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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宸妃 ...

  •   梁淑妃只觉得心头一阵锐痛。晋封妃嫔只是一件小事,苏才人晋升虽快,不过是正三品的婕妤,连九嫔都算不上。但皇帝这回连问都没有问过她,以前皇帝从不是这个样子的。梁淑妃自入宫以来,皇帝待她,便不同于其他一般妃嫔。皇帝待她的恩宠,可说是宫中独一份,能给她的不能给她的,皇帝都想方设法地给了。梁淑妃从未料到自己的恩宠也有被摊薄的时候。现如今这般情况,实在不是好的征兆。梁淑妃聪慧过人,心中自是雪亮,倘若她拿出全副的精神,顺着皇帝的性子,未必不能挽回皇帝的恩宠。可是梁淑妃不能这么做,她不能任由着皇帝这么放纵下去。

      好在梁淑妃忙活一场也不是没有收获,最起码现在保住了周世显一命。皇帝到底还是依照着她的意思,只给了周世显革职留任的处分。这处分看似严厉,其实大有玄机。所谓革职留任,便是免去官职仍留在原处办事,原先做什么事现在仍做一样的事,这样的处分,只消皇帝一道恩旨便可官复原职,于周世显的仕途并不会有太大的影响。这样的结果,已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其实梁淑妃做过最坏的打算,她擅自朱批那一刻开始,便已是拿自己的性命在赌,她权衡过轻重,即便是拿她自己换周世显活命,她也愿意。皇帝疏懒成性,和亲王又在一旁虎视眈眈,依这样的形势,和亲王总有一天还是会反。周世显不但是朝中清流领袖,又是大将之才,今后倚重他的地方还多着呢。

      梁淑妃一再地安慰自己,人嘛,总是有舍有得,越年长她越发明白这些道理。明白归明白,心里仍是止不住地难过。即使几天之后,皇帝又下了旨意,将她晋封为宸妃。

      “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这宸妃是新设的位号,位在四妃之上,宸字的寓意越深思便越觉得不同寻常,而这宸妃的地位更非一般妃嫔可比,原先的四妃也难望其项背。不过,梁淑妃本就离后位只有一步之遥,宸妃就算与后位地位万分接近,终究只是个妃子,名分上总不及皇后贵重。

      众人便有些看不明白了,只觉得皇帝最近行事越发扑朔迷离了,简而言之,就是荒唐任性。梁淑妃原虽无皇后之名,却早有皇后之实,又是太子之母,就是立她为继后也未为不可。皇帝却突发奇想,反而另设了宸妃这一名目。又有人联想到皇帝前些时候捉弄大臣,把朝中重臣拉到菜市场陪斩,所作所为,真是越发儿戏。

      梁淑妃倒是明白皇帝的意思,这宫内宫外,最了解皇帝的,莫过于梁淑妃了。皇帝被周世显气得不轻,皇帝也确实想给周世显一个教训。不过皇帝心里也明白,周世显这人其实还不错,杨致和自以为逮到了机会,皇帝又焉肯被人当作借刀杀人的刀呢?至于把周世显绑到菜市场陪斩,不过是皇帝的顽劣心性,其中也隐含了些许的试探之意。结果周世显大义凛然,皇帝最后不得不认输。当然,这件事本就事情曲折,梁淑妃当下也并不十分明白,这些道理她也是直到今日方想通的。

      其他人看不透皇帝别立名目的用意,梁淑妃心里却是知道的,她此生是与后位无望了。皇帝另立她为宸妃,便是一种有限的安慰。这一点梁淑妃倒是不甚介意,这倒不是她矫情,皇后也好,宸妃也罢,她都是后宫第一人,皇后毕竟名分攸关,行事总不如妃嫔惬意,梁淑妃被皇帝娇宠了好些年,还是颇有些小脾气,她也并不想时时都拘束了自己。皇帝身体不好,横竖到了最后,她总是太后,谁也越不过她。

      皇帝旨意一下,尽管册封大典尚未举行,宫中上下都已经改口称她为梁宸妃了。王福禄招呼了殿内的太监宫女向梁宸妃贺喜,梁宸妃笑容极淡,“都起来吧,这个月赏双倍的月俸。”

      这话一出,翊坤宫上下俱是一片喜色。

      在一片喜气洋洋中,明月从外面进来,含笑道:“皇上来了。”

      自从梁宸妃与皇帝时有争执以来,皇帝到这翊坤宫便不如以往那般勤快了。梁宸妃心绪略略有些复杂,她慢慢整了整衣冠,这才缓步迎了上去。待到颀长的身影出现在殿内,梁宸妃便上前行礼,皇帝见她行礼时比以往恭敬了几分,心中一愕,旋即又了然,想到近日她与自己日渐疏远,不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皇帝虚扶了她一把,温言道:“宸妃免礼。”

      梁宸妃微微一笑。待得皇帝赐座,两人竟相顾无言,气氛顿时显得有些凝滞。好在明月已经殷勤地奉上新茶,皇帝借着喝茶的功夫,缓了缓其中的尴尬,“朕今天前来,是有几件事情要与宸妃商议的。酷暑将至,朕决意带着你们几个到承德避暑山庄住上几个月,不过这样一来,宸妃的册封之事,恐怕得拖延上一阵子。”

      梁宸妃摇头微笑,“陛下对妾身的厚爱,妾身感激涕零。册封之事,不过是小事,陛下无需放在心上。”

      皇帝见梁宸妃笑得温婉沉静,颇有当年孝闵皇后的风范,心中更不是滋味,于是越发想弥补她,又解释道:“爱妃册封之事,乃是国家重典,必定要隆重其事,届时内外命妇齐集,便是礼部和内务府都要忙上一阵,眼下他们仓促间筹措不及,难免会有所疏漏。何况最近天气渐热,礼服厚重,此时举行册封典礼,对你来说倒是受累之事。咱们自承德回来,已是秋高气爽的时节,到时再由钦天监挑个吉日举行册封之礼,爱妃以为如何?”

      “妾身自当遵奉陛下之旨意行事。”梁宸妃想劝皇帝节俭办事,而后又将这话咽下了,典礼办得越隆重,旁人瞧在眼里只会觉得她宠眷不衰,这对她今后行事倒是不无益处,梁宸妃想了想,“却不知陛下这回想带谁一块去避暑山庄呢?妾身好吩咐底下的人早做准备。”梁宸妃既然摄六宫事,宫中琐事便该由她料理。

      皇帝微一沉吟,方道:“京中盛夏酷热难当,宫中的妃嫔、皇子、公主中除却身体不好不能成行的,便都一块去吧。”皇帝不是刻薄寡恩之人,有些妃嫔纵已无恩宠,皇帝念着往日的情份,也不曾亏待过她们。

      梁宸妃暗叹了一口气,便是这般小事,她与皇帝仍免不了有所分歧,于是婉转道:“陛下安排自是妥当,只不过,既到了避暑山庄,免不了骑马狩猎。承祜与承瑞未谙弓马,纵然去了,也是无益,这次不如就不要去了吧。”

      皇帝知道梁宸妃最近对太子与福王的功课盯得很紧,太子是国之储君,管教得严厉一些也很正常,皇帝虽然有些心疼儿子,此时却不想为了这些小事与梁宸妃多做争执,“那就明年再一块来。”

      皇帝往前探了探,与梁宸妃凑得更近了一些,他正想和她说些体己话,梁宸妃已经又道:“妾身在宫中听到了一些消息,陛下仁厚,对周大人只是小惩大戒,周大人经此一事,以后做事想必不会如此鲁莽了。杨大人身受陛下大恩,本就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陛下体恤他身体不好,让他担子轻一些也是好的。如今这吏部尚书之位还空着吧?”

      皇帝有些扫兴地坐正了身子,梁宸妃过问政事,皇帝并没有太多的戒心,她是太子之母,纵对朝政过分关注,却也是人之常情。虽说帝王天性多疑,但景泰帝却并不是称职的帝王,他做事常常带着常人无法理解的执拗和柔软。皇帝对梁宸妃并无疑心,上次梁宸妃擅自批阅奏折,皇帝当时虽然震怒,却也不曾真正怪责于她。吏部是六部之首,吏部尚书一职可说是至头重要,皇帝微蹙了蹙了眉,“朕正为此事头痛,一时并没有合适的人选,只好让两位侍郎多辛苦些。”

      梁宸妃看了赵平安一眼,忍不住道:“可莫要左手到右手,白腾挪了一把。”

      皇帝点了点头,他与梁宸妃最近虽然意见偶有不合,但他们二人之间的默契仍是无人能及。皇帝也是这个意思。皇帝已经大约察觉到杨致和未必如他想象的那般靠谱,一个大臣倘若大权独揽,很容易会变成权臣。皇帝要削杨致和的职权,这吏部尚书一职,便不能落在杨氏一派的官员手中,否则这次的举动便意义不大。皇帝不理朝政太久,他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可以接任的人选。

      皇帝沉吟片刻,拍拍梁宸妃的手,“朕知道,朕会细细斟酌的。宸妃于政务上颇有悟性,以后不妨为朕多多参谋。”

      梁宸妃望着皇帝,轻声道:“妾身无时无刻不为陛下不为承祜打算,若是行事有什么鲁莽及不周到的地方,还请陛下念在妾身初衷尚好的份上,宽恕妾身的过错。”

      皇帝也有些动容,“你的心意朕都明白——”

      眼见帝妃二人又恢复融洽,这时小太监入内禀道:“皇上,娘娘,苏婕妤求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宸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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