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沧海已成桑田》芒果C

40、第四十章

　　过了两天，曲清然去艺术中心上班，主任安排了两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当她的学生，让她先适应一下，过段时间再陆续安排新的工作给她。
　　她在维也纳的那几年，有断断续续地教过几个中国学生弹琴，也都是十几岁的孩子，有了一定的经验，所以现在教起来并不觉得吃力。
　　而且这两个女孩子都算得上乖巧，上课的时候家长坐在一旁陪同，多数时候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偶尔也会用打量的目光看看她这个新来的老师。两个女孩都学了几年钢琴，有一些基础，曲子练得中规中矩，听起来却总是少了一种感觉。
　　她也曾经年少，自然了解她们的心思。她像她们这么大的时候，没有哪次去上课是心甘情愿的，总抱着应付的态度，毫无投入可言。

　　艺术中心上班的时间很有弹性，通常上完课了就可以走，没有硬性规定。曲清然的两堂课都在上午，上完了之后去一楼签了名，跟主任打了个招呼后就走了。
　　时间还早，她不想回家，于是去逛书店。逛了好一会，没找到喜欢的书，觉得肚子有些饿，打电话给唐玥和陶好静，两人却都没空陪她吃饭，刚想着一个人要去哪里解决中餐的时候，身后有人拍了她一下。她回过头去，都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就咧开嘴笑了：“小然，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
　　这熟悉的笑容和腔调令曲清然一下子就回忆起来，细细地看了看面前这张男人的脸，更加肯定：“好久不见，高翔学长。”
　　“总算你这丫头还有良心，没记错我名字。”
　　“怎么会呢，我又没失忆。”她每次见到高翔，都会被他那极具感染力的灿烂笑容激发出好心情，光是想想都觉得好笑，自然不会那么轻易忘记。
　　“听说你出国了？当初怎么走得那么突然？”高翔问她，没等她回答，又油嘴滑舌起来，“害得哥哥我还想了你好一阵子，连声招呼都不打，你也太狠心了。”
　　她忍不住笑了，看一眼周围正看书看得起劲的人，小声说：“我们别在这说了，我请你吃饭吧，算是赔罪。”
　　他们去了一家西餐厅，曲清然点了一份牛排，味道很不错，她也确实饿了，吃掉了一大半。等到她大快朵颐完了之后，发现高翔正上下打量着她，她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有些尴尬：“怎么了？我脸上有脏东西还是我这副吃相吓到你了？”
　　“那倒不是，看你吃饭是种享受。不过你现在看着倒是比以前瘦了不少，在国外过得不好吗？”
　　“不是，刚过去的时候没怎么注意，得了胃病，可能因为这样所以瘦了点吧。”
　　“胃病可大可小，你要好好注意，别老不当回事。”
　　“别说我了，学长，你这几年过得好不好？”
　　“好什么？”高翔笑了起来，依旧是那副坏坏的样子，“哥哥我想你想得茶饭不思的，你还好意思问。”
　　曲清然被他的话弄得忍俊不禁，装模作样地道歉：“对不起，我错了，学长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
　　“那可不行，你一走就是四年多，我可不能这么轻易就原谅你。”
　　“那你要怎么样？”
　　高翔顿了顿，煞有其事地说：“这个问题很严肃，我得仔细想想。”

　　这顿饭到底还是没让曲清然请客，结账的时候高翔抢先一步把卡递了出去，她也不好再坚持。
　　后来高翔开车把她送到家楼下，给了她一张名片，又要了她的手机号码。她站在车边跟他道别，他笑道：“你刚才说‘再见’，那我等你打电话给我，记得打。”
　　她觉得既好笑又无奈，催促他快点走，看着他驾车离开才转身上楼。

　　隔了几天，没等曲清然主动打过去，就先接到了高翔的电话，约她吃中餐：“我们俩隔得这么近，你要是还拒绝我，就真是铁石心肠了。”
　　上次遇见的时候高翔跟她提起过目前在一家上市企业当法律顾问，那家公司刚好和艺术中心在同一条路上，一头一尾。
　　曲清然刚刚上完课，也没什么事，自然乐得有人心甘情愿陪她吃饭，想也没想就答应了。高翔说下班后来艺术中心接她，她想反正离得不远，干脆走路过去，就当散步。谁知道走到一半突然下起雨，她没带伞，一时之间也找不到躲避的地方，只能拿包包挡在头上往前跑，突如其来的雨却越下越大，等她冲进写字楼大堂的时候，身上的衬衣都湿得差不多了。
　　她拿出手机打电话给高翔，那头却传来“无法接通”的声音，她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从包里翻出纸巾来擦掉脸上的雨水。正弯着腰擦腿的时候，猛然听到头顶传来她再熟悉不过的干净声音：“怎么弄成这样？没带伞吗？”
　　曲清然抬起头来一看，果然是路惜晨，西装革履的，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这样狼狈的时刻，她没有心思搭理他，轻轻地“嗯”了一声，继续擦着身上的雨水。
　　“别擦了，我送你回家，你得换身衣服，否则会感冒。”
　　“不用。”她躲过路惜晨伸过来拉她的手，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被浸湿了大半的衣服，拿起包绕过他就走。
　　也许是被她的没好气激到了，他拽住她的胳膊，有些不耐烦地说：“回家换衣服，别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我说了不用。”她转头看他，恨恨地甩了甩手，却没能挣脱。
　　两人正僵持不下的时候，她听到身后有人叫她：“小然，怎么回事？”
　　她如获大赦，趁路惜晨不注意的时候猛地甩掉他缠在她胳膊上的手，迎了上去，问高翔：“刚才打你电话怎么不通？”
　　高翔见她身上湿了大半，也顾不上回答，皱起眉略微责备地说：“你淋雨过来的？早说了等我去接你吧，你偏要自己过来。”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路惜晨，神色有些疑惑，低声问她，“你们怎么了？他怎么也在这里？”
　　“不知道。”
　　高翔还想再说什么，路惜晨已经走了过来，说：“你好，好久不见。”
　　“学弟，你真是贵人多忘事，上个月我们还在法庭见过。”高翔朝他微笑，“怎么今天过来了？办事吗？”
　　“对，去十四楼。”路惜晨礼貌地笑了笑，然后转眼看她，神情平静，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却带着十足的打量。
　　她没心思去研究他的目光，转头对高翔说：“我们走吧。”

　　还好此时是夏天，雨停了之后太阳出来，曲清然身上的衣服很快就干了。
　　吃饭的时候高翔问她和路惜晨是怎么回事，她只淡淡说两人四年前就分手了，高翔也是识趣之人，大概看得出她不愿多说，没有追问，开玩笑似的说了句：“你说你当初要是选了我该有多好。”

　　晚上曲清然回到小区，边走边低头看着脚下斑驳的光影，突然察觉到有些不对，抬头就见到前方有个人正靠着车站着，被夜色笼罩的身形显得格外修长挺拔。
　　路惜晨的目光准确无误地扫了过来，她没办法再躲，只好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她以为他有话要说，可他只是看着她一言不发，她实在没心情跟他玩这种比谁能沉默得更久的游戏，绕过一人一车继续往楼里走，没走出几步便被他从身后抱住了。
　　她一惊，挣了几下却被他抱得更紧，他的呼吸就喷在她耳边，跟声音一样清晰：“你瘦了很多。”
　　“放开我。”
　　“四年前我放开了你，你以为今时今日，我还会做那样愚蠢的决定吗？我不相信你真的已经忘了我。”
　　曲清然心里一紧，有股说不出的难受，恨恨地去掰他的手，却怎么也掰不开，感觉全身的力气都在渐渐流失，无助得很：“路惜晨，你疯了吗？我们早就回不去从前了。”
　　“既然回不去，那就让我们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她觉得十分可笑，当初他用那样残忍的方式结束了他们这段关系，现在居然还好意思跟她说重新开始？
　　他轻描淡写的语气令她十分恼怒，抬起手肘往后一顶，他闷哼一声松了手，她赶紧退后几步，恶狠狠地丢下一句：“做你的白日梦去吧，鬼才要跟你重新开始。”然后逃跑似的冲进了楼里。
　　路惜晨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他拿出手机，按下一串号码：“表嫂，有件事想拜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