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双》月牙清泉

2、第一节

　　冬夜，冷冷的月色犹如无情的霜压向天地万物，所有的山峦间，枝叶上，闪着森森的银光。

　　一个如山般的男人，立于崖边巍然不动。冷冷的夜风呼呼的吹起他的喜袍，在这死寂的夜里发出“呼哧哧”的声响，本是红色的喜袍竟深似黑墨般在惨淡的月色下，如小鬼招魂的幡！

　　那高大挺拔的身影尤如玉树临风般卓而不群，只是冰冷月光下的那双眼，带着极致的恨意，微微有血丝渗进了眼，多年后不曾消退。血眼阎罗，无情无心，那是后话。尔今，这一切看在另一人的眼里却真如阎罗一般，尽显狰狞。

　　“为什么？”男人终于厉声开口问道“为什么要杀了素妍！为什么你连我的命也那么想要？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你背叛我！为什么是你？是你？为什么——！”置疑的吼声在山峦间久久回荡……

　　“很意外吗？哈哈哈！”立于他对面三尺的那个身形娇小的黑衣女子缓缓的，硬硬的，吐了一口气。清冷的眸子第一次无所畏惧的对上那如炬的目光

　　“我从不认为我应该效忠于你，我身上流淌着的也绝不会是背叛的血液！从来就没有忠于，何来背叛？”女子狠道，眼中的恨绝决不下于眼前的男人。

　　“难道说我上官无缺瞎了眼吗？连那真切关心你的素妍也受我连累，是什么让你无情至此？究竟是什么让你恨我至此？枉我视你……”说到这里，自称为上官无缺的男人，竟痛苦的闭上了眼。

　　女子捂着受了伤的肩，口气依然强硬，对眼前的男子依然不变咬牙切齿的恨“这世上根本没有真心关切我的人，素妍不过是想接近我当你第五个老婆，我就如她的愿。因为只有你心里真正有了心痛的人才会露出弱点。我好不容易等到了这样一个让你爱得死去活来的人，即使杀不了你，也要让你痛苦一生，让你尝尝夜夜难眠的滋味！”

　　“你就那么想我毁灭？想我夜夜难眠，生不如死？你那么小就在我身边，也从没与人有特别的联系！你绝不会是敌国的奸细！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当你在十三年前对花醉笑的母亲砍下那一刀，你就应该知道会有今天！我忍辱负重，努力学艺，每一天，每一夜，无时无刻的不想取你的命！十三年了，你知道一个小孩子忍了十三年是多么痛苦的事吗？

　　每天夜里我天天要在心里念上自己的名字好几遍，想想父母的模样才敢入睡，因为我好怕自己太小会忘了一切。你难道不知道这对于一个只有几岁的小孩子是多么残忍的事？让我日日夜夜活在梦魇里，天天面对自己的灭门仇人喊师父。让我永远对那夜铭心刻骨！”女子的声音有些哽咽，男子的眉轻轻的皱了几下，依然不曾睁眼。

　　“反正无论如何我都杀不了你。”说到这里，女子竟有些负气“我从小就知道有一天我会死在你手里，可我不怕，因为这总好过我夜夜梦魇。……”女子被逼到这绝路竟心生坦然，无惧眼前这从不敢正视的人。“好在我总算是杀了她，你最爱的女人，让你也尝尝在特别的日子失去至亲的滋味！”

　　男人没有说话，也依然没有睁开眼，眼里渗血的痛难压心底的震惊。花醉笑，已不再是他的灵儿的花醉笑呀！那眸子的寒意、恨意在他闭上双眼时已似刻在心底，比这夜还冷，比风更刺骨。

　　谁又能想到那么小的孩子会藏有那么重的机心，天真的眼里隐藏的竟是冷酷的针。在巧笑嫣然下，骗取了他这个冷面阎罗的信任。原来别人口中所称的冷面只是面，而真正冷绝的却是他眼前的这个娇小女子，他奉若珍宝而别人却不自知的徒儿！

　　十三年的师徒情都抵不上那个冬夜的残酷啊，上官无缺长吐了一口气，再说话的口吻又换上了从前的淡然，沉静“想不到我在回来的路上捡到的孤女竟会是他的女儿，想不到你不仅象毒花娘子一样善于伪装，更象你爹那样攻于心计，更想不到你居然还记得你的名字？哈哈哈哈，真不愧是他的女儿呀，一个五岁的女孩儿竟会心深如海，难怪我说花长笑与毒花娘子的女儿怎么不像他双亲，想不到真身居然就在我身边卧藏多年。”

　　听到眼前的魔王对那夜竟是如此清描淡写，一种难言的无边的愤恨冲盈满胸。

　　“只有五岁？！难怪我都记不清他们的容貌！所有的人都死了，都死了……除了我！那个被你相中的花醉笑，注定做你暗营杀手的我——！”

　　呼啸的冷风和着那撕心裂肺的吼声响彻云霄，压抑十三年的悲怆终在今夜得到渲泄。

　　“那个夜好冷，好多血，我好想哭！好想喊娘！可我哭不出来，爹和娘的女儿怎么可以哭？怎么可以！所以到现在，我从来没有流过一滴眼泪，从来没有！也许你真是什么天星降世，十几年了，实在不知你这样的人弱点在那里，连焚心之毒都毒不死你！”

　　感知眼前女子的恨意，男子猛的睁开渗血的双眼，无法抑制的痛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你真的那么想我死吗？教你功夫，教你易术，教你五行之法，救过你无数次，你都忘记了吗？你以为杀了素妍就真的是杀了我最爱的人吗？”男子一步步向花醉笑逼近，已近红色的眼在这夜里竟显不真切。

　　“小灵儿，你不是很想知道我的弱点在那里吗？可惜你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了，为师我决不允许有任何人背叛，尤其是你！”

　　在浓烈的杀气中，花醉笑不能一丝动弹，原来师父的内功竟是如此之高，一点也没有受焚心之毒。她还是急燥了些，等得不够久啊，不然就会知道他的弱点了。花醉笑盯着那曾如星光般耀人的眼，在这月色中有些异样，是夜色的原因吗？

　　男人望着花醉笑呆呆看着他的脸，周遭浓浓的杀气中竟含有无比的悲伤，“灵儿，我绝不容许别人的背叛，绝不容许！让我亲自送你最后一程吧，你也不用夜夜梦魇了，咱们来世再见，今夜为师再教你最后一招焚心掌！”

　　话一说完，男人看似柔弱的向花醉笑心上拍出一掌，那柔软的一掌就象恋人间温情的抚摸，谁又知这轻揉下的温情会变成夺命的利刃。男人竟是在瞬间自创出这掌法，不愧是那天下暗营的主人——上官无缺！

　　花醉笑身子向后猛退，一口血如箭般喷射在男人的脸上，他没有闪避。那血箭如当年母亲喷射在她脸上的一样，会夜夜梦魇啊！花醉笑在掉下山崖的那一刹竟笑了，身子犹似断线的风筝在山风中坠落，天上的月光此时竟似母亲的星眸“醉笑，别怕！”那是母亲的温柔啊，“母亲，我来陪你了！”原来这就是解脱啊！可为何会有泪流过双颊？

　　山崖上不知什么时候已黑压压的站了好多人，他们都站在那个男人的身后静静的直立着。眼前的这人就是他们的王，他们的神！却没有人发现背对着他们的那个人，曾慑人的眸子眼下竟是如此黯淡，点点腥红让他竟感觉是那样的烫，灼得他几欲痛哭！

　　“你就是我的弱点！”一滴血泪终于悄然滑落，和着那低语任冷风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