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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花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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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最后一本奏折,皇帝拍了拍奏折堆成的小山,如释重负伸个懒腰,手扶着脖子后面动动脑袋站起来:“来人,更衣。”
齐墙高的御书房门缓缓拉开,常福躬身疾步走进来:“皇上。”
皇帝看他进来便如常吩咐:“常福,赶紧更衣,跟朕出宫。”
常福上前俯身:“皇上,清宴宫来人说,小皇子病了。”
活动脖子的动作停顿,皇帝微微不解看向常福:“不是有王贵妃照顾吗?”
常福回答:“小皇子已病了好些时日,贵妃娘娘日夜照顾,茶饭不思,不得好好休息,昨日也病了,刚刚贵妃娘娘派人求见……皇上是不是要去看看?”
皇帝为难地皱眉想一会儿,抬腿欲往寝殿走:“就回话说朕晚些时候再去。”
“皇上,”常福并未让开,“太后娘娘那边儿……”
闻言脚步停顿,抬头看窗外天色,犹豫半晌,认命叹一口气:“摆驾,清宴宫。”
常福忙诺,跟着皇帝往外走。
“起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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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贵妃脸上有些病容,强撑着靠在床上和皇帝说话。
皇帝有一搭没一搭听着,心不在焉,说着说着眼神飘向一边,有些心绪不宁。
不知道小呆瓜有没有赖床,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看书写字……小呆瓜刚起床会迷迷糊糊睁不开眼,吃饭的时候鼓鼓的腮帮一动一动很有趣,吃快了被噎着会拼命喝茶,看书的时候会小心翼翼抱着宝贝书认真注释,小呆瓜……
「嗯啊~嗯啊~嗯啊~」婴儿啼哭声响起。
“皇上?皇上?皇上?”
“嗯?爱妃有何事?”被唤了好几声皇帝总算回神。
奶娘抱着襁褓中的小皇子走到床边,王贵妃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小脸:“小皇子醒了,皇上可要看看?”
似乎还从没好好抱过孩子,皇上有些好奇地凑过去看。
婴儿的脸蛋红嫩嫩的,该是烧还没退。皇帝忍不住伸出手指撩拨,孩子躲了躲没躲开便张开嘴,露出刚冒尖的两颗门牙,皇帝伸手去摸孩子的乳牙,小皇子就一口咬住皇帝的手指,两只小手紧紧抓着皇帝的手指不松。
王贵妃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拨开,有些担心:“皇上恕罪,可咬伤了?”
皇帝无所谓甩甩手:“无妨无妨,小孩子能有多大力气?连牙印都没有。”
王贵妃心有余悸:“毕竟是长了牙,皇上小心些好。”
皇帝没说什么,只是伸出另一只手,看着食指出神。贵妃在一边也不敢问什么。
左手拇指轻轻摸索食指上的伤口,淡淡的齿痕细密齐整,就像小孩子咬得那般秀气。
想到那天韩镜也是跟个孩子似的,双手抓着他的胳膊一口咬住他的手指死死不肯松开。那气呼呼的样子着实有趣。
皇帝止不住笑了,一脸傻呵呵。王贵妃在旁边跟身边的宫女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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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窗的桌上,一本书一壶茶,韩镜双手撑着脸颊,痴痴盯着桌上的书。
转头俯看窗外楼下,街市繁华热闹,又转过头盯着书继续发呆。
今天郑正没来,为什么呢?
韩镜有些迷茫,又有些失落,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呦!这谁啊!韩镜啊!”胖乎乎的王公子一踏上楼梯就看见孤零零的韩镜,二话不说直奔过来。
“怎么?今儿你的郑哥哥没来陪你啊?”
韩镜看他一眼,低下头兀自翻书毫不理睬。
王公子一时火大,「啪」地一巴掌拍在韩镜桌上,继续冷嘲热讽:“怎地?你的契哥不来陪你,你寂寞了是不是?”
韩镜迷惑地抬头。
王公子咧嘴贱笑:“怎么?我说错了?你可不就是他养着的小契弟?这醉月楼的读书人谁不知道数你最穷?可穷归穷,你住的可是顶好的上房。”低头凑到韩镜耳边:“我倒想问,你这房钱哪儿来的?”
旁边一个蓝衣公子淫邪一笑:“那个郑正什么的每回一来可不就急吼吼往他房里钻嘛!区区房钱,钻着钻着不就有了?”
“哈哈哈……”周围公子哥儿一起取笑。
韩镜默默站着,沉默不语,只是耳尖微微泛红。
听一群人笑个不停,韩镜抬眼看王公子一眼,忍不住争辩:“我没有……”
“你没有?你没有哪样啊?”王公子存心找茬,一脚踩在韩镜腿边的椅子上,直勾勾和韩镜对视,“就你这跟娘们儿似的小兔儿爷,也敢骂我无耻?”
众人了然对视,敢情姓王的是在算上回的账呢,想必后来他是知道里面的意思了。
韩镜转身收拾桌上的书往厢房去,丝毫不愿理他。
王公子不死心跟在后面骂:“就你这样靠给男人暖被窝来挣房钱的小倌儿,跟青楼里的窑姐儿有甚区别?莫说你肯定考不上,就算是考上了又怎样?还不是个卖身卖出来的状元爷!丢人!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周围一圈纨绔子弟皆放声大笑,韩镜匆匆忙忙躲进房里,像是落荒而逃,更惹得众人捧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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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房,放下书,韩镜坐在桌边抱臂趴着,把脸埋进胳膊肘里,只露出两只耳朵,红通通。
刚刚王公子的话让他不知所措,他也根本不想辩驳,韩镜的心思早不在上面。
兔儿爷什么的,他以前在坊间话本里有见到过。他这样,就算是兔儿爷吗?
转过脸木讷地看房内陈设,镂花窗,檀木椅,软金被,雪幔帐。
的确华贵。
那他这算不算是被郑正养着的……
飞快地再把脸埋进手肘里,两只耳朵尖更红了。
郑正对自己很好;郑正喜欢捏自己的脸;郑正喜欢喂自己吃饭;郑正还问过自己,他跟皇上比谁更重要……
郑正……
韩镜的脑袋往胳膊肘里拱了拱,继续胡思乱想。
在自己心里,郑正应该跟皇上是一样重要的吧……不对,感觉不一样……皇上很重要,郑正好像更重要……是不一样的重要……
韩镜从桌上爬起来,双手支着脸颊发呆。要不等春试结束就把房钱还给郑正吧。可是郑正今日没来,是不是以后都不会来了呢?说不上来怎么想的,可韩镜就是有些失落。
韩镜下巴垫在桌上翻看面前一本带着划口的书,若有所思。等考取了功名以后,要是还能见到郑正,还能跟郑正一起的话,那就告诉他,自己可以白天替皇上办差事,晚上陪他,就陪他……陪他说说话,跟他一起谈文章,时间一半一半,正正好。
刚暗暗下了决定,忽听门外有人轻敲。
韩镜疑惑,难道是郑正来了?
赶紧走去开门,门一开,外头站着个衣着贵气,鬓发掺白的男人,一脸激动看着他。
韩镜一时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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