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旖旎22

3、神秘药师叶漠

　　一只傻乎乎的甲壳虫在一只肥厚的叶片上爬行，在都城的药圃园里，叶漠在小心翼翼地收集琥珀色的火焰树汁，她绯红色的鬈发优雅地盘起来，露出稍显苍白的光滑肌肤。她手指修长，沾染金黄色的花粉，不仅是她手，她蓬松的头发上，她的月白色的长裙上也沾染了金黄色的花粉。她椭圆形的指甲修剪得很短，但是泛着粉红色的光泽，非常漂亮。
　　“叶漠大人，有你的信。”信使在叫她，她放下了手里的活，把信接了过来。驾着一匹黑褐色飞马的信使，又欢快地跑去别的地方送信了，他还是个孩子，金黄色的头发下一张粉嫩的稚气的脸庞。
　　“是议会的吗？”另一个药师凝香问道。
　　“除了议会好像也没有人给我写信了。”叶漠一边打开信，一边说。
　　叶漠似乎是孤身一人，她的大部分时间呆在药圃里侍养草药，偶尔有个朋友来看望她，有时议会院会召见她。
　　“我要出去一趟了，凝香大人你把火焰树汁收集完，好吗？我马上出发了。”她说完一阵风似的出去了。
　　这是上午的都城的街道，叶漠披着黑色的披风在街道上行走，阳光很温暖，不知谁家的猫出来晒太阳，懒洋洋地伸着懒腰。谁家的阳台上，种了五彩斑斓的蝶岚花，在微风里飘扬着像甜酒一样的芬芳。一位老奶奶满头白发，拄着一支磨得光滑的檀木拐杖，旁边的应该是她的孙子吧，搀扶着她，他的额头上有一道小小的疤痕。他们看到了她，向她微笑致意，她也微笑地向他们致意。一个小女孩穿着蓝底白碎花的小裙子在街道上跑，后面跟着另一个小女孩在笑嘻嘻地追赶着，也穿着绿底碎花裙，她们是姐妹，叶漠想。
　　叶漠不急不慢地走着，阳光下，街道温暖而明亮，让人变得暖融融的懒洋洋的。
　　忽然一声尖利的叫声打破了安详的街道，一个头发蓬乱的女人被一个邋遢的大胡子男人扔到了流淌着脏水的地面上，他穿着肮脏的破旧的皮靴，一脚踩到了女人的胸脯上，不停地揉来揉去，嘴里骂道：“这个臭婊子，那个混蛋小男人在哪里？你告诉我，我要杀了你们……”他的眼睛通红，愤怒使他的脸变形了，青筋凸起从他满是污垢的额头上。他粗糙宽厚的手掌狠命扇了女人一巴掌。衣裳凌乱的女人原本在地上哭喊着，痛苦的蠕动着，一巴掌把她打得几乎晕了过去，停止了哭喊，她浑身颤抖。
　　远远望着的一个男人，漠不关心地朝她望了一眼，叶漠在一瞬间听到了他心里所想：对不起了，风骚的小娘儿，你丈夫打你也是应该的这个和我没有什么关系，你不应该让他知道，如果你告诉他，我会再揍你一顿，至于你的窝囊废的丈夫，就把他废了吧，这样的人渣留着也没有用。见到一个优雅的女士在盯着他看，那个混蛋先是被人偷窥了秘密似的一惊，然后迅速恢复了镇定，露出洋洋得意的表情，朝叶漠的方向很绅士地鞠躬。他像一只肮脏的爬虫，叶漠微眯了一下眼睛，不得不忍受这样猥琐而肮脏东西使她感到难受。那个男人已经走近她了，他的眼睛里压抑着欲望，问道：“小姐，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的吗？你看上去似乎不是很好。”
　　“哦，谢谢你，我只是有点儿头晕，可以带我到一处可以休息一下的地方吗？”
　　“好的，我知道一处可以让人好好休息的地方。”
　　“最好是没有很多人的地方，嘈杂的声音使我感到烦躁，好吗？谢谢你了。”
　　他非常殷勤地将叶漠领到了一个僻静的荒废的房屋里。
　　“可是，我们好像走得太远了，不是吗？”
　　“不要怕，相信我，这是个休息的好地方，你绝不会因为嘈杂感到心烦的。好了，我的小姐。”一路上他试探地用手肘蹭着叶漠的胸脯，叶漠假装羞涩地避开了，温柔地把他的手拿下来。他一见没有反抗更加高兴了，心想这小妞估计是一只发情的小母狗，这么想着他的口水几乎流了出来。
　　“就是这儿吗？没有人打扰我们吗？”
　　“没有人，当然没有人！”他兴奋地声音发颤，想不到今天竟有这等好事，朝叶漠扑过来。
　　“没有人就好！”叶漠轻巧地躲过了他，顺势把他按倒在地上，从怀里掏出一把镶嵌着宝石的闪着寒光的匕首。
　　“你是干嘛，小妞，哦……玩点花样的，有意思……”他嘻嘻地笑着。
　　只见刀光一闪，一声惨烈的尖叫声几乎冲破了房屋，他晕了过去。
　　“还好我是学医的，你以后再也做不了坏事了，你肮脏的小东西要和你说再见了。带我到这么远的地方，耽误我时间了呢。”叶漠把匕首上的血迹在他的衣服上擦干净，收了起来，在他手里塞了一小瓶药粉。到达议会塔时，已经临近中午了。
　　“你迟到了。”霍德华不知从什么地方出现了。
　　“路上出了点事，耽误了点时间。”叶漠把黑色披风取下来，递给一边的侍从。
　　霍德华挥手示意让侍从出去，给叶漠把椅子拉出来，他动作优雅，温柔体贴。他自己在叶漠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她醒了，是吗？”他的脸很严肃。
　　“嗯，我的梦是这么告诉我的，她正向都城走来。”
　　“她不会放弃，即使失败了那么多次也是一样。”他眉毛微皱，让人看不懂是苦恼、怜爱、担忧还是什么别的感情。
　　“她总会回来的，如果不杀死她的话，她迟早要占据都城。”
　　“那么多次，不都一样吗？她只有七天时间，只要拖住她，过了七天一切又会恢复了。”
　　“你倒是不担心，但是一旦她成功了，那……”
　　“她不会成功。你不用担心。”
　　“可是这次和之前别的几次都不一样，她似乎怀着不可战胜的信念来到了。她会第一个杀了你，你知道的，然后会烧毁都城。……你应该杀死她，让她永远不再醒来。”
　　“你不知道吗？她是不能被杀死的！”霍德华坚决地说。
　　叶漠对他的坚决感到震惊，同时也感到愤怒：“为什么？你还爱着她？”她的眼睛里涌出了泪水。
　　“她不能被杀死，漠儿！不是我爱不爱她，她不能被杀死，你不明白吗？她是存在的一部分，无论任何时候不能被杀死。”
　　霍德华背对着她站了起来，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议会那边怎么说？”叶漠语气缓和了下来，她目光温柔地看着背光的霍德华的背影。
　　“他们还没有注意到，是时候通知他们了。”
　　“他们是一群吵闹的官僚的家伙，你要想好了拖住她的办法了，她是无法抵挡的。”
　　霍德华静静地站着，瞭望着远方，似乎没有听到她说话，但是过了一会儿他说道：“要来的都是无法抵挡的，不管是她还是议会，不管是毁灭还是繁荣。我们所要做的是守护，我们是否怀疑过我们说守护的东西呢，为了一个城邦的安定，一年一年地剥夺另一些人的自由，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为了大多数人的利益，为了整个的安宁，另外一些人必须得忍受对于他们的剥夺，而当他们奋起反抗时，我们压制他们，因为他们是不合理的，他们应该为大多数人着想，而似乎从来没有人觉得他们基本的利益是应当的。而当这一切安宁、祥和的大多数人的幸福是建立在巨大的谎言之上时，另一些人的痛苦是不是也被谎言所戏弄了，那么我们的守护是否还有意义？”
　　叶漠静止地靠在椅背上，上面乳白色丝绒上绣着七夜城的标志，那是一棵树，被硕大的繁茂的花朵包围，蓝色的花瓣，金色的花蕊和枝干交织着似乎要将彼此吞没，就这样以无限的生命力耸入云天。叶漠从椅背上抬起头来，看着霍德华的背影投下的阴影，她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你不能怀疑，即使是谎言！你知道的，怀疑会使一切崩溃，这是作为一个守护者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最不想看到，才一直把她封印着，现在她苏醒了，我们要做的事，重新把她封印。”
　　“让她睡得久一些吧，而不是一眨眼就会过去的七年。”
　　“恐怕我们没有那个力量，仅仅是七年已经几乎耗尽了我们的能量不是吗？”
　　“还有其他的守护者，也许我们应该去找他们了。”
　　“可能只剩下两个了利兹和乌利托，他们从一开始就认为我们的守护是一种背叛。”霍德华回过头来，看了叶漠一眼，现在连他也开始动摇了，伊莎贝尔想得到的是什么？权利，阳光和自由，因为无法分离的光和影，她的眼睛里都是无辜，当箭刺穿她的胸口时，她眼里只是困惑。权利是她与生俱来的，阳光和自由……霍德华没有再想下去，他知道自己会陷入一种不能自拔的愧疚和痛苦。他伸出了手，接住一缕阳光。
　　“我会想办法的说服他们的。”她站了起来，走到他身后，轻声说：“你不能怀疑的，只要守护就好了。”
　　在离议会塔很远的地方，那里有一条青色的河，一个矮个儿男人头发顶着一头鸡窝似的蓬乱的头发在钓鱼，一个四五岁的孩子一样顶着一头蓬乱的头发坐在旁边看着他，不时问道：“叔叔，我们回去了吗？妈妈，应该做好早餐了。”
　　“嘘，不要说话，我们再钓一条鱼就回去，好不好？来了，来了，鱼儿咬钩了。”他压低声音说。
　　一条鳞片金红色的鱼在鱼钩上挣扎了一下，被甩进了小木桶了，里面已经有几条游动的鱼了。
　　“走咯，我们回家去咯。”男人欢快地喊道，他用左手提着装了鱼的木桶。屁股上沾着露水和草叶。
　　“走咯，我们回家去咯！”小男孩笑着大声的跟着，他的脸红扑扑的，手指上满是野浆果的紫红色汁水，脸上也有。
　　“来，过来。”男人把自己的衣服撩起来，把男孩脸上的果汁擦掉了。
　　小男孩咯咯地笑着说：“你衣服上有鸡屎的味道。”
　　“臭小子，你说什么？你过来，不要跑！”
　　这个矮个子男人就是利兹，他早已不管议会的事，他在封印了第一次封印了伊莎贝尔后，他愤然地说：“我再也不干这恶心的勾当了。”说着就脱离了议会，再也没有联系，这儿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他在各处游荡，去到遥远的城邦，而最后他又回来了，他无法忘记七夜城泥土的味道，这就是乡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