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千帐灯》芜*

3、木雀与仙鹤

　　“这孩子虽有灵气，但心中浮躁，要不得，要不得。”

　　老头儿拈着白髯上下打量几眼面前的孩童，摇头晃脑品评了一番后叹息一声，拍了拍孩童的脑袋，转头看向僧一行：“不如送到我那呆上一段时间，权当戒骄戒躁罢。”

　　僧一行沉吟半晌，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也好。”

　　于是天工的命运就这么被定下了。

　　送上华山纯阳宫戒骄戒躁什么的……天工仰头看了看山门后直耸入云的天梯与终年不化的皑皑白雪，觉得在达成师父的期望之前自己大概是要冻死在这了。

　　由于自小便生长在四季皆春的万花谷内，天工对于所谓的高山积雪削骨之寒并未有明确的认知。因此在启程之前所备衣物并不算厚重。

　　——师弟你确定就带这么一点？

　　想起师姐面色古怪的疑问，以及自己斩钉截铁的回答，天工觉得自己蠢透了，真的。

　　即使时值夏季，纯阳山门处的温度也比寒冬时的万花低了不少。天工摩挲着手臂，不着痕迹的扫视四周——因着老头儿还有许多话与师父尚未聊完不愿离谷，所以此番是天工一人独自前来。反正无人监督，与其被冻死在半道，还不如直接开溜寻欢赏乐来得痛快。

　　“请问这位客人可是从万花谷远道而来？”

　　心下小算盘正打得劈啪作响，少女清丽明快的声线直直切入，拽回了天工的思绪。

　　还没等他抬眼看清来者何人，便有大片阴影携着雪花袭来，天工心下一惊，当即转身避开。然而那阴影却是更快，你来我往几回合后一个错手，天工躲闪不及，只能任由那物件当头罩下。

　　“莫怕，不过是一件披风而已。”少女轻笑一声，伸出一指戳了戳天工光亮的额头，“这么疏于武学，怪不得师父要把你带到华山戒骄戒躁。”

　　厚重的触感叠落肩头，毛茸茸的帽子挠得天工脖颈发痒。寒冷的风雪瞬间被阻隔在外，温温暖暖好不舒服。

　　天工这才有机会去注意来人。那是一位年轻的女冠，年纪不过碧玉之年，头上长巾飘扬，蓝白色道服将她衬得娇俏非常，同时又不失清高之意。

　　真是的，穿得这么单薄都不觉得冷吗——天工内心嘀咕着，抬手紧了紧披风，不甘心的撇撇嘴：“我学的是天工，才不是武学”

　　“贫嘴。”年轻的女冠见状摇了摇头，用上三四分力道屈指一弹，指节和额头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你！你怎么能这么无礼！”面前的孩子立刻后退数步，捂着额头含泪瞪她，仿佛她对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紫霞也不恼天工凶神恶煞的态度，她温柔一笑，一手接过孩子手里的包袱，一手牵着他踏入山门：“师父和僧一行大师已经将你在华山修行一事全权托付与我，我自然是要为你的言行负责。”

　　“我才不需要你来管……”天工气鼓鼓的别过头，亦步亦趋的跟着紫霞的步伐。

　　女冠牵着孩童的手一步步向上走着，她的步速放得十分轻缓，一边走一边向他介绍着纯阳的基础状况和注意事项。

　　一点一滴，极尽细致。

　　华山巍峨高耸，不过堪堪攀至半山腰，天工便有些支持不住了，他素来沉迷天工疏懒武学，体力不佳。尽管抱着不能让这个可恶的女冠小瞧的想法硬撑着，也不过是再多攀了一小段路罢了。

　　“呼、呼……哈……我说你……爬了这么久，都不觉得累吗？”实在无力继续，天工甩开紫霞的手，双手撑在膝盖上粗喘着问道。

　　“我还在想你要等多久才会提出要休息呢。”少女笑眯眯的看向他，她随手拂去阶梯上的积雪，一撩袍角便坐了下来，还不忘招呼天工一并坐下，姿态十分随意。

　　天工此时也顾不上别的，忙不迭的在女冠身旁坐下。

　　“只这一段便熬不住，万花谷的武学训练未免也太过于懒散了些。”女冠微笑着拍了拍孩童的头，“还需要多加努力啊。”

　　“都说了我学的是天工，不是武学。”一把拍开紫霞不安分的手，天工不满的睨了对方一眼，“不信我给你看我做的木雀，师父都夸我做得好呢！”

　　语罢，也不管对方反应如何，天工径自从女冠手中将包袱夺回摊开，几件单衣上铺满了零零散散的木制零件，他从中挑挑拣拣出几个，十指灵活翻动，不出片刻便组装出一只精致的木雀鸟。

　　“真漂亮。”到底还是十六七岁跳脱的年纪，紫霞对木雀鸟展现出了极大的好奇心。

　　“那是自然！”见自己的杰作被人夸赞，天工骄傲的扬起头颅，“还不止如此，我给你看——”
　　也不知他究竟是如何操作，只见原本还安静躺在掌心上的木雀鸟竟然摇摇晃晃的飞了起来，随着他指尖的动作在紫霞周身绕了几圈，最后晃悠悠的落在了她的头上。

　　“好厉害！”

　　“哼哼，知道我的厉害了吧。”头颅上扬的角度再添三分，偷偷用余光瞄了两眼紫霞惊讶的表情，天工轻哼两声以示不屑。

　　耳根莫名烧得发烫。

　　“不愧是僧一行大师的徒弟。” 翻来覆去不停把玩着，紫霞对掌中的木雀鸟爱不释手。

　　“既然你喜欢，这只木雀鸟就送给你了！”天工小手一挥，十分豪爽。随后他仿佛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声补上一句，“当做披风的谢礼。”

　　“谢谢。”少女璀然一笑，那笑容犹如明镜繁花，一时间晃花了孩童的眼。

　　耳根烧得更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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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天工是被紫霞抱着一路轻功到达太极广场的。
　　蓝白色广袖长袍随着少女凌空踏波上下翻飞，犹如鹤展双翼，仙姿清逸，飘然洒脱。

　　自那以后天工再也没做过木雀鸟，其余鸟类亦不曾再接触。
　　他手中所出唯有仙鹤。
　　其栩栩如生，仿佛如活物。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