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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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阡快疯了。
她受的伤不重，除了左胳膊上一发化血镖，后腰擦过半边夺魄箭，剩下大多都是擦伤，自己跌打滚爬蹭出来的，但是对她来说已经足够疼得不行了。
那个身穿烛天的变态把她丢进了内门南皇弟子晋升的实战考校场！
这是一片紧挨悬崖的洼地，巨大的山崖的倒影径直投注其上，哪怕是艳阳高照的白日，看上去都要昏暗得多。同样长满竹子，却比唐门最茂密的竹林还要密上几分，人在其中每挪动半分，都会带动竹枝沙沙作响，偏偏大风在崖底呼啸盘旋，将竹竿枝冠鼓动得瑟瑟发抖，在这样可怕的动静中，所有的声音又会被掩盖，叫人难以辨别。
一群鹰犬聚众宣扬威力，如何能叫他们在不伤害彼此的前提下分出高低胜负？最简单的就是往里扔一只兔子——唐阡就是这只可怜巴巴的诱饵。
身后的人分成两拨。一拨要逮住她，一拨不能叫对方逮住她，唯一的规则是，两边都不能对她出手。同门不得相残，虽然在内训营只要不玩死就成，但这只兔子实在特别弱小，感觉着随便一戳就会死翘翘，好歹也是唐门弟子，要是死了，触犯门规者妥妥也得陪葬，何苦。
但不能直接动手，不代表不能设计让对方动手啊！既然是实战，手又哪里来的那么稳，一不小心误伤什么的简直太容易了！
唐阡寻常看着懵懂呆萌，却对危险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敏锐感官。很多事情她只是不愿去想，但凡深入思考，自然把如今处境想得明明白白，心里再炸毛，关系到这条小命了也只能忍下。
她小心翼翼隐藏着自己。隐隐有预感，那个不知道身份的人是肯定不会让她死的，但她没有十足的把握对方会跟在她身后保护她。这样穷凶恶极的环境，感觉就是身在猛兽环绕的荒岛，唐阡不敢相信任何东西，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反倒能带给她更多的生机。
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紧握千机匣的手不颤抖。
中过化血镖的地方被她用布条死死捆住，虽然不再流血，但绑太紧她手有些僵硬。手指扣在武器机关上就没挪动过，脸色煞白。
身上无伤大雅的控制小暗器已经被她丢光了，飞星还剩一个，手上只攒了一盒孔雀翎几发暴雨梨花针。腰后的袋子倒是装满了蚀肌弹，但是杀伤太大她还没敢用。
唐小晨想要她学会自保。被人伤害才需要自保，于是这种自保其实是反击，然而被动反击的不确定性太大，所以最好的自保其实是先下手为上。但对唐阡来说，主动去伤害别人的难度远比忍受伤创要大得多。
唐小晨说，你要怨就怨你为什么要生在唐门，怨你为什么要入逆斩堂，可你别无选择。
她没说完的半句话后来唐白羽替她说了，唐门的残酷是有规则的，然而江湖的凶残更是叵测，你身在唐无乐的眼皮子底下尚不能得到保全，没谁强制了你一辈子不踏出唐门一步——而你最大的价值就是这条命，丢了命，损失最大的却是唐门。
价值高低的衡量是在保命能力之后，在这样可怕的规则前，唐阡这种存在怎能不叫人担忧？
可她实际上是不弱的。她有唐陌那样的哥哥。单论起战斗理论，她比那些与她同龄的人要高出许多，她就亏在手太软。老天爷给她生就一双举世无双的巧手之后，为了平衡，给了她一颗胆小软弱不适合存活于世的心脏。
若非唐白羽把她丢进内训营，那位不知名之人把她丢进考校场，她还远远不能直面这种残酷。
唐阡的眼睛已经布满了血丝。
手中最后一盒孔雀翎已经不见了踪影，先前脱力，有那么瞬间的休克，身后追的人以为她真昏迷过去稍微放松了一下警惕，哪知休克才瞬息她就又醒了……唐阡也不知道正面全中那盒子改装后的暗器会造成什么后果，但她想起试验武器时演武场里炸裂的假人，手在不停打颤。
每一根竹枝每一片竹叶都有可能暗藏杀机，每一个坑洞每一把血迹都有可能埋伏陷阱，人在某种特定氛围中整个脑子会变成混沌，主动伤过人甚至不知对方是死是活之后唐阡就有点傻。手臂在抖，身体在抖，但意识格外明白甚至是清晰得纤毫毕现。
唐阡很小心地布置着陷阱。鲲鹏铁爪，暗藏杀机，图穷匕见，还有千机匣里最后一个天绝地灭机关，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在什么地方，反正已经没力气了。摸摸后腰的袋子，把蚀肌弹一个一个摸出来装进匣子里……这个才是最可怕的东西。
蚀肌弹必须要有内置时间，一方面是千机匣制作水平有限之故，一方面则是此暗器的构造使然。小小一枚弹药实则包含母子弹四枚，其内由弹簧与撞针相连，隔层还有唐门特制的毒，见血便能叫肌肉坏死，散弹连发，几乎避无可避。寻常发母子弹时暗器机关需先行变形才能弹射成功，但唐阡改造了天罗机关匣的射膛，解决了蚀肌弹在射膛中直接完成变形而不炸裂的问题，才使得蚀肌弹达到瞬发的效果。这样的千机匣当然有缺陷，因为是牺牲其他功用为代价的，但光对于蚀肌弹这一样暗器来说，却是将次功用发挥到了极致。
作为天罗一脉最普遍最通用的武器，能瞬发的蚀肌弹实在可怕极了。兔子本不是兔子。被逼急了的猎物，其实能成为一个天然的狩猎者。
……最后那个身穿烛天的变态最后把唐阡从枯竹叶堆里揪出来的时候，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得惨到几乎晕厥过去。
“没死人！”他晃荡了手下拎着的娃娃，再可怕冷酷的杀手都只能无奈放下身段哄人，“一个都没死……你哭什么！”
有些人连说软话都没天赋。他越是哄，唐阡越是哭。生平头一次哇哇大哭。
“……再哭我要揍你了。”
内训营监察弟子所在的一处高地，因为此地风大，连寻常临时会搭建的挡风竹篷都省了。唐白羽负着手往下望，竹子密密麻麻一片并不能望见什么，但有监察弟子将训练场中的情境传递出来，倒也能理清场中发生的一切。
“您就不怕揠苗助长？”
他身侧不远处还站着个人。长袍鬼面，身材高大。
总归是此人身份尊贵能为超凡手腕叫人敬服，才能叫唐白羽这等人都用上敬称。
鬼面人许久未出声。直到监察弟子传来林中被考校者伤者过半之后，才慢慢道：“江湖天赋出众者凡凡，亦有天生玲珑多窍能一心多用之人，但有所成就者，大多专精一门。”
这话乍一看没什么不对。但细细一想，连唐白羽都忍不住瞳孔一缩震惊起来。
“您是说，那娃娃……”
这两兄妹，唐陌长于武道，唐阡更擅机关术，这鬼面人的意思，却是唐阡此人天赋不止机关一道？！因何不表现出来？因为不能一心两用，而两者之间她显然更喜欢机关暗器，所以满门心思在其中，并不曾分心他处。
这样的论断……
唐白羽的面色几乎变换，终究不过叹息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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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烟带了几天奶娃娃。
他倒是不想带，本来就是大任务完成后的奖励假期，他都懒得动弹，无奈拜托他的是根本拒绝不了的人物，只得勉为其难跑一趟内训营。
没想到逮着的是只有趣的小东西！她那千机匣拿出来，甫一照面叫他都能吃上一惊——居然能瞬发蚀肌弹！
对于惊羽一脉来说，一个追命箭足以叫惊羽杀手立于不败之地，天罗机关的群攻倒是厉害，但论起单杀能力，总还欠缺了些。不需要内置时间的蚀肌弹……有这种杀器在手，那就完全是另一个概念了啊！
只可惜奶娃娃心理脆弱了些，遇事就知道哭……特么这种生物哭起来可凶残了好么！
唐烟的乐趣结束在某个极度发毛的妹控趁他睡觉潜进他屋里，让他吃了一记暗亏两人打得天翻地覆差点拆了房子之后。
逆斩堂教的好本事！趁夜刺杀都不带眨眼的——就跟当初他潜进人妹妹房里一样，颇有些风水轮流转的意思。
唐陌抱着唐阡眼泪都快落下来了。唐阡快想死他，可真见着哥哥，反而什么心思都没有了，连哭都哭不出来，只是努力整理下厮杀后显得有些狼狈的衣服，傻乎乎笑笑。
“……我还不够强。”唐陌情绪低落，异常内疚。
他谁都怪不了。因为所有人都是对的。他就恨自己太弱，护不住妹妹，要叫她这么努力地活着。
出内训营，在逆斩堂研习室窝了好几天。
唐阡的手终于不抖了。她小脸白白，但总归是笑了出来。说，哥，我好像明白一点了。
唐无乐近来管不着他们，他忙着哄他妹妹唐小婉。听说是唐二小姐打小的玩伴失踪一去不返，悲伤郁结于心就病倒了。
等唐无乐回过头来开始准备解决唐阡整出来的那个麻烦的千机匣时，意外地发现所有人都对这女娃娃绕道了。
……才几天不见，谁教的怎么变那么凶残？
这一年唐家堡很安静，而远在西北穷凶极恶之地的恶人谷，正面临一场巨大的危机。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兔子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