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路]拒绝平庸》一水竹陌

1、[楚路]拒绝平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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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拒绝平庸不就是毁灭世界了嘛。」

　　楚子航还记得，那节课布置的作文题目是“拒绝平庸”。

　　彼时路明非正懒洋洋地趴在窗前的课桌上睡觉，被要写作文的消息吓得不轻，张口就是一句神吐槽。没睡醒而略显软糯的声音正好落在他耳里。

　　唯一的S级苦恼地咬着圆珠笔末端，把自己温顺的深棕色头发挠得乱七八糟，小声嘟哝古诺尔斯语言课什么时候也开始向着高大上的方向发展了。

　　“……自从教授从中国回来后，语言课上果然就混进奇怪的东西了吧！以这种题目写作文也就算了居然还是古诺尔斯语……师兄你怎么看？”

　　“立意的切入点是‘拒绝’二字，可以围绕它展开，论述为何拒绝、怎么拒绝。”

　　“好吧好吧师兄我忘记你是个大学霸了……”顿了顿，他又说道，“其实我觉得平庸挺好的啊。以前晚上在天台发呆的时候，我就想在未来做一个小市民，每天上班下班，养养花逗逗鸟，乐得悠闲。”

　　“你所描述的生活归于平凡，而非平庸。作文想考察的就是对二者的区分。”

　　“……我也不介意再平庸一点啦比如有机会一定要去秋叶原……”

　　后面的对话在斑驳的回忆里渐渐淡褪，记忆中只留下一个靠窗的意象，香樟树叶洗涤过的阳光落在白色衬衣上越发烂漫，却没有什么温度。

　　他用白烂的语言兴致勃勃地勾画心中平庸的未来，颇有些无耻地承认自己最大的梦想是成为坐拥萝莉手办的二次元宅男，在茫茫的人海中微如尘埃。

　　那时候阳光太强他话音里漫不经心的兴奋也太多，以至于让人轻易地忽略了他逆光的脸上神色平淡，仿佛未来与自己毫不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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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认吧，你平庸，只是因为你一无所有。」

　　今年夏天的大暴雨来得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候都早。

　　接到任务时路明非正在学院餐桌前啃着最后一口牛排。一道闪电就那样毫无征兆地垂直劈落，随后翻涌的炸雷声天崩地裂。

　　路明非猝不及防被牛排生生噎住，顺匀气后的声音仍有些战战兢兢：“师兄……这种不怕死非要在电闪雷鸣的情况下执行任务……你确定只是G级？”

　　许是路明非噎到的样子颇有点蠢萌，楚子航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低头看了一眼任务报告，淡淡道：“没有错，G级任务。”

　　“我现在对于评级这种东西越来越不敢相信了……这按照这样逻辑，古诺尔斯语的作文一定是A级任务。”

　　楚子航还没来得及指出路明非逻辑里不对的地方，又听到后者满怀期待的声音：“师兄你说，雷电交加飞机会不会晚点然后任务取消？”

　　“不会。”他无奈于面前人跳跃的思路，言简意赅地回复。

　　“……虽然事实如此但师兄你也不要这么简单粗暴地掐死我的希望啊……”

　　“……也许不会。”语气委婉了一点。

　　“师兄你够了我还是去登机吧……”
　　看着路明非一脸槽多无口汇成的无奈，楚子航暗笑果然并无多大用处啊。

　　说起来他和路明非之间一直是这样的相处模式吧。某人总在单向进行着没有什么营养的话题，像是想用漫不经心的言语来填补时间的空隙。

　　一个叽叽喳喳地吵闹，一个安安静静地沉默。

　　一方面极力地想要抓住些什么，另一方面却在极力掩盖着什么。

　　意外的和谐。

　　……

　　飞机在平流层飞行，高空的光线带着安静纯粹的特质。

　　路明非低头在本子上不知写着什么，只留下一个同样安静纯粹的侧影。

　　——和平时习惯的形象完全不一样，倒显得过于沉默了。

　　“你在写日记？”楚子航承认自己在找话题，也许技巧不佳。

　　“师兄你是学霸所以不懂学渣的心酸啊。”路明非自然地接话，一脸愁苦地扬了扬手中的本子，“为了那个作文我已经心力交瘁到记日记防止忘记灵感的地步了……”

　　然后他的目光又回到了面前的本子上，仿佛陷入了构思的怪圈，有意无意任凭沉默蔓延。

　　一路无话，寂静就这样慢慢缠上那段时光。

　　楚子航只能在飞机落地之后淡淡地说：“到了。”
　　“喔喔。”路明非把自己最后随手在本子上写的几行字匆匆涂掉，跟了上去。

　　事后楚子航不止一次地从路明非越来越久的沉默推断过。
　　——所有的线索串联，都无可挽回地指向最终的推断结果。

　　那个任务，从一开始就不是G级。
　　而路明非，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一点。

　　>>>>3°

　　他的尼伯龙根里，总是在下着无尽的大雨。

　　“评定结果：S级血统脱离控制范围。”

　　“任务：抹杀。”

　　那个时候妖刀村雨从正面精准地穿透他的胸口，许是血流的速度远远超过了自我净化的速度，银白色的刀刃上殷红一片。

　　楚子航看着面前的人，眼底死寂。他维持着之前蓄力一击的动作，留在刀柄上的手微不可见地颤抖。

　　师兄和师弟，隔着雨幕，沉默地对望。

　　金黄色的瞳孔在雨中明明灭灭。

　　“师兄你说过……平庸的人会一无所有。”

　　像是受不了这么沉重的氛围，路明非打破了沉默。滂沱大雨落地的声响中他虚弱的话音几近耳语，却还是听得真切。那里面平静的情绪空旷而浩大。

　　他像平常一样扯出一个没心没肺的微笑。透过微长的碎发迎向对方的目光，浅褐色的瞳仁温和一如既往，没有丝毫攻击性。

　　血色悄无声息地蔓延到积水的地面上，迅速被肆虐的大雨晕染开来，一团一团仿若木棉花开。

　　“但是师兄呐……拒绝平庸是要勇气的啊。”

　　他抬手，越过刀锋似乎是想碰他的脸，却在最后犹豫了一下，终究只是从肩头轻轻擦过他白色的衬衫，瞬间染出一条血路。

　　“还是做不到呢……对不起……”

　　肩头的手，慢慢垂落。

　　就像是按错了消音键，嘈杂喧嚣的背景里少了那独一无二的声音之后，整个世界都变的寂寂寥寥。

　　>>>>4°

　　楚子航曾经和他说过，如果有一天他变成死侍，他希望路明非是那个亲手杀了他的人。

　　路明非当时连连摇头说师兄我做不到啊我就是这样一个平庸的人不要把这么牛逼的事情托付给我。

　　“平庸与安逸只会慢慢夺走你拥有的东西。”
　　也许当时他说那样一句狠话，只是单纯地不希望他继续庸庸碌碌下去。

　　“如果拒绝平庸的代价这么大，我宁愿还是平庸一点。”
　　而他的声音到最后甚至都带上了乞求。

　　>>>>5°

　　「从此他被困在自己的尼伯龙根里。」

　　“拒绝平庸”的那篇作文，路明非没有能够交上去。

　　在整理资料的时候，楚子航终于翻出了那本日记本。

　　日记本的底稿上的字有点幼稚，规规矩矩横平竖直，没有锋利的棱角也没有凌厉的气场，写字人的性格大概有点软绵。

　　「好差劲。」

　　「师兄和我说，我可以拒绝平庸变得牛逼起来。不拒绝平庸最后会一无所有。

　　——可是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拒绝平庸需要勇气。

　　——什么都没有的人，又哪里来的勇气呢？」

　　「……也许师兄是对的。一无所有的人，反而无所畏惧。」

　　最后的一行字迹，日期停留在他们进入尼伯龙根的那一天。字迹潦草像是灵犀一笔的箴言，却又被几道横线匆匆划去，仿佛害怕一语成谶。

　　“每个人都被困在自己的尼伯龙根里。”

　　“平庸与否，早已无人在意。”

　　从此他被困在自己的尼伯龙根里。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