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药》希山矣

1、Chapter.1

　　Chapter.01

　　屋内一片晦暗。
　　包裹着钢板的四壁冷硬、徒然，空荡荡地。一扇更为坚固严密的门冷冰冰镶在上面。
　　半吊在空中的少年四肢被迫张开，手足腕上的钢铐以屈辱的姿势将他禁锢在架子上任人宰割。
　　低垂着头，不堪折磨的男孩已经昏了过去。原先透着粉嫩的脸颊这会儿苍白如纸。累累伤痕纵横交错，布满身体。半干的血渍纠结着残破的单衣，画面血 腥可怖。
　　连续折磨了他一整天的打手总算停了手——当然，绝非出于什么可笑的怜悯——这些人一个个表情冷漠，甚至微皱起眉头鄙夷着昏厥的少年。其中为首的一个回过头来，毕恭毕敬的询问目光投向了一直站在他们身后的男子。
　　“瑜哥？”
　　相比于面前一干手下的健硕，角落里抱臂而立的男人实在是显得过于纤细柔弱。掩映在碎金发梢下的五官生得精秀，给那张俊脸平添了几分诱人遐思的妍媚和……危险。
　　此刻，这美丽又危险的脸庞平静得很，眉宇间淡淡一抹掌控全局的威慑感。
　　郑瑾瑜凝了那少年片刻，余光扫着这群打手，神情漠然地扬了扬下巴。
　　“是。”
　　几个人毫不犹豫，又一次围向苍白的少年。
　　哗哗哗——
　　浮着冰块的冷水从天而降，刀锋一样划过少年伤痕累累的身体。浸过冰水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每一根神经都刺痛得快要麻木。
　　浑身湿透的少年瑟缩着从冰冷刺骨的昏迷中转醒。
　　意识渐渐回潮，半阖的眼睛一点点有了焦距。可周围的景象刚刚清晰起来，少年的眼里便又蒙上一层浓浓的黯淡。
　　一干打手身后，不被察觉的瞬间里，郑瑾瑜疏朗的眉峰微微一敛。
　　“还是不肯说吗？”郑瑾瑜上前，捏起男孩清涩又固执的下颚，声音带着年轻人特有的磁性。
　　少年冷冷看他一眼，别过头去。
　　有骨气的人郑瑾瑜向来是欣赏的——即便那所谓的骨气总是有点碍事。
　　一片死寂中，铁门一开一合的声音有些刺耳。
　　面目肃然的手下进了门直走到瑜源身边，附耳低语：
　　“楠哥来了。”
　　郑瑾瑜挑眉，显然有些意外。转睛一想，心里很快有了些数，抽身离去。
　　年代有些久远的旧别墅，坐落在远郊山间毫不显眼。
　　郑瑾瑜离开内藏地下暗室的花房，穿过有些萧条的庭院走进别墅正屋。屋内简洁冷硬的现代派装潢和精密尖端的安全系统与老房子萧索的外表格格不入。
　　厅里空旷无人。郑瑾瑜径直上楼。
　　一个颀长笔直的身影立在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门口。
　　郑瑾瑜再次感到些许意外，但走向那房间的时候仍旧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
　　崔泯辰浓眉大眼，舒展的高个子配上一身淡色休闲衣装，很容易给人一种人畜无害的儒雅感——可惜郑瑾瑜比谁都清楚，那是一头危险的兽，比豺狼更危险的兽，伺机而动。
　　两人错身，互相淡漠地点了下头。
　　郑瑾瑜伸手叩了叩门板，不待屋内回应就直接推门进去，把崔泯辰关在门外。
　　这用作书房的房间依旧陈设简洁，四下都是冷硬的纯黑。墙上挂着一副画，是一个楼梯，通向黑暗，没有尽头。
　　实木书桌后，唐祈楠靠在椅子里，手肘分支在两边扶手上，十指交错抵着下巴，凝着一侧墙壁上的液晶显示屏出神。郑瑾瑜走过去，他微微侧身点了点头。
　　“怎么带他来？”郑瑾瑜直截了当地质疑，所指自然是守在门口的崔泯辰。
　　“崔政明明要是够本事，就用不着在我身边安排眼线。”
　　郑瑾瑜轻笑，嘴角勾勒出不亚于唐祈楠的自负。
　　“就你们俩来的？”
　　明知故问，唐祈楠并未回答。他的目光又转回到墙面那块屏幕上，仿佛品评电影一般悠然地望着镜头中在酷刑下挣扎的白皙少年。
　　“嘴硬？”
　　“嗯，比预料的难啃。”
　　“什么也不说？”
　　“除了‘不知道’。”
　　唐祈楠笑，危险得连郑瑾瑜都能感到一阵微寒。
　　“那边的事……？”
　　“放心吧。”唐祈楠应着，心思却并不在郑瑾瑜所提的那些事上。指了指屏幕上的打手，他望向郑瑾瑜：“这几个是生面孔。”
　　“我私下从边缘地面调过来的。都没接触过核心层，相互也都不认识，不过做事还算得力。”
　　“嗯。”唐祈楠点点头，“总之到时处理得干净点儿。”
　　郑瑾瑜浅浅点头。
　　所谓杀人口的收尾工作，他俩向来足够默契。
　　现在唯一麻烦的就是那个嘴硬的小子了。两人不约而同地再次望向那面屏幕，脑中千般思虑。
　　屏幕里，少年不知又受到了怎样的折磨，忽然双目紧闭，猛地向后昂起头。无声的屏幕把凄厉的惨叫屏蔽在外，却屏蔽不掉他痛彻心扉的表情。
　　而后，虚弱的男孩儿又昏了过去。
　　郑瑾瑜微微摇头，几分无奈。
　　唐祈楠没有任何反应，仍是静静凝着那画面。
　　监视器装在墙角的隐蔽位置，密室里的打手们并不知情。见郑瑾瑜不在，几个人低声交谈了两句。其中一个胆子大的走过去，不怀好意地挑起了少年低垂的头，暧昧地捏了捏男孩失去血色的脸。
　　那是一张带着年少特有的青涩味道的脸：颇为端正的五官、微微有些肉嘟嘟的双颊，汗水浸湿了的，白皙的脸庞透着一股倔强，也透着一股不谙世事的纯净——没有郑瑾瑜那般的精致妍媚，但对于别有用心的人来说已经足够美丽。
　　瑜源皱眉。
　　那些个人的龌龊想法昭然若揭。虽然量他们也没胆子直接动这小子，但趁他不在就敢动手动脚已经触到了郑瑾瑜的纵容底线。正要打开扩音器警告那些家伙，唐祈楠却抢先他一步拿起遥控器，按下红色的开关键。
　　屏幕一闪，尔后是一片黑暗。
　　郑瑾瑜有些不解地看唐祈楠。
　　“找个房间把他关起来。”
　　“不审了？”
　　“照这么下去，等不到开口他就先给弄死了。”唐祈楠的口气很平淡，倒并不像责备那些打手，“这条命我暂时还有用。把他关起来吧，耗——看他能撑几天。”
　　“好吧。”郑瑾瑜应到。
　　缓慢的腐蚀确实比强烈的冲击更容易消解意志。倔强的灵魂可以忍受残酷的刑罚，虚弱的身体却往往很难在漫无天日的幽禁中逃避心灵的动摇。焦虑，无助，绝望——长久的隔绝摧毁一个灵魂往往易如反掌。
　　然而……
　　那孩子才十七，看上去像白纸一样干净，从搜集到的资料上也看不出接受过一丁点儿专门训练的痕迹。虽然经过这两天的囚审，郑瑾瑜已经见识了他的倔强。但把那样的手段施在这显然未经过风雨的孩子身上，多少有点过分。
　　“怎么了？”唐祈楠抓住了郑瑾瑜神色中闪过的片刻怜悯，“心疼？”
　　“心疼？”郑瑾瑜回过神来轻哧一声，“我干嘛要心疼”
　　是啊，素昧平生，干嘛要心疼？那小子手里攥着要命的王牌——这一点郑瑾瑜可从未质疑过——而自己，就算不择手段也要为唐祈楠拿到那张王牌。
　　唐祈楠狐疑地上下打量了郑瑾瑜一番，才接着吩咐：“找人给他看看伤。”
　　“知道了。”
　　郑瑾瑜走到门口，想了想又回身问道：
　　“你什么时候走？”
　　“那要看他什么时候开口了。”
　　“你要留在这儿？”
　　“嗯。”
　　“崔泯辰呢？”
　　“归你。”
　　“呵，那家里呢？”郑瑾瑜无奈。
　　“有崔政明呢。”
　　“你放心？”郑瑾瑜无语。
　　“我放假。”
　　“行啊，难得。”郑瑾瑜调侃，“姓崔的小子交给我吧。你安心放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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