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不寿》曾经繁盛

56、静候

　　在一时的静谧中，我只听到他静静品茶的吸允声，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等我开口给他一个留下的理由，也许是，也许不是，但我却转移了话题，开始聊起天下、聊起古今。
　　不知为何，我竟有些贪恋的享受着这样的过程，甚至连元直的眼中也渐渐出现了久违的光彩，以至于我们完全忘了我们是突然离席的，我本应在安排好元直休息之后折回去回复刘备，但现在，我却和他侃侃而谈，仿佛回到了少年时。
　　在议事大厅，不知情况的刘备久等我没有回去，就令众人先行告退，本想亲自过来看看，却被子龙拦下了。
　　“主公且慢，军师与徐先生久别重逢，想必有许多话说，而且对于徐先生来说，曹操那边的情况可能对着军师一个人更方便说出来，主公不如先行回屋休息吧，军师那里我去候着，如果他和徐先生谈完了，我让他第一时间去找你吧，可好？”
　　刘备略一思考：“也好，那就辛苦子龙了。军师任何时候空下来了都可以让他来找我，如果我睡了就把我叫醒也不要紧。”
　　“是，主公放心。”
　　于是刘备等人就都去休息了，只有子龙一人踱步至我屋前，此时的我正与元直在对坐饮茶，自然不知道门外多了一个人。
　　子龙望着眼前的屋子发了一会儿呆，他看到了里面的烛光依稀可辨，便知人都在屋内，他本可以就这样走进去，他甚至也有这样的冲动，可是却好不容易按下了这股冲动，兀自摇摇头走到了离屋子不远的一处石头上坐着，然后举头看着夜空中的那轮圆月。
　　“今天，正好是十五，本是团圆的日子。”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子龙回头，看到不知是什么时候跟来的浴血，他就那样站在月光下俯视自己，脸上浮现一抹几不可察的悲凉。
　　子龙并不答话，只是又抬头看看月亮，出了神。
　　“你为什么不进去？”
　　“你今天倒是难得的话多。”子龙收住望月的目光，转向浴血。
　　浴血并不急着说下去，只是走到子龙身边，挑着紧挨着子龙的一块石头坐下。
　　“你是在害怕吗？”
　　无人应声。
　　“你觉得他们在里面做什么？你怕你进去看到的场景你接受不了？所以你才把刘备劝回去休息，自己只身一人过来，你怕看到什么？相拥？长吻？缠绵？还是……”
　　“够了！”子龙打断了浴血的话，“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只想说，你一个人坐在这里胡思乱想，还不如什么都不想闯进去。”
　　子龙摇摇头：“我不进去，不是因为我怕看到什么，当然我不否认我确实也在害怕你说的那些，但是我不进去，不是因为不想看到，而是因为不想打扰。”
　　“不想打扰？”
　　“……无论他做什么，只要是他想要的、他选择的，我都不会去干涉，既然他现在和他呆在屋子里不出来，那么我就坐在这等他出来，如果他一直不出来，我就在这一直等，但是我不会进去。”
　　浴血听了沉默片刻，才开口：“你至于为他做到这份上吗？”
　　“那你又何必坐在这陪我？”子龙看看浴血，苦笑一下，两人心照不宣。
　　浴血长叹一口气：“我以前就是一直等，以为总有一天等我长大了，我爱的人就会爱上我，可是他却爱上了别人。但你和我不一样，我那时候等是因为我的眼前没有看到敌人，而你眼前就有敌人，如果你等，那就等于你把战利品拱手让人。”
　　“你错了。”
　　“什么错了？”
　　“他不是战利品。”子龙缓缓道，“他有自己的选择，他的选择是跟随他自己的心，我左右不了。”
　　“所以你就这样放弃了？”
　　“不然我还能怎么办？”子龙的声音开始出现起伏，他又抬起头看月亮，浴血在一旁诧异的看到他脸上有些什么迎着月光晶莹闪烁。
　　“所以我跟自己打了赌，如果日出之前他出来了，那无论屋里发生了什么，也无论他做什么选择，我都誓要一争。”
　　子龙的话只说到这里，浴血还是忍不住问了：“那如果他没有出来呢？”
　　“……从此他的事情我不再过问。”
　　“那、如果那样的话，你还有可能爱上我吗？”
　　浴血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把子龙和浴血自己都吓了一跳。
　　子龙不可置信的看着浴血，虽然早就知道这个孩子的感情，但没想到他居然在这种气氛下问出了那么直接的问题。
　　看着子龙这样，浴血自嘲的笑了：“呵，瞧你这表情，连想都没想到过我吧，算了，不和你开玩笑了，我回去了。”
　　浴血说完起身就走，子龙在他身后看到了他因紧握而青筋突起的拳头，想开口叫住他却最终还是放弃了。既然不会爱，就不要再给他希望了，不然更残忍。
　　望着浴血走远，子龙心中喃喃着，你对我，如果不会爱，也就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给我希望了，如果他一出现，我们之间的往事就烟消云散，那你让我怎么办……
　　天已过三更，夜色也过了最重的时候，气温却是越来越冷，子龙望着月亮，那月亮的颜色也开始淡起来，他又望向屋子，那烛火已经灭了，里面却还是丝毫没有动静。
　　子龙抱紧了自己的身子，这似乎是有生以来他觉得最冷的时候，从未有过的寒冰刺骨，他不敢想了，也不敢再望那屋门，生怕见到那两人一起相拥着走出来。
　　说什么要尊重他的选择，其实只是自己安慰自己的借口，浴血说得对，自己就是怕，就是不敢面对，连去争的勇气都没有，在徐庶的面前，自己完全没有对等的资本可以去争。他们两个认识了十多年，他们彼此相爱的时间都比自己认识他的时间还久。
　　子龙就在这种绝望的等待中迎来了日出，直到太阳彻底照亮天空阳光变得刺眼，屋门才毫无预兆的吱呀一声打开了，里面同时走出两个人。
　　子龙循着声音去看，他看到孔明出来时握着元直的手，却在看到自己之后一个愣神甩开了，然后有些尴尬的看着自己。而自己，竟连一丝虚伪的笑也装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