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破月来花弄影》烟柳弄晴

14、流金绸带留情物(1)

　　想要留在我身边，就要作好这样的准备，你可想清楚了？那时候，云破月挽起她的一缕青丝，凑到唇边轻吻一下，尔后翩然离去。

　　他……总是这样。什么时候该做什么，对什么人该说什么，他都了若指掌，完美得没有一点瑕疵，明明是轻浮，但由他说出、做出竟然是让人心动不已。这……或许就是云破月的魅力吧。

　　“云大人？”背后突然有人吃惊地问，花弄影心里突地一跳！他也在这里？他来了吗？思绪正一片混乱，有人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生生地将她转过去！

　　“你是——云破月？”看到她的脸，那人眼里有瞬间的疑惑，好像竭力想分辨出什么，又像是有些期待。

　　花弄影用力挣了两下，见挣不脱，只好辩解道：

　　“你错认了。”

　　“对不起，是我孟浪了，”男子抱歉地松开了手：“你们实在是过于相似了，云破月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他是我的表哥。”花弄影揉揉被抓疼得手腕，解释道：“不必介怀，自小就少有分得清我们的人。”这是真话，云破月和花弄影虽不是直系亲属，但生得倒有七分像，从前小时候，很多时会有人抓着她喊云破月。

　　男子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笑道：

　　“这么说来，的确是在下失礼了，竟然当街抓住姑娘的手，作为赔礼，在下请姑娘到观月楼一坐可好？”

　　花弄影正欲婉拒，男子却像早料到她会拒绝：

　　“姑娘不必太过拘谨。在下乃严嵩，与令兄云破月算得上是好友，若不求得姑娘的原谅，怕有一日云大人会怪罪我呢。”

　　好友？花弄影在云破月身边那么久，当然晓得云破月不曾当严嵩是友，两人倒是暗地里较劲，互相算计着，这严嵩想必是不知道他和她的关系如此密切，说的话可谓是好笑。

　　看出花弄影的不以为然，男子也不急，悠悠说道：

　　“在下对令兄的事略有耳闻，想教姑娘听听别人是否说错了。”

　　云破月是花弄影的死穴。虽说在他身边待久了，多多少少都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情绪，但一牵扯到他的事情，花弄影马上就会按捺不住，乱了章法。

　　所以，当严嵩放下诱饵，花弄影就顺从地应邀到了观月楼。

　　“花弄影，好名字呀，”严嵩用指在桌上书了一行字：“云破月来花弄影，好雅致的名字！”

　　雅致？说的是花弄影还是云破月？花弄影寻思，嗅到杯中淡淡的酒气，下意识地轻蹙柳眉。

　　严嵩当下就醒悟过来，唤人换上茶水，抱歉道：

　　“真是严某的疏忽了，弄影姑娘岂能在外饮酒？云破月来花弄影——令兄可是为了你才改名的？”淡淡的一问，似是漫不经心，却是万千锋芒藏于其中！

　　他发现了什么？他想问什么？他要知道什么？花弄影此时才发觉，严嵩要的不是核实传闻，而是问明白自己想问的！顿时心生警觉，也淡淡地笑开了：

　　“当然不是。表哥说了，他是为了立志，他是从来不爱这些风花雪月的。”

　　“啊是了，我是忘了第一日云大人便在朝上说明了，”严嵩也不追问，毫不在意地抹掉了话题：“这样说来，弄影姑娘似乎跟云大人关系不错？”

　　花弄影轻轻呷一口茶，虽说是对云破月的事情非常上心，但也不至于傻到问什么答什么，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也无所谓好不好，亲戚间么，总是有些来往的。严大人似乎对对表哥很有兴趣？”

　　“是有一些，令兄自打中了状元，可是备受皇上宠幸呢，自然也就有不少人嫉妒他，说些流言蜚语也不足为奇。”

　　“哦？都说了些什么？”

　　严嵩仿佛就等花弄影问这句话！而花弄影在脱口而出的时候也意识到自己被他诱导了！严嵩似笑非笑的模样让花弄影懊恼不已，这严嵩果非等闲之辈，难怪云破月会如此看重他，若是有这样一个敌手，就是聪明如他也非头痛不可。由此，花弄影似乎体会到云破月的难处。他的虚伪和算计或许并非甘愿，面对严嵩这等敌手，不多几分算计就非得让他算计了不可！

　　“有些事情不好在姑娘家面前说起，但有件事是与弄影姑娘你有关的，在下就不得不说了。”

　　花弄影谨慎地观察了严嵩的表情一番，又前后思索了一阵，虽然知道自己举动非常显眼，却是不愿在陷入了他的算计之中，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愿洗耳恭听。”

　　“传言，弄影姑娘你是很中意云大人的。”

　　他竟然知道！花弄影一惊之下失手打翻了茶盏，泼了一袖子的茶水！花弄影慌张地抬头看向严嵩——

　　他竟也直直地盯着自己，不闪不避，眼眸深得如同古井，波澜不兴。

　　他怎么会知道？本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谁料先是让云破月揭开了，现在又多一个严嵩？明明就只是第一次见他，明明自己就很低调，怎么会怎么会让他知道了？不，自己决不能示弱，决不可再曝露自己的弱点！花弄影死死地揪紧衣摆，强作镇定。

　　“弄影姑娘何必如此？我自然是有途径知晓的，”严嵩并未介意花弄影眼中的恼恨：“喜欢便是喜欢，为何要遮掩？为何要慌张？”

　　花弄影略带苦涩地别开视线：

　　“你怎会明白我的难处。”

　　“你想，我若是能够知道你对令兄的心意，又怎会不知道你的难处？”严嵩不以为然地摇头：“弄影姑娘，你莫小看严某。”

　　是的，严嵩这么多眼线，当然可以知道对她的心意她的难处，只是，知道了却未必懂得，心酸、难受、羞愤，这些是眼前这个高高在上的首辅会明白的吗？他特意诱我说话，想必也是别有企图的吧。

　　花弄影呷了口茶，微微摇了摇头，不愿与他提起这些女孩子家的心事。

　　“只是，弄影姑娘必须清楚，令兄并非普通人。”

　　“弄影姑娘是明白人，既然与令兄感情好，自然就清楚令兄的容貌有多大的魅力，”严嵩慢慢说道：“我不怕将话说尽一些，令兄如今可是如鱼得水，备受皇上的宠信呢。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花弄影终于抬眼看他，漂亮的眼里酿着苦涩：

　　“严大人，你错了。即使他身由己，也决不会对谁留恋半分。”

　　“既是如此，你为何还甘愿待在他身边？”严嵩讳莫如深：“为何他待你不好，你仍然甘之如饴？”突然看见花弄影手腕上系着一条金色的绸带，严嵩眼睛闪过一丝异样：是云破月用来绑袖子的绸带？是她自己私自解下来的，还是云破月和她——？当下就探手一扯，那松松结住的绸带便飘飘地落到他手里！

　　“你！”花弄影脸色突变，急于抢回：“还我！”

　　“弄影姑娘身手不错啊，是令兄教你的吗？”严嵩见花弄影几次伸手敏捷，问：“这是令兄的东西？是他赠与你的，还是姑娘自己私藏的？”

　　“与你无关！快还我！”

　　原来是她私藏的啊，也是，云破月也不像出手小气的人，怎会随便送她绸带？

　　“弄影姑娘对他可谓是用情至深呀，真可惜了你这份心意。”

　　花弄影懊恼地咬唇，这老狐狸！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三番五次落入他的圈套不自知，现在又叫他知晓自己懂得武功，要让云破月知道肯定会恼她，自己实在不该贸然应邀！

　　“不还也罢！就当作是被狗叼去好了！”花弄影气呼呼地冲了出去。

　　哼，即便这小姑娘生得与云破月相似，也只是形似神不似。他呀，怎么会露出这样懊恼慌张的表情？何时见他会口不择言？总是那样带着疏离的微笑，像是什么事也不放在心上，却无时无刻地在算计别人。上次，竟让他得逞了一回。

　　严嵩嘴角噙笑，将金色绸带凑到唇边轻啄一下，放入衣襟之内。

　　真让人期待啊，他到底还能做到什么地步呢？好久，没遇见过对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