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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 41 章 ...

  •   瑕玉三年三月初八,初春时节,龙都城外。
      “小郡主,我们到过岩香国,那个严国主都不肯收留——”“润儿,别说话。快走!”“我们去哪儿,现在马上就要宵禁了,在这儿我们人生地不熟,投哪里安身呢?”“进城后,找家客栈吧,别张扬,快走。”“好。”
      穿着雪色的窄袖轻衣,这位美丽的远客眉目之间却露出不相称的凌厉之气。白皙如玉的右手轻轻握着腰中的香囊,一双天足,快步如飞。来人的美目余波频频落在身侧蓝衣的侍女,“快点儿。”“是。小郡主,就是它太重。”“哎呀,真是的,再晚些城门就关了!把它拿来吧!”蓝衣的润儿迅速取下了方才背在肩上的长形包裹:“郡主,给。”
      “真是的,其实我不敢看它。每一次打开它,就会有人死。”她慵懒的取过包裹,“哗啦”打开,里面赫然是一支亮闪闪的银枪。“润儿,我们这回甩不掉他们了,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我是说,文的,还是武的?”
      “小郡主,别问了,三天前我受了伤,兵器都被你没收了,您还客气什么?”“那好吧!高人现身吧!我可不要你死的不明不白的。”“哈,穷途末路还狂妄至此!当你还是郡主么?”蓦地旁边暗处的桃树上,腾地跳下几个黑衣大汉来,为首的黑巾蒙面,语声轻蔑:“你兄长乃知龙都已死了,你一个女流之辈——”
      “太啰嗦了!”银枪瞬时抵住那人的咽喉,一挑,那个人直挺挺倒下。剩下的人齐刷刷跪落一地,“小郡主饶命!”“饶命?这一路你们追的也够辛苦的了,都睡一会儿,不急!”
      雪戟第一女武士——小郡主——乃知玉缓缓笑道,好似在逗孩子玩儿。不料那些杀手听了颓然失色,不敢近前一步。小郡主有些显摆似地同着润儿谈笑走去。“快,城门没关,还来得及。”“哈,小郡主——”
      “叫玉姐吧!”“好——玉姐,你什么时候偷了我的本事去?用毒那么厉害啦?我都没看见你什么时候动的手!那个人怎么躲也不躲,任凭你刺他?”“这个人太傲气,眼中看不起女子,这样毒死他,便宜他了!我本想让他死得像个男人,谁知他不识抬举,只好用你的香囊了。‘软玉针’的微芒裹在银枪的寒气里,你当然不易察觉。”
      “那么那些人呢?”“明天,大家看见的就是几个酒醉致死的醉死鬼罢了。”“他们全死定了!”“不,至少现在他们还在喘气,等我们到城关那里的时候,他们就可以开始斗殴,然后睡死过去,哼哼,便宜他们这些臭男人了。”
      “你用毒这么厉害,比我还行,为什么还带着我?我只是个丫鬟,再说我可是除了用毒,什么武功也不会啊。”“好妹妹,你留在雪戟国,乃知蛟会放过你吗?就算你会用毒,他身边的高手多,你早晚着了他们的道。跟着姐姐,有我一口饭吃,就包你饿不死!再说,这世上,我也就你了。快走吧!”“玉姐!”
      一边走着,乃知玉轻轻说道:“我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谁?”“你还记得五年前吗?”
      “怎么不记得?我跟你来腾龙,你和那个腾龙的小童打斗,还被他挑了一支簪花——”
      “不说了啊,再说我生气了!生气了我不带你!”“小郡主,你要去找他?”
      “不。”
      “那你想去找谁?”“腾龙画圣,就是当年站在一旁画画的那个人。”“我记得——我记得!好俊美呢!像天神一样好看!可是,他不是死了么?”
      “我和我哥当年都以为他死了,可是没想到他就在咱国的附子城里。后来腾龙皇帝找到了他,现在住在牡丹宫里。”“可是咱们跟他不熟——”
      “他喜欢画,也喜欢花,咱们换个男装,明早就去找他,然后就可以见到腾龙皇帝了!”“你为什么这么有把握呢?”“画圣和腾龙国主一定有深情,就像我和我哥一样——”“果然城门没关呢,乃知蛟的通关牒文还真管用!中华诸国是通用的!还可是我偷的!”“哎,要是我哥——”“玉姐,别伤心了,快进关了,走吧。”
      暮色,夜月,夜风中隐隐有桃花的香气。在如此的夜色中,乃知玉主仆两人在行走,她们是远来的旅人,心里没着落。然而,在腾龙的偕鸳宫里,同样心里没着落的还有腾龙的瑕玉帝——始终未变的兆凌。
      “《枫林夜月》,这一首曲子是你昔日自制的,往日你总是求我吹,今日我吹了,你怎么又是这般光景?”对着翠鹦鹉架吹罢了一曲,碧鸳心绪不宁,顺手将梅花翠玉笛丢在一边靠着粉墙的笛架上,琴音也乱了,凌哥哥,你是怎么了?”
      坐在翠竹屏风前的竹椅上,兆凌有些出神地望着眼前那架秦筝,虽说经过换弦这琴还是亮丽如新,就如当年千福送他的时候一样,然而弹琴的人内心的想法已经不同以往。“鸳儿,我是不是很笨?”“不。”“那么,为什么那些朝政上的事,我就是记不住呢?”“怎么了?”“我总觉得,叶孤鹤是我害死的,李荏苒兄弟也是我害死的。”“你别这么说!人有旦夕祸福,这怎么能怪你呢?”“也许,人只有改变,才能活着吧。”“……”“鸳儿,你看,姐夫近来,已有十日不来看我,姐姐也不曾来过;叶文留在竹城,也不曾来信;开方又寻访各地调查国库存银去了;流光和忠义在演武场也不知忙活什么,竟也有十多日不曾见面,你说,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们现如今都要躲着我?”“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嘛。姐夫正协助流云为岩香国合约的事善后呢,文儿和流光他们都是忙于公务,你怎么不体谅他们呢。这么好的兄弟,难不成他们会忘了你?”
      “鸳儿,我想退位。”“你想做什么,我都不拦你。我跟你走。”
      “……黯儿今日住牡丹宫去了?”
      “是。他在流云家同宇儿闹着玩儿,闹累了自己跑去姐夫家,蜓儿怎么劝他,他也不回来。”
      “你看,连这孩子都躲着我。”“再过些日子,黯儿也该满十岁了,是该让他分府别居了,难不成要他这个弟弟一辈子跟着你这个大哥?”“不行!我想等黯儿满了二十岁再提这件事。”“为什么?”“鸳儿,因为我不想让黯儿变成昨日的我。”“……”
      两人正说着,只听郑蜓在宫门外面嗔怪道:“三殿下,不可以。现在已经二更了!”紧接着,只觉得一阵凉气侵入殿中,苍凉的暮色中紫衣的兆黯冲离了蜓儿的怀抱,直撞着往偕鸳宫来。
      待他跑近,兆凌发现幼弟神色惊惶,泪光满面,连话也说不清楚了:“哥……大哥……我怕!惜花……惜花哥是妖怪!哥——哥……”兆凌一凛,听兆黯哭喊道:“哥,我看见了,惜花姐夫他是——”“这孩子怕是着了魔,被魇住了,蜓儿,没你的事儿,你歇着去吧。”“是。”郑蜓从来不说多余的话,以至于和她朝夕相处的碧鸳有时都会忽略她的存在,但她的确是存在的,一直都在。
      黯儿还在哭闹,依旧是这几句话。“啪。”的一声脆响,一掌打落在兆黯白嫩如脂玉的小脸上。“混账!这是谁告诉你的!你混帐!”一向温文的兆凌这回彻底失了仪态,他暴怒失声吼道:“说!谁说的!我、我要将他碎尸万段!你说!你给我说!”兆凌越说越激动,眼泪禁不住横流:“你没良心!若不是姐夫,哪有你我兄弟的命在!你没良心,你没有良心!”“可他就是妖怪!他就是!他就是!是我亲眼看见的!我亲眼——”又是一巴掌,毫不留情。
      “你干什么!凌哥哥,黯弟是个孩子,他只是个孩子啊!”
      “孩子?孩子!”兆凌颓然失语,一下子只觉得浑身醉软,勉力倚着琴案,动情的看着瘫坐在地的兆黯:“黯儿,你不能,你不能对不起姐夫!我们的命是他救的,我们今日的一切,全都是他给的呀!你知道吗,当初妫妃为了争宠,害了你母妃,姐夫他为了救你,从火里把你抱出来,为你疗伤、照顾你。后来你得了痘疹——”“所以他就把我扔了!对不对!”“不!他没有!他是一心想作法让你好起来,可是他作法之中让郁高闯进门来搅了局。这样你的心脉就被震坏了,而姐夫被他们抓进了宫里。后来伏道长才来了,把你带走,是为了给你疗伤啊!”
      “不,我知道,我知道惜花姐夫对你好!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我见过他变戏法,我看见他割破自己的血脉放了血,把那血变成红色的花茶给你喝了——”“什么!”这是遥远至极的记忆,怪不得自己昔日病中的时候只要喝了那红色的药茶,病就去了一大半呢!原来——原来是这个缘故!
      “可是,他却从来没有给我喝过那样的茶!我病重的时候,是我义父守着我,是他给我喝那样的血茶!我是没人疼的孩子!你病了,有惜花哥疼你,大姐和碧鸳姐姐护着你,我呢?我有谁?有谁在乎我!呜呜——你,你心里只有惜花哥,就是没有黯儿!你就是没有——”“黯儿,哥对不起你!不,黯儿,哥、哥心里有黯儿!哥的好弟弟,哥一辈子都爱你!”“你爱我?你爱我还舍得打我!我义父从来不打我,他爱我……他不在了,只有他才爱我……”“不,黯儿!哥爱你!哥是爱你的……哥可以把心挖出来给你……黯弟!哥什么都不在乎,只要你高兴,哥……哥可以让你当皇上!”“我、我不要当皇上,我、我只要哥爱我!我要哥哥只疼爱我一个人……”“黯儿!……”这兄弟两个着了魔似地紧紧拥抱着,忘情地痛哭。
      三月初八,惜花的生死劫难,腾龙的盂兰鬼节。惜花是灵力高强的仙鬼,若不是为了兆凌,他不会在没有受伤的情况下现出原形,更不会让过府做客的兆黯撞个正着。然而,这个世上,没有无来由的爱,也没有无来由的恨。一切宿因,起于八百年前——
      忘川之上是奈何桥,奈何桥上有孟婆店,孟婆店里有孟婆汤。奈何桥西是望乡台。望乡台外是黄泉路。黄泉路上无归途。会画画、会吹箫俊美无双的孟瘦花孟公子,因为腾龙部与伏虎部之间永无宁日的争斗,卷入冤案,以二十四岁的华年,便与爱妻杜归心一起,于花朝节夜晚服毒自尽于牡丹花下,死时互约:“牡丹花下鸳鸯会,生死轮回伉俪情。”
      那一刻,爱侣展开对方的手掌,咬破自己的指尖,用血写下:“永不忘情。”四字,在对方眉间点下朱砂为记,而后,在那缤纷一地,余香满园的牡丹花中,吹箫、抚琴,用傲然的眼光看那些闯进府门的官兵,旋即,在火光的灿烂中,爱侣依旧舞动着,未饮酒,但已为情所醉,醉中的鸳侣忽视了如狼似虎的官兵,将无限的依恋留给了如墨的夜色里那清灵的、照临一切的月光,月光,那照临一切、平和博爱的月光,你普照人间万年,可能看透这世上尔虞我诈、人心险恶?你是否怜惜真情痴意、肝胆披沥?你是否阅尽沧海桑田、人生聚散?世间的一切,你都历遍,然而,你只是静默,万载千年,你总是默默无言。看着你纯洁不染纤尘的眼眸,任何人都有倾吐肺腑的愿望,然而你依旧静默、依旧无言。
      此刻,孟瘦花和杜归心看着这月色和月下这些美丽不可方物的牡丹,无限眷恋,也无限多感。终于,孟生满眼温柔,轻言道:“娘子,我们走吧。”归心面带满足之色,在祭花神的供案上,取过玉壶,紫红色的葡萄酿轻轻点过两个金杯:“夫君,我在望乡台上等你。”爱侣之间的痴情,竟慑住那些杀人者,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美丽的死亡,他们放下滴血的刀,把这对情痴埋葬在牡丹花下。
      与孟生夫妇毫无关联的是,天界玩世不恭的囚牛龙神君口衔白荷,反下天庭。被天帝传旨三界,轮回百世,寿至八岁,百病缠身,不得善终。可这神君不知天高地厚,得知圣旨后在下界作琴曲《天问》,含讥讽上天之意。结果是没成人形,先回天界受罚。归位后,因为天帝降旨削去绿萼白荷仙籍,那玉龙神君一怒之下痛骂天帝桎梏人性、麻木不仁,甚至连他父亲祖龙也一并骂遍!天帝暴怒,吩咐将其用二十四条捆仙钢索锁入忘川河中,每日令孤魂野鬼用阴气侵蚀,受烈日酷暑、严寒霜冻之苦。年年月月,永无休止。
      那神龙每日苦苦挣扎,血染河川,浩浩忘川之水为之变作赤红色。正当惜花的前身孟生受尽折磨被投入忘川血水之中时,神龙已挣断二十三条钢索。待鬼物近身之时,神君动了恻隐之心,抬身助他,强拖重伤之身帮他移到岸上,又让他拔下自己一片龙鳞,含在口中使前世记忆不忘。
      那片玉鳞在惜花上岸之后就化为“神乐之魄”,也就是那支短箫,那支承载他前世记忆的短箫。然而,虽然惜花得以逃脱,毕竟付出了铜管穿喉的代价;同样的,因为那二十三条钢索受到怨气冲犯,灵性复萌,重新将囚牛神君牢牢锁住,多年努力因此费于一旦。
      从此,一个是禁锢幽冥的囚龙,一个是下界游荡的孤魂,天各一方,渺无消息。
      直到惜花以小徒身份投在仙师叶正道门下,经过无数日月,修成人形。他循着旧日记忆,找到昔日殒命之所——既是他的旧宅,也是师父生前官邸。那些日子,他在月下吹箫,无声的感叹岁月变迁,天道轮回……数年之后,他在找寻爱侣的路上,在腾龙宫的思过宫里,见到了他曾经的恩人,一个遥远的不能再遥远的,让他不敢确定的恩人——一个周身有龙气的青年——也是那条挣扎在枫红一般凄迷的血色中,不肯认命的白龙。
      他不知道,那条白龙是怎样变成腾龙的大殿下的呢?为什么一片龙鳞就能让仙鬼记起前世的记忆,而救他的龙却完全不记得曾经救了他呢?
      他当然不会知道。因为救他,这条倔强的龙又一次犯下私助钦犯,破坏三界秩序之罪,被生生剥去龙鳞,打入冥界幽狱。可是他仍然丝毫不肯认罪,所以天帝故意与他作对,除原有轮回之苦照旧外,有意违逆他的心意,让他生于帝王之家,不得安享荣华,只是尝尽孤苦冷落而死。
      叶惜花自然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要帮凌弟,他要为他改命。盂兰鬼节,他明知天地间的阴气深重随时都能令其魂飞魄散,可他还是要这样做。不管天地间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一件事——他要逆天改命,为兆凌,改变星宿排位轨迹,阻止将至的厄运。他刚学会读心术、驭星术,是的,这些都是当初为了找到李荏苒的尸身,他才勉强向他的师兄秦隐学来的;是的,这些法术并不娴熟,也不是他想学的;可是,他学了,放下了他挚爱无比的画笔,断绝了他热爱的美丽的幻梦,他学了,这是他第一次独立的、认真的使用这样的法术,他要改变星宿的轨迹,改变兆凌和腾龙的宿命,然而,他忘记了,古往今来有多少志士奇才想改变自己与别人的命运,却最终被无情的吞没在时光的洪流之中。了无痕迹,似乎天地间从来没有这样的生命存在。
      逆天可,改命难。
      惜花郎一只手化为白骨,却仍不明白这个道理。人,即使是圣人如惜花,也不能参透内中的玄机。
      兆凌安顿了兆黯,连夜跑进了牡丹宫。惜花只是右手现了原形而已,不过,能在这时候见到兆凌,还是十分欣慰的事。然而,惜花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是徒劳的。时光无情,天意无情。一切仍在发生、延续、寂灭。
      翌日,雪戟国郡主乃知玉一行二人终于在牡丹宫见了惜花驸马。这郡主貌若天仙,且文武兼修,纵然身着男装也难掩美态。惜花郎画艺超绝,平日是个精于观察心细如尘的人,更何况这郡主当年与他有过一面之缘。所以两人没费多少口舌,惜花便说穿郡主身份,玉姐是个豪爽人也不推诿,就此认下。午后,惜花即带郡主觐见腾龙国主。
      对于腾龙的大将军何忠义而言,郡主与兆凌在高越园章台阁上的那次会面,其实就是老天爷安排给他和心上人见面的一次机会。当这个曾经与他交手,并且被他挑落簪花的女子重新出现的时候,站在兆凌身后穿着银色劲装的何忠义第一次体会到“情窦初开”的含义。她似乎已经不是那个会使银枪凶巴巴的雪戟女武士了,相反的,在他的眼中,那个雪衣簪桃花的美人一定是上天赐给他的神。在高越园如烟的翠柳和旖旎的春意里,这个暂代侍卫之职的腾龙少将,真正的沉醉了。
      这样的会面在何忠义看来过于短暂,会面的结果是乃知玉被兆凌认为义妹,仍称为郡主,赐居于高越园剪香泾的雨烟楼上。
      情态如雨,风姿如烟。也许只有这个文武双全又带着神秘色彩的高贵女子,才配常住在那座拥有清灵风景的雅楼上吧。如果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那么对于忠义来说,也许是件求之不得的事情;就连在梦里想起她在竹径上翩翩走来,拂开两边的柳丝,俏脸含笑,单膝点地向兆凌行礼的瞬间,这个曾经的渔家少年都能兴奋半天。我是怎么了?这个17岁就是武状元的,铁一般的小汉子,自那一日开始,总是在心里这样问自己。
      如果没有她和另一人的另一次会面,也许这个小将军也可以拥有自己完美的爱情吧?但是,这个心思单纯的人永远不会明白,爱情是两个人的事,那些缠绵纯粹的爱恋情事,并不像校场上的武举考试那样,是他一人的舞台。也不像腾龙的武将官衔那样,是他的囊中之物。
      成功了多次,骄傲和自负让他受不了失败。
      小郡主和卫流光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一次误会中开场的。小郡主是个生性不羁之人,即使在其兄乃知龙死后的很长一段日子里,她深陷追杀之中在中华一脉诸国之间游荡的时候,她也是这般个性。那日她依旧换了男装同着润儿在龙都的皇城里闲逛,正遇上流光送了岩香使节归国,回宫供职。卫流光是个粗人,一路上哥哥流云不该笑他不会说岩香的官话,他一怒之下弃了大队先进城来。偏偏赶上桃花节的庙会,那来往的商户客人将路堵住,卫流光下了马气呼呼的横冲直撞,和郡主两个对面撞了一肩膀。卫流光是个没心没肺的人,不懂得礼让三分。他撞了郡主,也不赔礼,径直走去。润儿不忿,骂了一句:“真是个泼皮!”流光正憋了一肚子火,没个发作处,回口道:“怎么,小白脸,撞都撞不得?你是棉花做的不成!”返身就走。郡主听了这话,激起她的豪气来,挥手一拳冲那人打了过去。流光急忙回身,用手抓住她的拳,笑道:“腕力不弱,只是速度太慢!”
      郡主气极,玉腕撑住他的肩,从他头顶翻了过去:“你这厮撞了我还如此无礼么!”“你身法不错。”“你的手下小厮找事,我也忍了,看你像大户人家的贵公子,长得这般俊,怎么也要生事!”
      卫流光嘴角略有笑意,足下却不停。“放肆!”乃知玉将手扣住那个香囊,刚要出手,只觉手指一麻,发出的银针被那个人两指捻住。“好狠毒的小白脸!你这暗器叫什么名堂?”“你!”“你年纪轻轻就会用这种东西,今后一定心狠手辣。我今天要毁了这个东西,让你长点见识!”那个人如灵蛇一般游擦过她的身侧,将那个香囊从她腰际取下,一甩手,扔出老远:“去他的,害人玩意儿!”
      看着这个人带着无赖特有的调侃笑意旁若无人大步走去,一向所向披靡的郡主居然愣在当地。她一回神,朝前喊道:“你这泼皮,没个名姓么?若你敢说,我一定不放过你!”“小白脸,找我?你再练上十年八载的就行啦!记住了,爷爷叫做卫流光!”
      听着这句话,乃知玉信中不知为何,忽然响起一句话来:“姐姐我以后,再也不用这个东西了。”
      潇王别馆丹枫苑。须发皆白的尚青云老大人跌跌撞撞的找到潇王爷:“王爷,不好了!大事不好了!”“怎么了?”躺在鲛绡屏风前的明黄色软榻上,悠闲的潇王兆贤眼皮微睁,神色波澜不惊,似乎看惯了这位表舅这样大惊小怪的神情。“闽大官人落到了李开方的手里。”“大小谕旨都是我下的,我说皇上可以看,他才看得到。这个李开方居然绕过我直接去找兆凌!李荏苒已经被我除掉,叶孤鹤也不在了。到现在还有人站在他那边!你怎么办事的!”
      “总不能再动手吧!李荏苒和叶孤鹤的事,我现在睡觉后背还冒冷汗呢!王爷——”“怕什么?妫进已经说不出话了。他身边一个活口也没有了;李荏苒是光杆一个人,且现在岩香国的水贼已经抓到处死了,你还怕什么?”
      “可是,现在闽大官人已经被李开方押着回龙都了!”“他们回来了吗?”“这不在路上了嘛!我的人报告的向来没有错的,明日就回来了!”“李开方是个人才,我不杀他。就算那闽智招了供,也不会牵到我头上。”“可是,你不救闽智么?”“救他干什么!你傻啦!快走,以后在我府上的北密室等我,没事儿别上这儿。”
      “兆贤!我儿子尚可不会牵涉其中吧?”“你最好堵住事端,别让它发作。否则谁也逃不了!”
      出乎尚青云的预料,李开方精于珠算,自然精于计算时间。他向竹城州官叶文借了车马,载着证人竹紫音和人犯闵智,用最短的时间从竹城赶回了龙都。一场惊天的阴谋,被一层层剥开,真相鲜血淋漓。兆贤千算万算,不会想到关键时刻,妫进身边的竹师爷选择了远走避祸。正是他的暂时出走,(去了该去的地方),再次使他躲过一劫,逃过了兆凌回都之后,兆贤对妫进余党的格杀。
      李开方奉旨察查各地库银情况,查到竹城,得叶文密报:“有雪戟国奸徒闽智私自经由竹城贩卖□□入腾龙。经查所得银两,均由闽智上交雪戟国主乃知蛟。据闽智交代,购□□之银两系龙都库银,合计约五千六百万两腾龙银。”李开方一听这个数字,想到前一阵潇王冲抵的国库开支,恰恰就是这个数字!李开方大惊失色,请叶文速发车马,连夜将闽智押赴龙都,再行审勘。
      曾经是棋圣的竹师爷对叶孤鹤没有任何感情,他所做的只是包庇妫进。但是当他避入佛寺后,他却听说妫进及其家属被人杀害,又听说了许多叶孤鹤在龙都时的德政。他深有感触,寻了叶文的衙门,将他所知真相和盘托出。
      原来,妫进想要通过挖金矿龙脉之法榨取百姓钱财,多年任职斩获颇丰。兆贤在书君晚期曾经经商路过竹城,得知妫大人已经聚敛许多不义之财。当时妫妃失宠拖带兆猗,妫氏一门地位不稳。妫进在竹师爷的献计之下答应暗助潇王。条件就是潇王帮忙,按住所有对妫进不利的言论。于是,从竹城出来的老百姓,没有人能从龙都回家。而作为报答,妫进将竹城地面上开出的金矿报成沙土矿,并将开出的金子交予潇王指派的人员。就这样相安无事了好多年,直到画圣叶惜花为了到中华寻觅雪莲花,顶了由头奉旨勘察龙脉。叶惜花认出所谓的沙土矿其实是金矿,让大批穷人自主开矿,导致一时间,妫进无法向潇王缴纳足额黄金。
      叶画圣走后,有更多百姓得知竹城原来藏有黄金,一时间百姓自主开矿成风。但这样一来,妫进交给潇王的黄金数量大不如前,潇王怒责妫大人办事不利。妫进一急之下,加大开矿力度,以求“将功补过”。直至书君帝驾崩。瑕玉帝兆凌派叶孤鹤协理竹城。叶大人到任后,亲力亲为大力扶持开矿。但因开采过度,很久未找到金矿。妫进暗暗得意,因为这正好印证了他以前对朝廷的谎报。可是很快叶孤鹤凭借深通地理之能,又找到金矿。他指望用这金子赈济雪灾,谁知,很快潇王派特使尚可前来,目的是催讨黄金。叶孤鹤按惯例接待来使,来使以为叶孤鹤是潇王一党,便将催讨黄金交予潇王之事随口说出。到晚来妫进告知特使此人并不是潇王一党,特使大惊,随即指使妫进毒杀孤鹤,保守秘密。妫进也希望除掉叶孤鹤重新肆无忌惮的聚敛钱财,所以不听竹师爷的劝告,执意毒杀了叶孤鹤。
      闽智听说妫进被灭门,认定大势已去。也交代了事实:原来雪戟国主乃知蛟与潇王约定,由乃知蛟指派自己的妻舅闽智贩卖□□入腾龙,以牵制那些老迈无知的大烟鬼兆氏宗族,同时供养蔡妃的丈夫江王。同时,潇王提供黄金助他建立军队,打点上下,收买内侍,毒死堂兄乃知龙重获雪戟国皇位,作为报答,他用登位后剩下的金子买下精良武器,组成死士队养在雪戟国内,供潇王驱遣以反叛中华。
      欲望,会燃烧掉许多人的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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