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回溯事务所》月半时

15、温暖所向/chapter fifteen

　　当晚，微生初南没有从那个房间出来。而许莹，也若有所思的反省了一夜。

　　第二天太阳光再次洒进客厅的时候，她似乎已经想通了。

　　“我……想要留下来。”许莹洗净了脸，把凌乱的头发也好好的梳在了脑后，一副已经提起了精神的模样。

　　“留下来？”清远意外的重复。

　　“你能这么快下决心，挺好的。”初南‘恰好’从楼梯上下来。仍是平时那样一脸平静，根本不见昨日的异常。

　　“你同意了吗？”许莹有些激动。

　　初南微微颔首，轻轻的鼓掌：“非常欢迎。一年前我就建议你这么做了。晚上回来我带你认一下房间。”

　　清远也鼓掌欢迎：“嘛。那么我们事务所就多了一名成员了。欢迎欢迎。”

　　他右手置于胸前轻按，左手垂后轻倾上身，行了一个绅士礼。

　　“那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清远。一名可以行走在人世的鬼魂。嘛，比较特殊。”

　　许莹诧异的“咦”了一声，凑近打量：“还真是呐，即使你这样介绍了，也完全看不出来是鬼魂哎？”

　　她好奇的摸着清远的袖子：“真的能摸得到哎。”

　　清远只笑眯眯的看着她。

　　许莹突然反应过来，有些红脸：“啊、哎、那个——我是许莹。这两天的表现真是……不好意思。”

　　如果初南此时是清远的话，绝对会直接露出一个死鱼眼的。

　　“那么，你们一年前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公主殿下总说着什么要负责要负责的。”清远狭促的对初南挤挤眼睛。

　　“那个啊。就是我逃出去的时候，那两个家伙把许莹抓去继续做实验了。”初南轻描淡写，

　　“然后我返回去把她救了，虽然晚了一步，但好在人还活着。我又顺便报仇了而已。”

　　“就是这样。”许莹鼓起脸，有些愤愤。

　　但经过昨天的一番谈话，她对初南也没什么怨气了。

　　“好了，都收拾一下吧。我们出门。”初南吩咐。

　　清远这才注意到初南今天穿着她那身繁重漂亮的哥特公主裙。

　　“哎？我们有外出事务吗？我怎么不知道？”他少有的诧异了。

　　初南不理会他，只抬头对窗台外阳光下的一小簇墙缝中的野草点点头。

　　好奇之下，许莹和清远跟着初南出了老宅。

　　老宅外的这条巷子并不宽畅，平时往来的人也很少。大概是因为这里总被死气笼罩，所以下意识避开了。

　　而现在，在巷口，停着一辆车。大太阳下仍披着厚斗篷的男人对他们微笑着。

　　“——你这家伙？祁眸？！”清远不敢置信。

　　他看着初南熟稔的走过去和祁眸打招呼，揉了揉眼睛。

　　“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这么熟悉了？！”

　　情报处和事务所共事了一年，祁眸一向不喜欢在死气蔓延的初南身边多待，以至于两个人基本没有交际。现在是怎么回事？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

　　“这个不要在意。快点上车吧。我们要出发了。”祁眸有些惊喜的转向许莹的方向，“呀，我们又见面了。”

　　“哦……你好。祁眸先生，以后我就是事务所的成员了。”许莹拘谨地说。

　　昨天她可是听虚影二婶说，是这位祁眸先生把她一路背回来的。

　　一行人都坐上了车。后座两个女生。前座是清远，祁眸开车。

　　“所以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啊？透露一下嘛。”清远说着，担心的目光投向祁眸。

　　“而且比起目的地……我更担心你啊，祁眸——这样闭着眼睛真的可以开车吗！”

　　“不要在意不要在意。”祁眸仍是一脸腼腆笑，利索的发动了车，行驶了出去……

　　每个人心中的认知，各有不同。

　　昨天听到了微生初南的想法，今天他也要表示一下！

　　活着的意义，换句话说就是心中的温暖所向。微生初南那样的，人生未免也太冰冷了呢。

　　而且清远那个家伙似乎也意识不到要改善这样的状况……没办法。就让他祁眸大人来拯救这几个负能量少女吧！

　　打定主意的祁眸开着车，将一行人拉到了郊外。

　　到达暖安市郊外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到了正午。阳光更加晒人。

　　车停靠在宽畅的公路边缘。公路两边全是杂草，农田和树林。周围方圆几百里被大山山脉包围。一股泥土和草混合的鲜腥味扑面而来。

　　“很好，就在这里下车吧。”祁眸满意的率先下车，去后备箱拿出了大堆装备。

　　“所以说……我们来这里到底是做什么？这里挺荒凉的哎。”清远打量着公路两旁。

　　初南和许莹也跟着下车。许莹谨慎的一言不发，跟着初南学。

　　这条路根本就没有别的车辆经过。虽然有田地，但种植的人家住的应该不在这里。

　　确实……很荒凉。

　　“体验野外生活哦。”祁眸吃力的把拿出来的一堆东西拖进杂草地里。

　　“去帮忙。”不等清远吃惊，初南就率先走过去。

　　看她毫不惊讶的神情，难不成之前这两个人已经商量好了？

　　清远有些呆滞：“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初南这个死宅来体验野外生活啊……”

　　“清远先生，别发呆了。快来帮忙支帐篷。”动作笨拙的许莹也招呼他。

　　“——咦！”

　　初南在听着祁眸的指导，蹲着拿石头摆简易灶台，不在意裙摆上沾上了泥土。许莹蹲在另一边摆弄帐篷，三个人都快速的进入了状态，似乎只有他还在惊讶。

　　“我落伍了吗……这就来！”

　　“那么，现在。清远扎帐篷。许莹去那边、那里有条小溪、打一些水回来。我和初南做最重要的事情。”祁眸宣布。

　　他把两个褐色的布袋提起来，差不多有成人两个手掌大。一个别在自己腰间，一个交给初南。

　　“来，这些都是种子。跟我来。”

　　初南双手捧着布袋，有些好奇的跟着祁眸。

　　今天一大早，祁眸突然出现在窗口的玻璃外，把她吓了一跳。那里是三楼啊。

　　然后和她约了今天的野外之旅。说是为了说明，自己的温暖所向。

　　——初南挺好奇的，正常人的想法和意愿。尤其是祁眸这样的，很温柔的，心中满是阳光的人。他的想法到底是怎样的呢。

　　祁眸的动作把初南的注意力拉回来，他抓出一把种子，看似很随意的边走边洒到地上。

　　“像我这样做。”

　　“不过最好不要释放死气，不然他们会很抗拒的哦。”

　　被他洒在地上的种子奇迹般的钻进了土里，然后很快的冒出点点绿芽。

　　初南微怔。

　　这就是他的……向往？执着？还是意念？

　　她情不自禁尽力收敛身上的死气，把属于自己的生气放出来，然后抓了一把种子。

　　“对，撒下去。”祁眸鼓励她。

　　初南摊着手掌，注视着掌上的种子们。

　　她能感觉到，这些小小的种子里，都蕴含着生气，生命的力量。它们还都处于沉睡的状态。

　　她手掌翻动，让种子们落下，然后催动生气。

　　那样的感觉……很新奇。把生气分成一丝一丝，然后注入土地中的种子里，刺激它们苏醒。

　　就像是在唤醒一个个沉睡的小孩子，那是……生命的力量。

　　“我能感觉到。”她微怔，“这些小芽们都在对我……欢呼。”

　　祁眸露出不出意外的笑容：

　　“这样的感觉不是挺好吗？给这个世界带来许多小生灵。呵护他们长大。见证生命的诞生。”

　　初南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背负着他人性命的活着，是一种生存方式。”祁眸对她露出柔和的笑容，“但是你不觉得太沉重了吗？”

　　初南想反驳，祁眸却止住她的话，缓缓张开眼睛。

　　翡翠绿的眼眸中似乎有光芒流转，祁眸认真的注视着初南。

　　“终日沉浸在痛苦和回忆里，故意堕落的选择与死气为伴，这样的做法对于一位少女来说太失礼了哦。”

　　初南怔怔盯着那双清澈的绿眸，像被魅惑一样，不能移开目光。

　　“偶尔也该张开眼睛，仔细看看这个世界吧？”

　　他移开眼神，扫过杂草与土地，种植着农作物的田地，远处的山脉和茫茫的澄澈天空。

　　“瞧，小草们的细微欢呼声，溪水的跳跃，蚂蚱的谨慎叫声，玉米喝饱水的呼气，山脉那微不可闻的慈爱叹息。到处都是生命存在的痕迹。”

　　“看到这一幕难道不感到发自心底的喜悦吗？”

　　“你的亲人们，应该也想看一看这美丽的世界了吧？”

　　被祁眸眼神扫过的地方，奇迹开始发生。

　　小草疯蹿，溪水突然暴涨，农作物发出细微的咯吱咯吱声，玉米抖了抖叶子，身姿涨大了一截。草丛里一片嘈杂，知了，蚂蚱，青蛙，叫声嘈杂起来。

　　“……要爱这世界啊。”

　　爱……这世界……

　　生命……这些都是生命的力量……他们活着，他们在努力的活着，他们在快乐的活着。

　　这样的认知……多么让人想喜极而泣啊。

　　是啊，要爱这世界。

　　初南看着面前的一幕，怔怔的脸上，滑下两行泪水。

　　她的世界，似乎从这一刻开始，才从静止开始走动，黑白画面漫上了色彩。

　　“我……也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