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芳心曾暗许》九千凡

1、【1】

　　我之于他，相识在春雨如油的早春。

　　那天我起来的晚了，父母已经去上班，错过了校车又来不及吃早餐，抓上书包匆匆跑下楼道，打伞一头奔进了茫茫雨雾世界。一路急奔，赶到学校时上课铃正打响，原在操场上逗留的零星学生瞬息跑了无影。

　　昨天才挨了批，我不想被老班抓个现行，趁他到达班级之前一鼓作气势如虎地冲上教学楼的第三层，单手撑墙，狠狠地喘了几口气，才发现膝盖以下的部分，连带鞋子全浸了水，湿哒哒的黏在脚上，很不好受。

　　男同学见之吃吃笑道：“又赶着来投胎呢。”

　　“这不，”笑眯眯接了句：“赶着来送你一程嘛。”进门前甩了甩伞，有几滴溅在了男同学脸上，他抹了把脸：“欧阳！”
　　“sorry咯，又不是故意的。”我道歉，径直往第三组后排走去，当看到座位上被人鸠占鹊巢时，便问：“这谁啊？”

　　“插班生吧？我来教室他就在了，一直趴着睡觉没起来过。”同桌周丽。
　　“有啥子好看的，”坐后排的陈波插嘴：“长得比我还黑溜，名副其实的黑皮候选人。”

　　班上闹哄哄的，我不信他能在这种环境下睡得着觉，敲了敲课桌：“诶同学，别睡了，醒醒。”
　　“别惹我。”男生趴着不动，沉闷的声音从臂弯里泄漏而出。

　　见他不起来，还说了句这样呛人的话我就有点儿光火了，直接上脚踹桌腿：“你坐了我的位置，麻烦你换个座位ok？”

　　“我说了别惹我！”这下，男生终于把脸从臂弯里抬了起来，眼皮上掀，横眉冷眼，度极其恶劣，六个字的话就跟他从牙缝里抠出来似得。

　　“你凶什么凶。”我顶了一句，与他对视。

　　他眼里布满了血丝，燃烧着丝丝火焰，眸子深处盘旋着一股子道不清的滋味，似沉痛中带着的哀伤，似发疯又死死克制的行为，如一只困兽，仿佛轻轻一撩拨，就能够点爆他的整个情绪。

　　第一次从一个人的眼中看到如此多的情感流露，我一下怔住了，没能反应过来，就这么呆呆地盯着他看。
　　原来他的眼，有如此丰富的语言。
　　“看够了没？”男生开腔把我从思维里拉了出来。
　　“我去，拽了吧唧的，欧阳你没那么怂吧？治他！”陈波瞟了他一眼帮腔。

　　“治你妈逼，白痴。”男生斜睨了一眼陈波，语气嘲讽，一下点燃了陈波的怒火，二话不说，一把拽住男生的后衣领提拉起来：“找打是不？”
　　“陈波！刚开学两天你就想闹事了是吧？松手。”这一幕，恰巧被进教室的老班撞见。

　　陈波不忿，愤愤然松了手：“老班，他占了欧阳的座位。”
　　被点名道姓的我瞪了他一眼，这小子老在关键时刻把我给推出来。

　　“行了，我知道了，不用你操心，坐下。”老班环顾了一圈班级，指了指第四组最末尾的唯一一张课桌，“新来的同学，你先坐那，到时再给你换座。”

　　那张课桌早被同学们冠上了一顶“特殊座位”的称号，平时都是上课捣腾得厉害的学生被老师们发配边疆任其自生自灭之地。

　　男生缄默，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自行抓上书包目不斜视地与我擦肩而过。

　　“他好凶啊。”周丽嘟哝了一句。
　　我褪了鞋袜，拧了拧裤脚上的雨水，挽了起来，才觉得好受了些，闻言瞥了男生一眼，见他依旧趴着假寐，哼了声：“个小，脾气却了了，没品，简直像只刺猬。”

　　这便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一个性格扎人的刺猬男生。

　　认识的他的第一个早春，带着点点的火药味，如此平凡，每日一出，谁又能想象得到以后发生过交集，经历过的事情，带着难以褪色的记忆及第一次的心动，如一汪清泉般注进了心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