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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秦措前传 ...

  •   “噗——”冷冽的白羽之箭穿破早已不堪的遁甲狠狠的刺入□□,温热的液体喷薄而出,定格在城外血色的夕阳中,仿佛一束四散在黄泉彼岸的曼陀罗花瓣。时间凝顿,万籁俱静,少年将军奏起眉头垂眸看了一眼胸口蔓延开的血迹,终于涩然地牵起紧抿的唇角:“君上,吾终究不能再与你守这万里之疆了…呵…”挺拔的身躯沉重地笔直地倒下,缓慢而决绝。定格的画面在这一瞬破碎,散开的液体垂直落下,融入早已弥漫的鲜红之中,消失不见。
      九重高阁之上,一身黄袍的少年君主凛然的立在雕龙石栏前,身后拜倒一片,唯有一人躬身立于一侧:“君上,西北一役,我军虽有所折损,但最终还是大获全胜,将厥族驱逐出境。臣有违圣意,令援军迟了五日救援致少将军殒命,臣罪该万死,但是君上,少将军身为秦贼之子,终归是个隐患,臣不悔,请君上责罚。”声落,掀袍挺身跪下,毅然地望着那抹隐约孤绝的背影。沉默、寂然,仿佛雪葬了几个世纪之久,金黄背影抬了抬手:“罢了,都下去吧。”挺立的身子一愣,应了一声领着群臣退出殿外。“丞相大人真是大寅之福啊,若不是您,日后这少将军若是…恐怕不能善了了。”“是啊。”…一出殿门,众臣立刻围在刚在殿中请罪之人恭维起来,然而那人却是一拂衣袖快步离开了这烦乱之处,心中暗自叹息:少将军一死,君上内心再不会有一丝妇人之仁,有朝一日必将成长为我期许的那个杀伐果断的帝王,只是,他终究还年轻,这般…唉。宫阁之中,那个雕塑般的背影终于松动,有什么晶莹的液体从脸颊滑落,没入杂乱的尘土之中:若不是我的犹豫和默许,他又何能如此,阿措,是朕负了你,是朕负了你啊!许久之后,少年君主的脸上肃然一片,再没有一丝的痛苦之色,抬步离开了高阁:从此,这世上再没有三哥,只有君主,只有至高无上。
      十二年前,大将军秦叙奉命征伐大野,激战,胜。而将军重伤,不治。帝表其功勋,特令其子入宫,享皇子遇。
      大将军府,病榻之上,身着孝衣的妇人面容苍白而黯然,隐约未干的泪痕在泛红的双眼下再次湿润,忧伤的看着眼前和思念中那人相似的小脸:“阿措,都怪为娘当年的自私,为了阻你祖母为你父亲纳妾之心,将你作为男儿生养。如今你父亲去了,为娘再无所求也无所顾及,你就换回女儿身吧。”
      “娘亲,女儿并不觉得做男孩有何不好,还能学到平常女儿家学不到的东西。如今父亲已经不在了,若是阿措恢复女儿身,秦家就真的再无支撑,阿措要为爹爹守住秦家,阿措不能。”
      “可是阿措,你一直这般生活,若是将来……”
      “娘亲!”清脆的童声打断妇人的话语,“没有秦家,阿措哪有将来。”看着眼前透露着与夫君同样坚毅的双眼,妇人叹了口气:“罢了。”
      数日后,大将军之子秦措奉旨入宫。紫红的龙图腾从宫门处的城墙一直延伸到视线之外,路面上腾云的浮雕也伸展至白玉石阶上,仰头望去,刺眼的眩晕感拂面而来。看着金碧辉煌的宫殿,阿措心中升起一丝不安与惶恐,只愣充地随着宫人的引领往居住的寝殿而去。
      “三哥,你看,那小子长得那么水灵,不会是个姑娘吧,还傻乎乎的,哈哈。”不远处传来的嘲笑声瞬间打散了阿措的呆滞和紧张,他扭头瞪向声源处:“你才是姑娘,你全家都是姑娘!”正笑着跟旁边白衫少年说话的蓝袍少年一愣,正想回击,旁边的白衫少年却抬手阻了他:“八弟,是你错在先。”说看深深看了眼远处的阿措,转身离开。“可是三哥,他也骂了你唉…”蓝袍少年瞪了眼阿措,赶忙追了上去,声音渐渐消失。秦措有些莫名其妙地撇了撇嘴:长得好看也不是我的错啊,哼~没有人看到走远的白袍少年嘴角勾起的那抹少见的弧度:以后的日子怕是不会无聊了。
      后来的后来,小霸王秦措的称号在整个王宫中传言开来,不仅是那个向来冷漠的太子的纵容,对于他自己各种整蛊的主意和胆大包天的性子,宫人们都避之唯恐不急。譬如此刻,“秦措,你给我下来,混蛋,又趁我睡觉在我脸上画乌龟!”八皇子那熟悉的咆哮再次准时响起。
      “我就不,有本事你上来啊!乌龟怎么了,乌龟多可爱啊,我在七皇子脸上画的可是猪脸呢。”某棵成熟的枣树上,青绿着装的顽皮少年翘着二郎腿,将口中的枣核以完美的抛物线形式吐出,落在树下正咆哮的少年嘴边。
      “你个混蛋…”正要恼怒的少年蓦地停住,“唉?你说啥?你在七哥脸上画了猪?”
      “对呀,听说他昨天在我屋外堵了我一整天哎,啧啧,真是爱计较!”顽劣少年脸上露出遗憾的表情。
      “真的!哈哈哈,干得好!看在七哥的面上本皇子就不与你计较了。”说完转身得意的离开了。宫人们默默地低下头:八皇子,你可以再丢人一点么。
      片刻,那抹熟悉的白色出现在树下:“阿措,下来。”冷冽的声音响起。
      “唉?”阿措低头看了一眼,一刺溜从树上滑下来,乖乖立在年长的少年身前,垂头委屈的看着脚尖,“三哥哥~”微带着撒娇的语气让本准备斥责的少年顿了顿,抬手摸了摸那颗只到胸口的小脑袋:“阿措,别太胡闹了,不要老是捉弄他们,他们毕竟是皇子,现在你们还小,若是长大了,会记仇,到时候再惹祸了我也救不了你。”
      “嗯,阿措听三哥哥的,下次欺负他们,不,跟他们玩的的时候决不让他们知道是阿措干的,好不好?”说着抬起脸,亮晶晶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那张透露着宠溺的俊脸。看着那张过分漂亮的小脸,搭配着不着边际的话语,少年太子失声无奈地笑了笑:“臭小子。”
      秦措的幼年时光就在这样的胡闹和卖乖中逝去,一转眼五年过去了,阿措也成长为了十五岁的少年。这一年,寅帝决定亲征大野,平定东境,一除这十几年来的困扰。寅帝决绝的态度在朝堂上掀起了轩然大波,但无论群臣如何劝阻,终究没有拗过帝王的执念。阿措对这一切并无太多的感知,他对这皇宫的关注,除了秦家之外,就只有那个如兄如父的谦谦太子。寅帝出征前的那个晚上,将太子叫入内殿,整夜灯火未灭,无人知道他们到底谈论了什么,只是所有的人,包括迟钝的阿措都发现,从那以后他的三哥哥脸上再也没有看到温润的笑,偶尔还会出现隐忧和挣扎的神色。阿措一直不懂为什么,直到半年后边境传来噩耗——寅帝殇。那一日,那个总是云淡风轻的少年抱着阿措哭得像个孩子:“阿措,对不起,对不起…”
      三日后,新帝登基,年号辰。辰帝登基后颁布的第一道指令:封秦措将军右使,前往河东军营,五年内不得回京。
      接到圣旨,秦措带着满腹的疑问,但看着那个消瘦许多的身影,还是什么也没有问出口,因为他看得到那个一直护他之人的悲伤和无奈。临走之前,他单膝跪在少年天子面前,郑重许诺:“三哥,我定不负你所望,五年之后,必替你平定东境,带大野主将的头颅来见你。”他的拳放在胸前,握的那般的紧,心中的热血升腾,却没有看见,少年天子眼中一闪而过的挣扎。
      铁血军营,秣马厉兵,秦措在军中混的如鱼得水,却不再是曾经那般的顽劣与幼稚,五年的艰苦,他咬牙挺了过来,只因记忆中那双悲伤的眼,他要实现他的承诺,替他报仇。五年的时间,足够让当年那些个不屑于这个空降毛头小子的将士们刮目相看了,对于他们的刁难他从曾抱怨过一句;每日较之他们两倍的训练量,风雨无阻;分派给他的任务,无论大小,从无失手。如今的河东军营,无人不晓这个虽然战斗力不强却用兵如神,计谋层出不穷的将军副将,而同时大家对这个年轻的将领的某些怪癖仍旧嗤之以鼻,比如他从不跟大伙一起洗澡,饭量还不如猫食,每月还要文绉绉的写封信什么的,活的跟个娘们似的。当然,这样的话只能在心里吐吐槽,还是没人敢当面说的,毕竟某位嘴快的左使大人那隐隐作痛的肚子还摆在那里做前车之鉴。
      离五年的之约只剩一月,而与大野的最后一战也近在眼前,城门之外,两军已僵持许久,这样下去绝对是两败俱伤的局面。这时,大野那位始终带着银色面具的神秘主将率着大野的铁骑兵直接从大军中部冲过来,秦措的眼睛蓦地睁大,这就是传说中所向披靡的铁骑兵吗?据说所有的铁骑兵都是战将中经过专业训练的精英,所有的战马也都是精心培育过的汗血宝马,就连那一身铠甲也是上乘的玄铁打制,厚重的铠甲将人和马完全的掩护在内部,寅军的攻击根本起不到一丝的作用。僵持的局势瞬间被打破,敌军势如破竹的攻势使得寅军失了阵脚,挡不住,完全挡不住。
      “撤!”寅军主将当即下令,全速撤退,可最终还是损失惨重。城门紧闭,寅军上下陷入了从未有过的低迷之中。
      整整三日,秦措站在城墙上看着眼前的对面嚣张的气焰心中拼命镇静下来,他绝不能乱。人,精,马,良,盾,坚,无懈可击,完全无懈可击嘛!秦措恼怒的捶着城墙:“这世上怎么会有这般毫无破绽的军队。”等等,脑中瞬间闪过些画面,对啊,这世上不可能有毫无破绽的军队。他们的铠甲总有掩护不到的地方,眼?不行,攻击点太小,而且在马上,太高!再想,颈?不行!手?那里遮起来怎么拿武器!哎呀,到底是什么?秦措的脑海中浮过无数念头,又一一被他否决了:“不行,不能慌,一定还有什么的。”他强行镇定下来,努力的回想着当时的画面,“咔呲”什么东西破土而出,马蹄,对,就是马蹄!
      半月之后,两军再次交战,大野铁骑兵意料之中的出现,敌方的监军正得意洋洋地看着局势的扭转,而就在这时,寅军中一位相貌过分俊俏的将领也带着一对骑兵迅速对战过来,“呵,真是自不量力!”大野监军的脸上浮现出嘲讽的神情,然而,就在这时,寅军骑兵在距离铁骑兵二十来丈的地方全部下马,迅速冲向铁骑兵,屈身、翻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手中锋利的匕首刺向敌军的马蹄,所有的动作一蹴而就。“吁——”铁骑兵阵势乱了,“冲!”寅军将领即可下令,局势开始逆转,那位监军鄙视的神色僵在了脸上:“怎么回事儿?”
      秦措终于对上了那位神秘的战神,交手之时他就开始觉得不对,为什么明明有好多次都可以伤了自己,可是对方却总是在关键时候手下留情?直到他将手中的剑刺进对方的胸口,“阿措…”对方强健的身躯倒下的同时传来儿时熟悉的呼声,秦措僵在了原地,不可能,怎么可能呢?他颤抖着手覆上那张银色的沾着血的面具,慢慢的拿下来,那张十年不曾见过的沧桑的脸出现在眼前。“父…亲……”有什么东西倒塌了,为什么?
      五年之期到了,君上口谕,封秦措少将军,即可回京受赏。秦措带着打破大野的荣耀回到京都,百姓夹道欢迎。他终于要再次见到那个记忆中开始模糊的少年了,可是,他却有些怕了,有些东西,不是不懂,而是不敢想,因为他怕真相太残酷,他会恨,恨那个九重高阁上自己爱惨了的少年。
      大殿之上,秦措跪着接受少年天子的封赏,他始终不敢抬头看他一眼。夜晚,宫廷庆典,秦措站在那棵熟悉而又陌生的枣树前,呆呆地望着满天的星辰。“阿措。”身后那身熟悉的温柔的呼唤让他蓦地一僵,拉出一个自以为完美的笑容转身看向来人:“我回来了呢,三哥哥,阿措没有食言哦,我把敌方主将的头颅带回来了呢。”
      看着那明显生硬的笑脸,少年君主那张万年不变的冷脸终于出现了波澜,他慢慢伸手抚上那张五年后更加美丽的脸庞,沉默了许久:“阿措,对不起。”“砰”有什么东西破碎的音,“原来你真的知道啊,所以五年前,你是故意让我去的么,你是故意引我亲手杀了他的么?可是…为什么呢?”听到那声对不起,他也撑不住脸上的笑,眼泪就那么大颗大颗的落了下来。
      次日,少将军秦措自请前往西北驻守,再不回京。有人说少将军为国为民,堪称英雄,也有人说,少将军的父亲当年没有死而是投了敌军,所以少将军才被贬到西北之境去了。而这些都只是坊间流言,真相到底如何恐怕只有当事人知晓了。
      阿措走的那天,少年天子坐在那张华丽但冷硬的龙椅上,望着远处空旷的天空,这次,再也不会收到那些温暖有趣的书信了吧。耳旁父皇临走前的话语仍字字清晰:“皇儿,以你的能力相必也知晓为何父皇此次要亲征大野了,秦叙与朕自幼相交,朕必须弄清楚他为何要叛国。孩子,朕知道你对阿措的心思,若他本就以女儿身面世也就罢了,而他佯装了男子身份。若是此次大胜而归,朕还可许你与她姻缘,可若是败了…孩子,朕望你以大局为重,断了这个心思吧,阿措那个孩子就只能成为棋子了。此事朕以嘱咐过丞相了,孩子,这就是帝王的命运呐,容不得你的半点私情。”阿措,你问我为什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啊。
      许多年后,当这位帝王已名扬四海、功绩赫赫也年暮垂老之时,回想起杀伐果断的一生中那个唯一一次的妇人之仁的例外,总会不自觉记起另一件事。幼时与八弟争抢同一只鸟,父皇把它给八弟的那一刻,自己毫不犹豫的抢先杀死了它:得不到的,就毁了吧!呵……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秦措前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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