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沧海已成桑田》芒果C

42、第四十二章

　　周末，曲清然和唐玥一起吃晚餐，两人约在一家韩国烧烤店，翻看菜单觉得什么都想吃，没节制地点了一桌东西，慢悠悠地吃，到最后都有点吃撑了。
　　大概看出她情绪不太好，唐玥问：“你最近怎么了？好像有点不太开心似的。”
　　曲清然放下手里的茶杯，轻轻地叹了口气：“有点烦。”
　　“因为路惜晨？”
　　她无奈地点了点头：“你知道哪里有房子要出租吗？”
　　“怎么，你这么快就打算搬？”唐玥疑惑地看着她。
　　“现在住的地方我很满意，其实我也不想搬，只是……”只是如果没有那个讨厌的男人住在她对面，天天有意无意地骚扰她，她根本不会动这个念头。
　　她住在那里快一个月了，每天进进出出都小心翼翼、提心吊胆，生怕路惜晨突然从哪个地方跳出来逮住她。
　　因为她的强烈抗议，他没有再去艺术中心找她，却每天借着“近水楼台”的优势，名正言顺地闯入她的生活。他似乎把她的作息时间、日常安排弄得一清二楚，每天早上她出门的时候，对面的那扇门都会刚刚好打开，他甩着手上的钥匙，一脸笑容地问她要不要搭顺风车；晚上他回家比较晚，一般不会来打扰，但是偶尔会带回一些很精致的小点心给她当宵夜；他好像知道她的胃不太好，每天早上都会硬拉着她一起吃早餐，有时候她要迟到了他也必定会为她买好三明治和牛奶；每天的午餐和晚餐时间，她都会准时收到他的短信，内容永远是：“吃饭了吗？”。
　　她觉得很混乱，弄不清楚他们之间现在究竟是什么关系。如果说是情侣，她根本没有承认过，如果说是普通朋友，他的一举一动又早已逾越了这个界线。
　　“你在逃避什么？”见她微微皱着眉头，唐玥笑了笑，“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这个你应该很清楚。”
　　“我知道，”她想起一些事情，顿时觉得既好笑又无奈，“从以前到现在，遇到事情我好像只会逃避。”
　　四年前，当她愕然发现他的背叛，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逃到国外，一逃就是四年。其实之后她冷静下来也仔细地想过，自己当初的决定是不是欠缺考虑？她没有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直接判了他死刑，这对于他来说，是不是也有点不公平？
　　“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的话吗？你这个人，别人的事情都能很好地处理，可到了自己身上就全乱了。”唐玥说着，往她的杯子里倒了点茶，“更准确点说，是你只要遇到和惜晨有关的事情，就全乱了。”
　　怎么不是？曲清然想，路惜晨就是她这辈子命中注定的克星，她的开朗乐观、无忧无虑、无所畏惧……所有她引以为傲的东西，在遇到他以后就全被搅乱了。她向来不赞成因为爱情而迷失自我，可偏偏碰上了他，不知不觉间打乱了她的整个人生。
　　“烦死了，小玥，你帮帮我吧，我该怎么办才好？”
　　唐玥细细地看了她一眼，顿了顿，问道：“你还爱他吗？”
　　她没想到唐玥会问得这样直接，猛地愣在那里，端着茶杯的手僵在半空中，隔了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知道。”
　　“如果不是还爱他，为什么要逃？”
　　为什么要逃？曲清然这些日子以来也在不停地问自己，可是怎么都找不出一个最准确的答案。她以为自己早已心如止水，却没想到回国后见到他的第一秒，平静的心湖就再掀波澜。他这段时间的举动，她并不是不明白其中的含义，却一直假装不知道。
　　也许归根结底是因为她怕，怕跟他接触得越多，就越动摇，迟早有一天会在他面前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而且，就算还有爱意又怎么样？他们之间的感情早就已经成了一地碎片，不管多么努力，始终不可能拼凑得像以前一样完好。
　　“我承认还忘不了他，可是我们不可能了，早在四年前决定分手的时候就不可能了。”她喝了一口茶，冷却后的茶味道更加苦涩，可也越来越淡，直至完全感觉不到。她知道自己对他的执念也如同这苦味一般，的确真实存在着，可迟早有一天会消失不见，只是需要一点点时间罢了。

　　一顿饭吃了很久，吃完后两人又去散步，曲清然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
　　她站在家门前，刚拿出钥匙准备开门，身后传来声音：“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
　　她心情郁结，不想答话，直接开门进屋，转身的时候说了一句“晚安”就准备关门，谁知路惜晨几步冲了过来，一只手伸进门缝里阻止她关门的动作，她一惊，下意识地停了手，抬起眼来无力地看着他：“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路惜晨推开门走了进来，脸色不太好看：“你到底想躲我躲到什么时候？”
　　曲清然看着跟前高大的身影，只觉得压抑，又实在是困了，话说得有气无力：“我很累，明天再说好吗？”
　　“明天？到了明天，你还是会用这句话来搪塞我。”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你回到我身边，”他说，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永远，一辈子。”
　　“回到你身边？什么身份？女朋友？还是床伴？”她觉得可笑至极，他凭什么用这样的高姿态跟她说话？他凭什么认为她还是以前那个屁颠屁颠跟在他身边打转的傻瓜？
　　“我不是那个意思。”路惜晨面色铁青，声音里明显带着怒气，“你还不懂吗？我做了这么多的努力，难道你都看不到？”
　　她握紧拳头，冷着脸说：“我上次就说过了，我不愿意。我不可能回到你身边的，我已经忘记你了，我不爱你了，早就不爱了。”挣扎着说出这几句违心的话，她感觉全身的力量都在慢慢地消失，连稍稍抬起眼来看看他的力气都没有。
　　“再说一次，”他到底是被她的冷漠激怒了，抬起手来擒住她的下巴，逼迫她看着他的眼睛，“曲清然，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次。”
　　她倔强地与他对视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紧紧地握住拳，力道大得感觉指甲都快嵌进肉里。她想开口说话，却怎么也下不了决心，他沉郁至极的脸色和眼底那抹显而易见的伤痛那样清晰地映在她眼里，叫她无法忽视。
　　她觉得自己此刻就像是个溺水的人，做着最后的挣扎，却渐渐感觉一切都是徒劳，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卷进深深的漩涡之中，无法自拔。
　　“你在撒谎。”路惜晨放松了手上的力道，俯下头来欲吻她，在他的唇即将贴上来的时候，她狠下心别过脸，明显感觉到他擒住她下巴的手顿时一僵。
　　他终于放开她，眼神一点一点变得黯淡。他没有说话，也没再多看她一眼，转身走了。

　　大概因为最近吃饭的时间不太规律，曲清然的胃病又开始犯。她之前吃的药没有了，这天上午，她趁着没有课，去了一趟医院。
　　医生问了她以前的病历，又检查了一番，说没什么大碍，注意饮食就行了。她去药房拿了药，边看着手里的说明书边等电梯，没多久电梯门开了，里面有医生推着病床出来，她侧身让开，再进去时无意间碰了一下左边的人：“对不起……”最后一个字还没念完整，她就被眼前这张精致冷艳一如往昔的脸惊得霎时愣住了，居然是几年未见的凌傲珊。
　　凌傲珊的眼里有着同样的惊讶，缓了缓才朝她淡淡一笑：“好久不见。”
　　电梯里只有几个人，很安静，她们并排站在一起，谁也没有说话。
　　电梯到达一楼的时候，曲清然先走了出去，凌傲珊在身后叫住她：“有时间吗？一起吃饭吧。”

　　两人就近去了医院旁边的一家中餐馆，随随便便点了几个菜，服务生走后，气氛顿时变得尴尬万分。
　　曲清然喝着自己的果汁，思考着该如何开口打破僵局，没想到凌傲珊先说话了：“我听说你四年前出国了？”
　　“是。”其实曲清然很想问凌傲珊这些年去了哪里，为什么四年前她走了之后她也突然消失了？她一直以为她会和路惜晨重修旧好，回国之前甚至已经做好了看到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准备，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不过她转念一想，即使问了，又有什么意义？关于他们的事情，她还是少知道为妙。
　　“为什么决定得那样突然？是因为当年那件事吗？”
　　“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没必要再提。”
　　“也是。”凌傲珊顿了顿，“清然，其实这些年来，我一直欠你一个道歉。”
　　曲清然心里一紧，握住杯子的手不自觉地用力，尽量让自己的语调保持平静：“你不欠我什么，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我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不，不管你是否忘记，我的确欠了你很多。别说你四年前出国跟我无关，如果不是那天你看到我……我能理解你的感受，是我对不起你。”
　　“你理解我？”曲清然忍不住冷哼一声，觉得这大概是她这辈子听到最可笑的话了，“如果你理解我，你会给我那样的难堪？别跟我说对不起，这三个字对于你来说太廉价，而且发生了就是发生了，说对不起又有什么用？”
　　凌傲珊看着她，神色不复以往的清高孤傲，带着明显的歉意。可即使是心中有愧，这个女人身上也永远不会展露出一种低人一等的姿态，天性使然，依旧是那样高高在上。
　　凌傲珊沉默了一会，然后说道：“其实我上个星期在街上看到了你，如果不是今天恰好碰到，也许我这辈子都不会有勇气主动和你说话。”
　　曲清然静默不语，凌傲珊继续说：“你回来有段时间了吧？有没有和路惜晨见面？”
　　曲清然愈发觉得可笑，这个女人到底是太高明还是太愚蠢？当初是她一手破坏了她和路惜晨的关系，现在居然还好意思这样一本正经地关心他们？
　　“他现在住我对面。”
　　“真的？”凌傲珊微微一笑，“这样很好，你们可以把过去的四年都补回来。”
　　听到这句话，曲清然再也忍不住了，她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才会坐在这里让这个女人一点一点残忍地揭开她的伤疤，她深深吸了口气：“不好意思，这顿饭我没法吃了，你一个人慢慢吃吧。”
　　她站起身来，刚走出一步，听到凌傲珊不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等等，你难道不想知道，那天在他的家里，我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