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鬼》半夏楼

1、hengsi

　　“一根香肠，原味的”
　　“好，请稍等。”李烨拿竹签串了一根递给女生，收了钱回头一看，怒了。熊孩子又在捣乱了，冰柜的门没关，他拿着扫把往里桶，脸上还带着得意的笑。
　　“李佳豫！你又欠揍了是不是！”李烨跑过来把扫把拿开，摁住小孩狠狠在屁股上打了几下。
　　李佳豫哇的哭了起来，嚎得惊天动地。
　　旁边有人劝他：“老板，不要对小孩这么凶啊！”
　　李烨怒道：“他有多皮你知不知道啊，竟然把扫把塞冰箱里！三天不打，都敢上房揭瓦了！”
　　李烨又狠拍了几下，李佳豫的哭声立刻拔高了一个新高度。
　　打完了李佳豫坐在地上哭，眼泪鼻涕一把，还不停地打嗝，看得旁人一脸心疼。
　　李烨在气头上也不哄他，自顾清点货品。
　　到了晚上九点多，李烨准备关门了，李佳豫早就不哭了，在那玩他的玻璃弹珠。弯腰翘着小屁股一个个捡起来，一只手装不稳，就塞在上衣的小兜里，特别可爱。李烨倚在雪柜旁边，拿脚轻轻踢了一下那小屁股，李佳豫回头，生气地瞪他。
　　“哎，小豫，回家了。”
　　李佳豫还在记仇，梗着脖子不理他。
　　李烨觉得好笑，一把把他抱起来，拿胡子扎他小脸蛋：“小豫生爸爸的气啦？乖，跟爸爸说说话。”
　　李佳豫挣不开就瞪他：“爸爸是大坏蛋！”
　　李烨嘿嘿一笑，把他架在脖子上，还颠了颠，道：“走走走，小豫跟大坏蛋回家吧！”
　　小孩一下子就兴奋起来，啊啊大叫，抓着他的头发两条小腿乱扑腾，踢到李烨的脸。“爸爸，驾！驾！”
　　“嘶，”李烨一把按住不安分的腿，“小祖宗，安分点啊！”
　　李佳豫咯咯地笑。
　　夜里风大，李烨又是开摩托车的，把厚外套安全帽都给李佳豫穿好，拉拉链的时候边唠叨着：乖乖的啊，不要乱动哦。
　　李佳豫被包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无辜的小眼眨啊眨，像是说我一直都很乖的啊。
　　李烨又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说：“你个调皮鬼也有乖的时候啊。”
　　李烨把李佳豫抱上摩托，坐在自己后面，靠着后备箱，叮嘱道：“抱紧了吗，要出发喽。”
　　李佳豫元气十足地喊道：“准备就绪，出发！”

　　两人的家有点偏远，小县城的路又暗，李烨开得比较慢。
　　经过一个路口时，是红灯，没人但李烨还是停了下来，右脚撑在地上，一本正经地教育李佳豫：“吶，看到没，红灯就得停，红灯停绿灯行，懂不懂？”
　　李佳豫探出小脑袋，左右乱瞄，看着对面变成一个绿色的小人，忙喊道：“爸爸，快过，快过，绿灯了！”
　　这小子，李烨一把把脑袋按回去，“坐好了！”
　　慢悠悠地刚发动没两步，没等李烨看清就被刺眼的白光晃花了眼，尖锐刺耳的刹车声响起。
　　接下来的一切像是个噩梦，发生的极快却又像是慢动作，李烨眼睁睁地看着那辆车速极快的保时捷渐渐接近，他看得到车上前排两人惊恐的表情，他甚至可以感觉得到马达轰轰的震动，紧紧抱住他的小豫柔软温热的身子，可他什么也做不了。
　　深夜的路口，尖锐的刹车声后伴随着一声巨大的轰鸣，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摩托车上飞了出去，重重摔在绿化岛上，另一个人影也瘫倒在地。失控的保时捷狠狠在李烨身上碾过，再将路边的护杆撞得粉碎后，终于停了下来。
　　小豫，小豫……
　　疼痛剧烈得几乎无法呼吸，李烨几乎可以感觉得到鲜血汩汩流出，他死命睁大着眼，费劲想叫小豫，可一点声音也无法发出。
　　他隐约看见那辆车终于有动静了，李烨手指动了动，却见到那辆车发动起来，后退掉头，又撞上路边的护杆，停也不停地直接开走了！
　　不……
　　不可以……
　　李烨眼睁睁看着那辆车扬长而去，但他什么也做不了。
　　小……小豫……
　　他恍惚记得小豫被甩出来，飞到绿化岛上，他艰难地动了动手指，手臂撑着身子，一点一点努力试图往前爬。
　　小豫，不要怕，不要怕，爸爸在，爸爸过来找你。
　　李烨听不到小豫的一点声音，他不敢去猜小豫是否还活着，他感觉得到自己身上的热量在一点点消失，却连看一眼自己伤口的力气都没有。
　　“爸爸……”微弱的叫声在不远处想起，弱得仿佛不存在。
　　“小，小豫……”捕捉到这抹呻吟，猛地抬头，眼里闪着亮光，李烨艰难地裂开嘴，笑了，“爸，爸爸在，小，小豫，别，别怕……”
　　李佳豫的声音很小很小，可他还活着，爸爸给他穿的严严实实，还带着安全帽，小豫还活着……
　　李烨突然间有了力气，爬得更快，他的身子在地上拖了一条长长的血迹。
　　李烨隐约听到了车子的声音，他缓慢地扭过头，见到之前那辆保时捷又回来了。
　　他动了动嘴角，太，太好了。
　　“请，请您，救救，我……”他这么说的，副驾驶座上的人看清了他的嘴型，脸上带着获救的感激与欣喜。
　　对不起，他闭上了眼。
　　驾驶座上的人一把将油门踩到底，从李烨身上碾过，再后退，再碾……
　　他心里默默算着一，二，三……十三。
　　够了，车轮底下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堆烂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