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涤尘明珠》嘉露

4、四

　　回到茅屋，暗自将平州人的不识货大大数落了一通，楚瑜终于觉得找回了那么一点信心。

　　如果你担心一个人，最大的标记恐怕就是不想让那个人为自己担心了——人有时候就是这样一种矛盾的动物。

　　可惜楚瑜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只知道，看见陈尧，那些原本憋在喉咙口的苦水就往喉咙更深处咽下去了。

　　另一方面，她倒是津津有味地谈论了一番字画摊的见闻，“那位刘姑娘还真是奇怪呢！……”

　　陈尧只是耐着性子听她说，料想她今天的收获怕是不会好的——都到字画摊上去了，能好吗？但他什么都没问——该知道的，自己不都知道了吗？

　　勉王殿下素来有好客之名，喜交游往来，当然，现在那些达官贵友都不知到哪去了，他知道她一直有些不开心的。如今落魄时还能交到朋友，倒真是一件好事。这么想着，他欣慰而笑。

　　“对了，你的手怎样了？”楚瑜想起他昨天手上的伤。

　　他抬起手来，已经包得严严实实了——幸好自己做了准备，他这样想着，倒是十分开心。

　　“没什么了吧？”楚瑜满意地看着包得颇有几分夸张的手，“你自己包的吗？”

　　“是。”陈尧承认，不包得夸张点她还会有些怀疑吧。

　　“那就好。”楚瑜取出那幅画，“你知道吗？今次大试连男子都能去参加呢！”她想起那人曾对她的评论，又有了一些不甘心，“你觉得我这画怎样？真的不好吗？”连珠炮试地问出一个又一个问题，她无意识地看着自己的画作。

　　他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莫名地，他就是知道，她心中其实已有了答案。

　　“呵呵，果然呢！以前也有人说过我没才华的，可是我都不在意……看来真是井底之蛙啦。”她轻松自嘲。他却有些心疼。

　　一夜无话。

　　第二日，楚瑜来到字画摊上的时候，刘问言已恭候多时了。

　　“听说过几日安王会到这平州城来呢。”刘问言依旧埋头在书中，悠悠地开口。

　　“哦？”大皇姐会来平州？来看自己吗？楚瑜有些激动。然而谁都知道，勉王楚瑜最大的本事，就是自作多情了，别人随意做的什么事，她一准能往自己身上套……

　　“书院的大小姐们恐怕已经疯了吧。”刘问言漾起些许笑意，“听说安王最是礼贤下士，如果能想办法结交到她，谁还去参加秋试呢？”

　　“这样啊……”楚瑜有些失望，看来大皇姐只不过是为了搜罗人才。

　　“不过你也不必灰心，听说安王最喜欢在市井中找贤人呢。”

　　说罢刘问言又自顾自地批注起什么来。

　　灰心？她堂堂勉王，还有需要灰心的时候吗？楚瑜笑了笑，摇了摇头。

　　然而，又一天的毫无收获却让她渐渐笑不出来了。

　　“怎么？今天那么早就走？”刘问言见她收拾字画，看了看天色。

　　“反正再等多久都没什么识货的人……”楚瑜心绪不佳，把字画随手扔进囊中。

　　“那可不一定……”刘问言悠悠回道，“不如你放两幅画在我这儿，看有没有伯乐出现可好？”
　　楚瑜想了想，还是把字画留下了。

　　——尽管她自己也知道，恐怕今天不会有什么希望。

　　然而，这一回，却是她想错了。

　　有人出二钱银子买了她的画。

　　刘问言说起这些的时候依旧乐呵呵的，然而楚瑜却不知是该高兴还是失望——原本没有人买，她还能怨别人不识货，没品位，然而现在有人以一个不高不低的价给买了去，却叫她五味陈杂，说不出话来。

　　“还是你厉害呐，我一个月大概才能赚这么点银子……”

　　刘问言不知是不是安慰她。

　　楚瑜闻言终于绽开笑颜——怎么说也是一个好的开始呀。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买画的人竟然也是认得她的。

　　“刘姑娘，昨天的画，再给我几幅。”一个沉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楚瑜一回头，就见到了那个冷眉冷眼的冷管家。

　　“你……是你买我的画？”

　　“是啊，这位可是安王别院的冷管家呢。”刘问言缓缓开口，嘴角有些笑意，然而她介绍的时候却不像平日那般和煦温柔，似乎含了两分讥嘲。

　　冷无忧面不改色，“是，安王要来平州，别院也需布置一二。”

　　“皇……不，安王她真的要来？”

　　“是。”

　　“可我这画为什么只值二钱银子？！”

　　“楚姑娘的画意境一般，画工却还不错，值个二钱银子，也是看在认识的面子上。”冷无忧依旧不卑不亢。

　　“你！”楚瑜虽然也隐约感到自己的缺点，却从不承认，此刻被他那么直接地说了出来，当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不卖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