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欢》云目

8、梦里应知身是客

　　周怀安凝着余欢化了淡妆的脸蛋，不禁蹙眉，“要不……今天就别化妆了。”

　　“啊？”余欢微怔，画一个淡妆，不是对同事最基本的尊重吗？

　　“这些化妆品都含有化学物质，对身体不好。”

　　余欢不解的瞧一眼桌上的瓶瓶罐罐，“这些……不都是你专门买来的中药护肤品吗？”余欢暗忖，周怀安，你这样自己打自己的脸真的好吗？

　　周怀安敛下眸，顾自陷入深度纠结。他一面想着，余欢现在这么开心，是件好事。一面又觉得，自己的宝贝有可能被别人觊觎，委实是纠结。

　　余欢不知他所想，只担心着周怀安千万不要反悔才是。随即垂下脑袋，跑去洗手间将脸蛋洗的干干净净。

　　余欢出来的时候，脸蛋上还挂着水滴。周怀安瞧着她嫩嘟嘟的脸蛋，顿觉，那些个明星必然没有一个能够有余欢素颜肌肤好。可是，他又能怪谁呢？最初的最初，余欢脸上可不是这么干净，那会儿还有小小的雀斑，皮肤亦不是现在的嫩白。还不是，他自己将她养成了这样一个无可挑剔的美人。

　　周怀安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砸的生疼。

　　余欢瞧着他变幻莫测的脸色，极想提醒他，再不走就要迟到了。末了，还是小心翼翼的开口，“周怀安，我拍个水，涂个面霜总可以吧！市中心的空气污染指数，比较高。”她再好的皮肤，也经不住这么蹂躏啊！

　　周怀安点了点头，顾自转身下楼。

　　余欢一阵莫名其妙，然后不及多想，赶紧收拾了，就跟在周怀安屁股后头出了门。

　　身前的人突然猛地停下，余欢差点收力不及撞到他背上。“怎么了？”余欢勉强扯起嘴角问他。

　　“去换上平底鞋吧！”

　　“周怀安！”余欢忍无可忍的冲他吼，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周怀安此人，这么这么的……啰嗦！

　　周怀安不动声色的揉了揉耳朵，那姿态……叫一个云淡风轻。说的话，亦是义正言辞的紧。“欢欢，公司里，不是每个人都一米八几的。”

　　余欢咬咬牙，跑到楼上，到底是换了双平底鞋。还是到了公司，她坐在她自己的位子上环视一圈，妥妥的发现，周怀安的话，是有些道理的。不知是不是，她处在公司的最底层，精英全都被抽调走了。放眼望去，确然是矮矬穷的节奏！至于，周怀安心里的小九九，就另当别话了。

　　负责带她的是一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也是刚来两个月。大家都叫她“叶子”。

　　余欢跟在叶子身后，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差不多就明了了她自个的工作。无非是打印，或是复印些东西。偶尔，还需要帮别的同事做一下校正工作。分发信件，记录会议内容，并整理。

　　办公常用软件，余欢都没有问题，上手也快。

　　叶子看来不大像是爱说话的人，只是脾气还算和善。余欢就一直跟着她，吃饭的时候，两人在餐厅也是一桌。

　　叶子不爱说话，余欢只能主动出击，“叶子，我看他们……怎么都用那种眼神看我？”周怀安不是都安排妥当了么？怎么部门里的人还是这种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再说了，文员的工作，很好吗？一个月，也就两三千块钱。若不是有周怀安养着她，她绝对养不住自己。

　　叶子抿了抿唇，微微有些纠结。

　　余欢拍拍她的手，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冲她宽慰的笑笑。叶子就如周怀安所讲，戴了一个大黑框眼镜，她的脸蛋原本就小，戴这么一个眼镜，显得愈发小巧。只是，她常常垂着眼，少了些自信。

　　叶子心里的天平终是向她倾斜过来，小心翼翼的开口，“你是空降过来的，所以他们……”

　　“他们怎么知道……”余欢蹙了蹙眉，周怀安做事，没这么不靠谱吧！

　　叶子依是埋着头，“经理介绍你的时候，已经很明显了。”

　　明显吗？余欢晃了晃神，想起她一早来的时候，经理向同事们介绍她的时候，确实是……

　　余欢暗忖，看来老总靠谱，不代表底下的人全都靠谱啊！不过也好，这些人不过将她当做和经理有些关系，没想到她是与周怀安扯不清，就行了。

　　一直到下班的时候，余欢终于有一种，原来她的生活也可以这么充实的感觉。

　　只是……

　　那位“地中海”主管，说是新同事来，要出去聚餐。叶子悄悄扯了扯她的袖子，让她不要应下。余欢瞧着那主管，头顶秃了一大半，啤酒肚大的赶得上七八月份的孕妇。一双小眼睛色眯眯的转着。余欢一看这情形，就知道他心怀不轨。再看叶子的模样，摆明是被骚扰过。敢怒不敢言。

　　余欢琢磨着，为叶子两肋插刀，还算不上。再说，她们也算不上朋友。倒是，头一天同事们聚餐，确实有这个惯例，她也不好拒绝。只好，给周怀安打了电话。

　　周怀安刚接了她的电话，云舒就大刺刺的推门进来。周怀安眉心一拧，倏然觉得，给好兄弟太多特权，也不是件好事。

　　云舒一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又做了电灯泡。但，做就做了，他亦不是忸怩之人。长腿一挑，坐在周怀安对面，笑着问他，“余欢？”

　　诚然，他也觉得还是“欢欢”顺口一些，但是，考虑到周怀安那个暴虐脾气，还是算了。

　　周怀安闷了闷，一只手模糊不清的给他比划。

　　云大公子自打调整过来时差以后，手语长进神速，顷刻看懂了，不由妖孽一笑。“让她去啊！为什么不去？你既然让她到公司来上班，便要让她慢慢适应这个社会。”云舒暗忖，况且，就余欢那张嘴，只有别人吃她亏的份。然而这话，却不适宜和周怀安说了。

　　周怀安有一瞬的纠结，末了，还是轻轻敲击了一下手机屏幕。这是他与余欢定下的规矩，敲一下，意味着好。两下，意味着不好。

　　余欢欣喜的笑声顷刻传了过来，周怀安抿了抿唇角，盯着云舒。

　　云舒甚是无辜的摊开手，“是你叫我过来的。”

　　周怀安眉心一拧，脸色沉了沉。“有批货快上岸了，你帮我盯紧一点。”他手头的事情有些多，实在忙不开。

　　“没问题！”云舒站起身，就要走。

　　周怀安赶忙比划，“你家老头子那里……你打算怎么办？”说好了，调回总部上班。结果，一回来就开始张罗各种相亲。周怀安便是站他的角度想一想，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云舒无谓的摆摆手，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唇，“既来之则安之，他真要我结，也要看我愿不愿意啊！”

　　余欢和刚刚能够叫上名字的同事，一道吃了饭，然后去KTV嗨歌。她会那么几首，但是刚刚吃过饭，懒得动。可她刚一坐下，地中海就迅速靠了过来。手里还端着两杯酒。

　　地中海一张脸，就写着一句话。盛情难却，你可不要拒绝我？

　　余欢眉梢一挑，笑着接过地中海的酒，放在唇边，却只嗅了嗅。略有些疑惑，随即问他，“这是什么酒？”

　　地中海的眼睛眯了眯，随口道了个啤酒牌子。

　　余欢不识得这种杂牌子，眼波流转间，似有不满。地中海见她将杯子丢在一旁，不肯喝，不由道：“好几百一瓶呢！”

　　余欢掩下心底想要大笑的冲动，冲那地中海盈盈一笑，颇有些娇宠的味道。“我想喝拉菲，82年的拉菲。”原本，她想说，她想喝69年的罗曼尼康帝。但是瞧着地中海这模样，她宰他一顿就是了。况且，拉菲的知名度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应该更广一些。

　　地中海听罢，脸色都变了。不过，余欢那一笑，委实是柔情款款，娇柔动人，那叫一个勾魂夺魄。地中海猛地咬牙，幸亏他今天带的药够量。

　　没一会儿，地中海就晃着一身的肥肉走了过来。叶子一直在另一边，见着地中海走了，才坐到她身边来。这会儿，地中海瞧电灯泡似的，瞪叶子一眼。叶子微微瑟缩着向后撤了撤，偷偷扯了扯余欢的衣角。

　　余欢冲她宽慰一笑，接过地中海的酒。

　　她放在唇边，就要喝到，却是突然顿住，瞳孔紧缩，眼睛眯成一条线，笑眯眯的看着地中海。“主管，你这酒的味道可不对啊？”

　　余欢开口的时机特别好，正好是两首歌交替的时间。那首歌的前奏，是极轻的音乐。因此，几乎所有人都清澈的听到的余欢的质疑。

　　“不对？”地中海心下一颤，慌忙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怎么会不对呢？这就是82年的拉菲呀！”

　　余欢晃晃手中的酒杯，说得云淡风轻。“那您把这杯酒喝了，我就信，这是82年的拉菲！”她特意在“82年的拉菲”上咬了重音，只差直截了当的挑明，地中海先生，这酒您下药了吧？

　　她是不曾在社会上打混，但书看多了，电影看的也不少。这么点常识，还是有的。

　　歌声音乐渐渐大了起来，众人也就转移过视线。地中海此举，办公室的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只是碍于他的职位，不好说什么。只好，祈祷这回被她看上的，能够好运一些。

　　上次，叶子刚入职的时候，就差点被他灌醉。眼见着就要被他拖了出去，到酒店开房。幸好，有一起租房的女孩来接她，这才逃过一劫。

　　众人偷偷打量着新来的这位文员，漂亮自是漂亮的没话说。明明最普通的职业装款式，却被她穿出了另一种风情。曼妙的S线，展露无遗。尤其那张脸蛋，五官劈开来，每一个都是最优的状态。合在一起，又是最精致的脸蛋。若是非要揪出一个缺点来，那便是，此女太嚣张。地中海，诚然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她用强，但日后的工作中，使绊子肯定是少不了的。

　　众人悄悄为余欢默哀了一会儿，就开始重新唱歌。他们管不了，也不想多事。

　　余欢将酒杯往茶几上一丢，拍拍身上的褶皱，扭过头与身边的叶子道，“我去趟洗手间。”

　　地中海那一身脂肪的味道，她实在不敢恭维。地中海有没有下药，她不确定。但那杯酒的酒香不对，却是真的。

　　地中海愤恨的瞥过周围的人，到底是颠颠的在余欢之后出了门。

　　叶子坐在沙发上，坐也不是，跟过去也不是，满脸的纠结。

　　余欢上过洗手间，在男女共用的大镜子前洗手。镜子里的男人站在她旁边，压低了嗓音，眸色深沉狠厉。“拉菲你还不满意，你还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