆地抬手把玉瓶中的液体倒在了手臂的伤口上,随后就一直垂头看着那些液体渗入了血肉和皮肤。片刻之后,我的身体晃了一下,摇头笑了起来:“还真是麻醉性药物。希望是生物类的,可别是化学类的。”

      “明知不是伤药,这算是勇敢?”塔里忽台突然半垂下眼睑,好像是在掩饰什么。

      “勇敢当然不是这么定义的。至少现在我不那么痛了……”喉咙里的声音开始模糊起来,我对他眨了眨眼,这是我余下不多还能自主控制的肌肉群之一。

      这真还不是什么勇敢不勇敢的问题。东西既然已经拿出来了,还是主动一点好。要等人来扭着膀子灌那就太难看了,而且对最后的结果也不会有任何影响。不知道这是什么药,感觉上竟然像是种神经阻滞性药物,药性还挺强,我能感觉到很明显的肌肉无力感沿着手臂迅速向上传递,很快半边身体就木然无知了,然后是另半边身体。生物类的麻醉性药物副作用比较少,化学类的就难说了。

      早就坐不住了,只能仰面躺到地上。

      身体不能动,眼皮也终于垂了下来,任何需要动用肌肉的功能好像都暂时丧失了,连心跳都慢了下来,所以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可以表皮的感觉还在,耳朵的听力也还在,意识无比清醒。我能感到寒冷,也能听到风的声音,只是做不出任何回应。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好像□□和灵魂只是一个分隔成内外空间的套房,只要把中间的那道门一关,两边就彻底分开,彼此再也没有任何联系。

      我听到谨慎的脚步声在接近,然后停在我身边。过了一会儿,一只手伸过来,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开始在我的脸上移动。塔里忽台的声音在很近的地方发出了一声幽幽的叹息:“真是一张精致的脸……”他的另一只手也在我身上摸索起来,最先是一种目的明确的搜索,渐渐变成了一种缓慢的抚摸,然后又不知道为什么停了下来。

      在灵魂以外的那个世界里,塔里忽台凑到我耳边轻声地说:“不请自来的客人,我该拿你怎么办?”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第六十章、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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