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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一个游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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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天快黑的时候,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一下起雨,气温骤然下降。天空被一层乌云遮住了,天比平时黑得更快也黑得更早,而气温越变越冷,简直不像酷暑的天气,反而更像下了冻雨的深秋,穿着一件单衣的人们冻得瑟瑟发抖,不住地咒骂着怪异的天气。草药店比平时更早的关门了,店主是一位满脸皱纹、说话刻薄的老太婆,她摸摸索索地找出了她的羊毛披肩披上了可是还是冷得不得了。她自言自语地说:“这样下去,我得烧盆炭烤一烤了。”过了一会儿她觉得烧炭不太划算,这可是七月份,白天里人们还热得恨不得剥掉自己一层皮的时候,怎么可以烧炭呢,真是浪费!她于是天刚黑就灭掉了她的小油灯,爬上了床,在她店里帮忙的一个姑娘莉莎把店里的东西整理好了之后,也走了。她是一个孤儿,只能靠自己养活自己,这天晚上她披上自己一件破旧的厚毛衣,穿过雨幕,亮着昏暗的灯的人家门口走到了暖屋酒店,她在这里还有一份工作。她把湿漉漉的伞收了起来,看到另一个在这里做事的小伙子都竺那把烂了柄的伞已经在那儿了,老板娘在里边喊道:“莉莎,如果你不想被扣钱就给我快点,快点,客人等着上酒呢!”老板娘简直像催命一样,莉莎急忙披上了油腻腻的围裙。
天气突然变得又冷又湿,小酒店里比往常热闹许多,似乎是人们因为天气的缘故,不能去做别的事,而在酒店里喝几杯酒暖暖身体又是非常需要的,所以都挤到小酒店里来了。凳子椅子根本不够坐,老板娘已经叫都竺把仓库里的所有闲置着的凳子椅子都翻出来了,连在后面给厨师坐的几张凳子也被拿了出去,可是仍然有很多人站着。小酒店在突然变冷的雨夜里显得异常拥挤,密密麻麻的人散发着难闻的汗臭和其他的难闻的味道混合着酒味变成了一股让人感到窒息反胃的味道,但是酒店里的客人还是越来越多,几乎要把这个简陋的小酒店挤爆了。莉莎费力地在人群里把客人们点的东西端过去,她感觉自己像在人海中费力的挣扎,胸脯和屁股不时被毛茸茸的黑手摸了一把,她恼怒地涨红了脸,可是拥挤的人群使她连喘气都觉得困难,根本看不清是谁揩了她的油,而占了便宜的人笑起来,莉莎脸更红了,连耳朵脖子都变得红通通的。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不停地下着,外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小酒馆像一只熟透的发亮的果子挂在黑夜的枝头上。门开了,一股冷风吹得人们睁不开眼,墙上挂着的装饰的旧报纸被吹掉了,后面厨房里噼里啪啦地一阵响,桌子上的杯子被吹倒了,四处是东西破碎的声音,小酒店里的浊气被一股冷风给吹跑了。当人们睁开眼睛时,看到了一位披着黑色斗篷的从外面进来的女孩,她把斗篷放了下来,她的头发沾着雨水黏在她白瓷一样白皙光滑的脸上。小酒店静了下来,刚才正在咒骂被风刮倒了一杯刚倒满的雪梨酒的或被酒泼了一身或被吹起的盘子砸到了的人们停住了他们咒骂的舌头,连空气似乎也静止了下来。人们目不转睛地看着女孩走向了吧台,她的斗篷往下滴水,她向莉莎微笑地问道:“请给我来一杯酒,你们这里最烈的酒。”莉莎一下子看呆了,没有反应过来,她微笑着又重复了一遍。莉莎反应过来,急忙给她倒了一杯酒,在慌乱中把被子撩倒了,女孩快速的接住了向下坠落的杯子,把杯子递过去让莉莎给她倒酒。
小酒店的人群反应了过来,这样一个漂亮的女孩深夜里去到一个小酒店里喝酒,激起了人们的强烈的好奇心和别的什么意图。酒店里散发着汗臭味的男人们,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下流坯子们不停地咽着口水对她评头论足。
女孩一仰头把一杯烧酒灌进了自己的喉咙,然后把杯子放下来说:“请在给我一杯,好吗?”把出来看究竟的老板娘吓得目瞪口呆。
最先过来搭讪的是下巴上留着一撮小胡子的达利,他嬉皮笑脸地走了过来,靠着女孩旁边坐下来,后面的有人在哄笑有人在恨恨地咒骂达利。
女孩眼睛都没有抬,若无其事地和莉莎说:“你让我想起了我的姐妹。她从来不承认我的存在,你有兄弟姐妹吗?”女孩问。
莉莎摇摇头说:“我是孤儿,小姐,您还要一杯吗?您已经喝了三杯了,您的酒量真是让我们大吃一惊……”莉莎啰啰嗦嗦地说了一堆,她觉察到自己说太多了,脸红地低下头来。
达利臭烘烘的脑袋凑了上来,笑嘻嘻地说道:“你让我想起了我那可爱的妹妹,我可以叫你妹妹吗?”他自认为自己长得一表人才风流倜傥,对于女孩子是手到擒来,而实际上他的油嘴滑舌让几个愚笨的寡妇和有夫之妇垂青于他,但是在被一个寡妇的弟弟痛打了一顿后,他最近已经收敛了一些,但是和狗改不了吃屎一样。他摔了一下他油乎乎的长发,自认为迷倒万千少女地眯起他的小眼睛。
女孩笑了起来,说道:“我叫梅。”达利得意地向后转身,炫耀似地以为自己得手了,冷不丁被一杯刺骨的酒泼了一头,他从椅子上掉了下去,摔倒了地上。
“我不喜欢一头肮脏的猪。”女孩说道。
小酒店里的其他人哄堂大笑。达利摔下去时,他的脆弱的裤子因为承受不住他肥胖的屁股爆裂开了,他倒在地上丑态百出,哄堂大笑更是让他无地自容,他羞愧至极,眼睛流出了眼泪,把脸上的污渍冲成一道道的。
雨还在下着,夜似乎更冷了,小酒馆像枝头透亮透亮过分成熟了的踏进腐烂了果实。“请在给我一杯酒吧。”梅说。
她已经喝了十三杯,她喝了一口酒,说道:“我的姐妹从来不知道我的存在,她们假装不知道我的存在,我以为我是没有心的,可是我还是为伤心的。”
莉莎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她一口气把第十四杯酒喝完了,在在吧台上放下来一大把金币一阵风似地走出了小酒店。不久雨停了,刮了一阵风,地面很快干了,天气又变得非常热。裹着被子睡着的人们在半夜里被热醒了,满头大汗,人们在朦胧中喃喃地说:“真是奇怪的天气!”而第二天醒来,人们几乎觉得昨天晚上的那场奇怪寒流是错觉,也许根本没有过那场奇怪的寒流。而在小酒店里喝过酒的人们则觉得雨夜里那个奇怪的女孩是他们酒精中毒的脑袋里幻想出来的,只有老板娘非常确信,因为那闪亮亮的金币货真价实。可是还没有人意识到这场冷雨给他们带来的真正的东西,最先开始的是达利,他被冷酒浇了一头,倒在小酒店的肮脏的地板上起不来,浑身喷着酒气,后来几个人把他架了回去,还拼命地嘲笑了他一番。第二天他没有醒过来,而是昏昏沉沉的睡着,他开始发烧说胡话,第三天人们来看他的时候,他的皮肤上出现了红疹子。而不止他一个,开始越来越多的人,出现了他这样的症状,人们以为只是那场突如其来的寒冷使人们着凉了,当越来越多的人出现了这样的病状时,人们开始意识到,不是着凉了,而是让人毛骨悚然的瘟疫来了。第七天的时候,最先出现病状的达利死掉了,他全身浮肿,布满了红疹子,小酒店关了门,因为老板娘自己也病倒了,她惊恐地看着手里的几枚金币,她意识到那天晚上那个奇怪的女孩。莉莎没有病倒,但是因为其他人都相继病倒了,她只好去医生那里帮忙照顾越来越多的病人,每天都有人死去,人们生活在恐惧之中,在做垂死的挣扎,祈祷着咽下了最后一口气。那个就是死神吗?她想起那个寒冷的雨夜来喝酒的奇怪女孩,她不停地诉说她悲伤和无奈,她就是死神吗?莉莎跑回了酒店,她察看那晚她坐过的椅子和用过的杯子,在椅子下面写着:“如果你看到了我写的这句话,一定知道我开了一个玩笑,请把我喝过酒的杯子打碎了,把它们的碎片扔进井里让人们喝吧,人们会好起来的。”
莉莎照着做了,碎片一进到井水里,井里散发出了淡蓝色的光芒,人们喝了井水祛除了瘟疫,当然这些都是后来的事了,那时瘟疫已经像凶猛的野火一样向四周蔓延开去了坟地里堆着来不及掩埋的病死的人们。
滴答滴答滴答……屋檐上的雨水掉落下来,落在黑暗中一只破罐子里。一个阴影从人们的窗口飘过去,长长的黑色斗篷像飞鸟的羽翼,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像梦里忽然出现的一个黑洞一瞬间又消失了。
雨滴在高空中是一小粒一小粒的冰粒,后来它们坠落了下来,在中途融化成了水滴,坠落到了我的头发上,一滴两滴……它们是融化的冰块在我的斗篷上也一样,十四杯烧酒,在我的身体里流动,它们像混乱的雨滴,我像混乱的雨滴。奔跑,在喉咙里发出低吼,长发像飞扬的火苗,意识与思想是一件多余的东西,伊莎贝尔可以遗忘的,我无法遗忘,因为我是梅,我不是伊莎贝尔,人们一直无法辨认这件事实,伊莎贝尔这个蠢物也一样,她不知道我的存在,竟然会不知道我的存在。丘陵,河流,荒原与森林……风在我的耳边呼啸,我可以放任自己成为闪电,没有禁锢和枷锁的闪电,伊莎贝尔无能所以才会让我们一直被一群愚蠢、贪婪的人把我们封印起来。
是这里吗?那个祭司,那个一再把我们封印起来的女人,我在围墙外面站立,我闻到了她的味道,她才是关键不是吗?为什么伊莎贝尔看不出这一点呢。
可是为什么这个围墙我竟然进不去,我拼命地想冲破围墙直到筋疲力尽也无法过去,一股无形的力量在保护着她。我坐在门外边,天很快就要亮了,我进不去伊莎贝尔可以进去,她虽然愚蠢却拥有我所没有的一些力量。我们不会至少不会就这样放弃,她和我都不会,虽然她仍然不知道我的存在,这一次我却会相信她。我离开了祭司的房子,以及那不知为什么缘故坚不可摧的围墙,我想我应该给伊莎贝尔留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