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回溯事务所》月半时

6、静寂的新娘/chapter six

　　这天傍晚果然下起了雨，不急不缓的下了一夜。

　　早晨的时候路面还是湿漉漉的，空气清新。街上的行人依稀，这座城市正睁开朦胧双眸，从梦中醒来。

　　冯浩安手忙脚乱的从车上跳下来，抄起机器，左手顺手把名片塞进了口袋。

　　“快来快来！浩安，可等着你来了！大新闻啊！”

　　这条不宽的街道上已经围了好几圈人，看样子都是看热闹的闲人。冯浩安扫视一圈，没看到一个举着相机的，他松了口气。

　　一个正装男人挤在人群里，回身对冯浩安招手，神情兴奋。

　　“什么事啊？哥你怎么还在这里等我，快去上班吧。”嘴里这么说着，冯浩安利索的打开机器，往人群里挤。

　　“你这小子天天那么迟钝。要不是我帮你留意，你又要漏掉这条新闻了。”冯怀明哈哈笑着，从人群里挤出来。他的西装挤得凌乱发皱，看起来挺狼狈。这男人却丝毫不在意。

　　“虽然我们即时播新闻是难找，但是哥——”冯浩安拉长声音，“你快去上班吧，天天那么忙还总惦记着我！”

　　冯怀明拍拍衣服，打声招呼就走向旁边停的车。

　　“那行，我去上班。我告诉你这事可新奇了，你可要抓住啊，小子！”

　　冯浩安背对着他，举起右手胡乱挥了挥。

　　他伸着脖子，往前挤着打听：“兄弟，这是怎么了？”

　　旁边的人正愁看热闹没地方讲呢，也不恼他挤过来：“瞧见没，就中间那个人——”

　　一圈人围着中间的一片空地。那里躺着一个神情憔悴的男人，目光空洞，衣服破烂，身//下浸开大片鲜艳的红色。

　　“这是重伤吧？赶紧叫救护车啊！”冯浩安抽了口气。

　　“哪里啊！”那人赶紧摆手，“你先听我说完再喊也不迟。这个人在这里躺了一会儿了。而且隔一会就喊一段话——”

　　“我是个混蛋——！”空地上木愣愣的男人突然暴喊出一句话。

　　“——瞧，又开始了，你听吧。”

　　“我是个禽/兽不如的混蛋！我亲手杀了我妻子——！”他像是费尽全力在喊，喊一句就要剧烈喘会气。

　　周围的人交头接耳，神情厌恶却不讶然，显然刚才都听到这样的话了。

　　“我爱我妻子。”他的神情突然变得低沉，眼神冷酷，看得周围的人不由得噤声。

　　“正因为我爱，所以我才杀了她。这样我才能和她在一起。永远……”

　　“不！我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男人又扯着喉咙吼起来，“我要求见记者！我要被报道出来，让大家都看看我是个混蛋！在这之前我哪里也不去！”

　　“这人……真的是神经病吧？”冯浩安忍不住了。

　　自首找警察，重伤找医院。没见过这样主动要曝光自己的啊？不过这样也不坏，正好能给他带来新闻。

　　他举起手，提高声音：“……那个，不好意思我是记者！”

　　他前面的人纷纷转头，给他让出来一条路。冯浩安道谢着走进空地。

　　好在这大早上的，别的同行都没收到消息吧！他这次赚大了！

　　“有什么，你说吧。我会录下来。”他将机器对准地上的男子，转头对车那边喊，“赵哥，接通台里！”

　　人群外车门没关，一个男人从车里探出头，比了个大拇指：“早好了，放心播！”

　　地上的男子呼喘着气，突然露出一抹狞笑。他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腾的站了起来。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他摇摇晃晃的，突然从怀里抽出一把刀。

　　周围的人顿时发生了骚动，冯浩安背后的汗毛直接竖起来了。

　　“我叫江白！家住锦山市！三年前在结婚的前夜，杀了我的妻子！”他挥舞着刀子，满是厌恶的往胳膊上捅去，带出一道红色。

　　“我把我妻子做成了标本，我想和她永远在一起！”捅一刀。

　　“我在那之后假惺惺的装作无比悲痛！我伪装成一个完美的悲痛丈夫！”又捅一刀。

　　“我逃过了警方的追查，还想把这一切都推到我妻子父亲身上！我就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

　　他双眼深陷，眼神流露出深沉的痛苦懊悔，却咧开嘴哈哈大笑起来。似乎根本不在意身上的伤口。血/液顺着他的裤脚蜿蜒而下，在地上流成一小滩红色。

　　这是不要命了啊，再不去医院会死的。冯浩安有些迟疑，但是一想到这男人竟做出这种事，他就皱着眉头一声不吭了。

　　渐渐的，男人笑得没力气了。他重新瘫坐在地上，把刀子扔开。颓废道：“你们……报警吧！”

　　不用冯浩安做什么，周围看不惯的几个群众自觉的掏出手机开始拨打号码。

　　“今天我说的，希望你忠实报道。”他对冯浩安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还我妻子……还朱子琴和她父母一个真相。”

　　冯浩安怔了一下，点头。

　　这样的画面可能不会允许播出去，但是只截出来音频和长相的话，就没问题了。他会好好报道出去的。

　　江白缓缓低头，笑容扭曲的喃喃：“只要报道出去，你想玩什么花样也不可能了吧。我要向你报仇——江白！这样的我，还不能死。怎么能就这样轻巧的去见子琴呢……我要好好赎清罪孽啊……折磨你这个魔鬼，这就是我下来生存的意义！”

　　随后，警车赶来，将江白抓捕走，进行后续的审判。

　　暖安市不同于其他城市的其中一条，就是拥有即时播出新闻。这个频道闲的时候全天广告，忙的时候大事小事不断。

　　虽然说是即时播，但一些画面还是需要处理后才能播出的。

　　在早上八点多的时候，暖安市即时播出频道开始放送这条新闻。

　　“男子新婚前杀死妻子，三年后当街自首……”

　　“此男子家居锦山市，此次报道为还其妻子及家属一个真相……”

　　放送音频的同时，画面上配上了江白的一张截图。

　　不说别的城市，锦山市的记者们先注意到了这条新闻，都是一惊，没有犹豫就进行了转播。

　　他们这些小城市天天都注意着暖安市的情况，何况这次可是本市发生过的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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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老头子！你看那是……那是谁？！”电视机前苍老的妇人惊叫。

　　旁边看报纸的男人推了推眼镜往电视上看去，惊得腾的站起来。

　　“原来是这小兔崽子！原来是这小兔崽子！我要杀了他——！”他惨叫一声，气的胸膛上下起伏，眼前发黑，天旋地转下竟直挺挺倒了下去。

　　几年前还是壮年的一对夫妇，如今看起来竟满是颓老之态，全是因为痛失爱女所受的打击。

　　“我们琴琴……我们琴琴原来是他下的手！天杀的，天杀的啊！我的琴琴啊——！”妇人老泪纵横，正哭得撕心裂肺就看到男人倒下，一时慌了神：

　　“老头子？老头子你怎么了？别吓我啊……医生！救护车！快来人、快来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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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白裁决书下来的很快，判决了他无期徒刑。

　　他这才彻底放松下来。

　　“下半辈子，就要在这里好好忏悔了。”

　　江白露出悲痛而快意的笑，眼中却滚落出大颗大颗泪珠。

　　“子琴……子琴我帮你报仇了。”

　　“子琴，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啊……”

　　“子琴，我们结婚后，我天天陪着你。我给你做饭，我逗你笑，我遵守你定的约法三章。”

　　“子琴，我们生个孩子吧，我们生好多孩子……好不好？你说句话啊？”

　　他对着监狱灰暗的墙壁，目光恍惚，最后痴痴笑起来。

　　锦山市朱子琴家里。昏暗一角摆放着一张褪色照片。上面的年轻女生笑容纯真，带着一丝甜蜜。

　　那是朱子琴订婚后拍的照片，带着她对婚姻殿堂的憧憬，对爱情的期盼和甜蜜，也永远定格了下来。

　　晚上，冯浩安带着意气风发的神情，打了好长时间的电话。才进了家。

　　不出意料，老哥已经到家了。坐在客厅里对着电脑，还在工作。

　　冯浩安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走过去从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

　　“哥！我回来了。哦对了，还有这个，给你。”

　　冯怀明把目光从电脑上拽回来，疑惑的看着弟弟手上的名片。

　　“这是哪里来的？”

　　这张名片有点不同寻常。字体居然都是鎏金烫的。而且没有写名字，只写了一行地址。

　　冯怀明瞳孔一缩，看到了名片背面的那段话。

　　冯浩安挠挠头，有些费解：“我也不知道。有个男人今天突然让我把这个给你。”

　　“他说可以解决你一直苦恼的事情。而且据说这个事务所在城市传说中很出名……所以我才接下了。”冯浩安补充。

　　冯怀明下意识抚摸了一下领口。在那里挂着一条造型小巧的女式挂坠。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情有些复杂：“好，这周末我就去看看。”

　　冯浩安安慰的把手搭上哥哥的肩膀：“试试吧。那林海音我帮你挡着！”

　　一说到这个女生，两兄弟都露出厌恶的表情。

　　房间里的灯突然闪烁几下，像是快要跳电闸的感觉。冯怀明把胸口的挂坠拿出来捧在手里。冯浩安也赶紧冲到门口关了房间里的灯。

　　“依林，你醒了？”他宝贝的捧着挂坠。

　　微弱的光点从挂坠里飘出来，一点一点汇集成人形。隐约可见身形柔软的线条，这是一名女生。

　　女生闭着眼睛，泛着微光的脸颊和长发让她看起来格外干净柔美，气质缥缈。

　　她缓缓睁开眼眸，瞳孔中满是纯真和迷茫。但是看到两兄弟后，眼角弯弯，开心的笑了。

　　冯浩安看女生笑了，也笑得温柔。

　　女生一言不发，冯怀明却丝毫不介意。只是温柔的用手轻抚女生头发处的虚空。

　　“依林看来又睡了一个好觉啊。”他柔和的注视着女生，喃喃承诺，“再等等，依林。我一定会让你好起来。”

　　这是他爱的人。

　　他在不久前就出车祸死去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