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同人/九穹云歌》影涯雪

61、第 61 章

　　寅时三刻，城主府谈蕴阁。
　　南海的盛夏不算好过，但在夜里吹着海风还是一件让人很愉快的事。叶孤城披散着头发，只披了一件白色的丝衣，迎风站在回廊里，由着风中的凉意带走心头的烦躁。
　　他又做了那个梦，梦里西门吹雪再一次将乌鞘古剑送入了他的心口，鲜血在白衣上染出了可怖的图案，令人窒息的痛苦将他吞噬，哪怕他已睁开了眼睛，那种痛楚似乎还在胸前弥漫不散。轻轻叹了口气，他不相信这是叶孤城的心魔，并不是因为两人的选择都事出有因，也不因为出剑的人是西门吹雪，而是因为那个人是叶孤城，叶孤城确有执念，这种执念甚至到了非常可怕的地步，但它一定不是心魔。
　　可为什么叶孤城会一直梦到西门吹雪杀自己的那一幕？抬手按了按太阳穴，他一时竟想到是不是该找一些静心宁神的药来摆脱这种困扰。
　　“你可还好？”一个清冷的声音乍然响起。
　　并没有想到谈蕴阁中竟还有人，且自己丝毫没有察觉，叶孤城猛地转头，手指也探向了袖中的九穹剑，直到把人看清才放下了戒备，“西门庄主？”
　　“你可还好？”西门吹雪一面说着一面走几步到了亮处，目光一直看着叶孤城的眼睛。
　　“无妨。庄主怎会在这里？”
　　“你…”西门吹雪一直走到了叶孤城身边才停下脚步，仍是看着那人的眼睛，“叶孤城，不管你想起了什么，我都希望你能告诉我。但你若不愿，我不会勉强。”说着他伸手又递出了一个小瓷瓶，“和上次一样的。”
　　叶孤城并没有接过，转过头去看着夜色中的城主府，“我确实想起了一些事，但我想先听一听，庄主以为我想起了什么？”
　　“可是紫禁一战？”西门吹雪放缓了声音，但是毫不犹豫地说。
　　叶孤城点了点头。虽然还没有记起紫禁一战的全部，但他想起的确是紫禁一战的一部分。
　　西门吹雪的眼神有了些许变化。虽然一直对叶孤城想起紫禁一战后的变化没有十成的把握，但西门吹雪确实希望他能够想起这些事。可当叶孤城真的想起来了，他的心中竟然有了一种难言的忐忑。叶孤城之前刻意的疏离显然与此有关，那他究竟还有什么决定？
　　“在翀灵岛的时候我便开始想起紫禁一战，并且接连几日都做了一个相同的梦。但我并没有记起这件事情的全部，我只记得我移开了寒铁剑，又迎上了庄主的剑。那时心口的痛仿佛又回到了现在的我身上，就像我在望辰宫醒来时那样。”
　　这一下不仅仅是目光有了变化，西门吹雪的脸色也彻底变了。叶孤城想起的是死在自己手中的那一幕，且接连几日都做这个梦，若换一个人只怕早就拔剑了！西门吹雪知道叶孤城不会拔剑，可他不知道叶孤城究竟会怎么做。
　　“然后呢？”良久，西门吹雪只是这样问道。
　　然后？没有然后了，直到这一晚。叶孤城长长地吐了口气，突然手腕一翻，手指已握住了九穹剑的剑柄，“今晚我又做了那个梦，不过这一次梦境中多了一些事。
　　“什么事？“西门吹雪紧紧地追问。
　　叶孤城不语，手里的九穹剑没有出鞘，剑上也没有透出剑气，剑势却陡然而生。白色的身影在夜里格外醒目，好像那是一个悄然闯入人间的世外之人，而那行云流水般的身形更让他如飞仙降世。但这些落在西门吹雪的眼里，虽是能拨起他心中的涟漪，却远不及叶孤城手中的剑能让他心神一震。
　　他对九穹剑已然不陌生，但他更熟悉的是九穹剑上招式的变化。
　　那是“天外飞仙“，没有剑气、剑光的缭绕，更没有杀气的逼人，最简单最原始的“天外飞仙”。千万种诡异的变化在那只手中自然而生，竟没有丝毫突兀之处。西门吹雪知道“天外飞仙”并无局限，每一次它都会有不同的样子，全凭它主人的心境决定。所以西门吹雪虽然见过真正的“天外飞仙”，但那也不过是“天外飞仙”的一面而已。而此刻展现在他眼前的“天外飞仙”，就是那日紫禁之巅上的“天外飞仙”。
　　现在的“天外飞仙”或许已不是这个样子，叶孤城应是有意让他看到这样的“天外飞仙”。但不管怎样，西门吹雪都知道“天外飞仙”已回到了人世。
　　他曾经在想，如果他此生还能再见天外飞仙，他情愿付出任何代价。而这一刻，他见到了天外飞仙，也见到了“天外飞仙”。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呢？西门吹雪轻轻一笑，身形已然追上了叶孤城，乌鞘古剑带鞘而出。
　　叶孤城怔了一下。九穹剑没有出鞘，乌鞘古剑也没有出鞘，但九穹剑上没有剑气，而乌鞘古剑上却有剑气。乌鞘古剑很轻松地就穿过了九穹剑的剑网，轻轻地在叶孤城身上一点。
　　西门吹雪接住了坠下的人，带着他仗着轻功离开了城主府，一直往海边而去。
　　在海边寻了一块干净的大石，西门吹雪将叶孤城放在石上等他自然醒转，自己则拿着乌鞘古剑站在海滩边，看着海水打到了他的鞋前，听着海涛涌来的水声，也在静静等待着天明时分。
　　叶孤城醒来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西门吹雪一时猜不出。而他这样做不过是想还叶孤城一个礼，为“天外飞仙”的重现，也为了结束西门吹雪与叶孤城之间的决战。
　　大概这也是叶孤城第一次被人点穴吧？回过头看着还安静睡在石上的人，西门吹雪走了回去，脱下了自己的外衣，盖在叶孤城的身上。
　　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叶孤城醒来的时候手腕一动就握住了指边的九穹剑，另一只手抓住身上的衣裳，素白的衣料让他皱了一下眉，这是…西门吹雪的衣裳？
　　耳畔响起的龙吟声打断了他的猜测，一转头入眼的是手持出鞘的乌鞘古剑，在海边凌空而起的西门吹雪。暂且抛开了别的思绪，叶孤城留心看着乌鞘古剑，剑势的每一种变化都与他脑海中出现的一模一样。
　　叶孤城重现了那日的“天外飞仙”，作为回礼，西门吹雪也让他看到了那日的乌鞘古剑。
　　这就是那个杀了自己的人，这就是那柄杀了自己的剑，这就是那套杀了自己的剑法…叶孤城握紧了九穹剑，一步一步向西门吹雪走去。
　　他停下脚步的时候，正是西门吹雪使出最后一剑的时候，不带剑气的剑到了眼前，剑尖刚好对着叶孤城的心口。…与紫禁一战相比，唯一的不同是这一次乌鞘古剑没有再前进一分，刺破那件衣裳，饮下那人的鲜血。
　　西门吹雪随即收了剑在身后，“你醒了？”
　　“很好的剑法。”
　　“和你的剑法一样好。”
　　“西门吹雪，你想不想见到现在的‘天外飞仙’？”
　　西门吹雪的目光瞬间一亮，现在的“天外飞仙”，这对他来说是一个绝对的诱惑，让他忍不住就点了头，“自然想。”
　　“那你想不想知道现在的你与现在的‘天外飞仙’相比…”
　　“我只是想见‘天外飞仙’，并不想与‘天外飞仙’一较高下。”
　　“你真的不想知道？”叶孤城盯着那双似乎是沾染了夜色的眼睛，和此刻冉冉升起的朝阳相比，这双眼睛显然更引人注意。
　　但这些都比不过叶孤城的话，“天外飞仙”，对每一个江湖人来说都是一个致命的吸引，何况这还是涅槃后的“天外飞仙”。
　　西门吹雪深深吸了口气，“你想报仇？”
　　报仇么？叶孤城看着乌鞘古剑，虽然不管他怎么看都看不见那上面曾经沾染的鲜血，但他确实因为这柄剑而倒下。它的主人，就是杀了自己的人，而自己却是自愿死在那人剑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