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屠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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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蝉鸣四起，幽深的院落处，株株榆树开的繁茂，投下一片又一片浓密的阴影，阳光本有些灼热，但被枝叶一过滤，最后竟也变得柔和起来。
绿树阴浓，楼台倒影，水精帘动，蔷薇花开，阵阵清香。
而这两个女子，懒懒仰躺在荫凉里，时不时发出几声低笑，或者互相逗弄一番。
云兮并不太喜欢炎热的夏日，因为吵也因了热，人总是会无端的烦躁。但这一个夏天却变得与众不同起来。
有着这个偶尔古灵精怪，偶尔却又宁谧娴静的女子在身边，她只觉得岁月静好，时光安宁。
“怎的都不见小白？它不是总要日日缠着你么？”云兮斜斜倚着，一双手如玉般的雪白通透，此时捻了一串葡萄，细细剥着。
慕舟和撇了撇嘴，“小白在这府里待不住，今晨我方让王惠领了它去野外逛逛。”
小白若在，她哪里还能这般安逸的躺着，定要被缠着陪它嬉闹，不过也好，小白的身上全年都冰冰凉凉，夏日一抱，当真是舒服的紧。
自她在云兮处打听到了关于奕欢的一些事后，心里对奕欢更是牵挂起来。当她一首提着自己亲叔叔的项上人头时，她定然是怕的。毕竟，她还那么小。
“云兮，”慕舟和抬起手，揉了揉略微发胀的太阳穴，“你起先说有事同我说，是为王惠吗？”
云兮怔了一怔，点头，“此番来，是想请你去丹阳走上一走。”
“怎么呢？”慕舟和懒懒睨了云兮一眼，奕欢让她去丹阳，她可以理解。但云兮，是为何呢。
云兮总以为自己已分外高估慕舟和的聪慧，如今看来，仍是低估了她。她想来是对于自己的身份有了些猜测了吧。
“前些日子，皇上派了钦差前去丹阳调查这百姓离奇失踪的事件，最终定为瘟疫。于是派了数个御医以及召了神医门的几个长老前去诊治，一直也不见效，未免瘟疫扩散，现如今定了七日后屠城。”
“屠城？”慕舟和从躺椅上坐了起来，这欣帝是怎么当的皇帝，连屠城都做出来了。
自从知道先帝本属意奕欢继位后，慕舟和潜意识里对这欣帝赵檩就有了些不满。总觉得，是他抢了奕欢的东西。并且，他的皇帝做的还不是那么合格。
若是奕欢来做——慕舟和当下被自己心里的想法惊了一惊。
“嗯。”云兮并不知道慕舟和此时的想法，只以为她被“屠城”这个字眼所惊到，“所以，想请你去丹阳走上一遭。”
“云兮，我有些不懂。”慕舟和看着云兮，一双目光灼灼晶亮，“你为何要插手丹阳的事情呢？”
丹阳的事，并不如此简单。慕舟和想不通，云兮跟那人会有什么联系。
“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能否先让我知道，你对丹阳一事的想法呢。”云兮并不直接应慕舟和的话，她想先了解，慕舟和了解到了什么程度。
慕舟和叹了一叹，她信云兮不会伤害她，却不喜欢云兮这种保护她的方式。像是师父，踏雪她们那般，心里隐藏了许多秘密，偏偏又不愿告诉她分毫。总要她自己不断去猜去想，她什么都不知道，就像是个被蒙在鼓里的傻子。
但，她还是开口了：“丹阳那些失踪的或者死去的人，并非死于瘟疫，当是中毒。至于是什么毒，我还不能说的肯定。你若得空，可去看看王惠，大约能猜出那些人的用意。”
她本来还不曾太过肯定，但云兮方才带给她的消息仿佛醍醐灌顶，对于丹阳一事所有的困惑，在那一个瞬间，都解开了。
“王惠怎么呢？”王惠力大无穷，抵得过数个魁梧壮汉。除却这点，云兮再没能看出些端倪。
慕舟和轻笑着摇了摇头，“我曾听王婶说过，王惠出事前不过是个小买卖人，哪里来的这分子力气。他中毒之时，我发现他皮肤僵硬，几乎没有痛觉，蛮横冲撞，唔，”稍稍顿了一顿，“做个算不得太好的比喻，那时的王惠更像是一头野兽。你说，如果手底下有一群这样的人，会如何呢？”
慕舟和的确以内力为王惠逼过毒，顺便梳理了一番杂乱的经脉，但这种好处是需要时间慢慢才可见到的。是也王惠此时惊人的转变与她无甚太大关系。
云兮到底也是聪敏过人，被慕舟和稍一提醒就明白了过来，“不畏生死，不惧疼痛，如果有这样的一群人，当真是太可怕了。”
“嗯，”慕舟和点头，“我曾想过，是什么人才会有此行为，况且，如此大规模的寻人试毒，所需要的不仅仅是各方的纵容，还有一批对于医道毒理有深刻理解的人。”
“所以你想说，造成这一切的是——”云兮并未说完接下来的话，而是警惕的四周环视了一眼，确定当真隔墙无耳后，才放低语调道，“欣帝赵檩？”
“是，”慕舟和坦然，“丹阳城，说小不小，说大也并非太大，也不是什么重要城池，为何欣帝会如此大张旗鼓，又派钦差，又派御医。而神医门只是江湖势力，怎的又会插手进去。再有，屠城之事，也颇有些急不可耐了吧。”
屠城意味着什么，丹阳城内，无数无辜的人，都会因此而丧生。上至垂暮之年的老人，下至襁褓之内的婴孩，此举，太伤天和了。
一连串的问题噎的云兮无言以对，慕舟和说的，她再清楚不过。但听得她一句一句头头是道与事实几近无差的分析，云兮便明白，自己还是太过低估这个看似温吞的小绵羊了。
或许，慕舟和从来就不是自己眼中那个有几分呆的孩子了，她的天性里隐藏了一股桀骜。只是还不曾遇到激发这股野性的契机罢了。
“你的意思是，丹阳之事，是神医门所为？”云兮在慕舟和一连串的反问中，概括出了结论，“而神医门，是受欣帝的命令，如今欣帝的所为，只是想毁掉一切痕迹？”
慕舟和有些烦躁，她当真是不喜欢这些猜忌权谋的，为什么，人就不能坦然自在的活着呢。勾心斗角，心不会累吗？
“你说过，当朝副相夏侯泉是个十分有手段的人，深得欣帝信任。虽屈居右相之下，却手握兵权，无惧右相分毫。而欣帝，懦弱无能，毫无主见，这两个人，你认为谁更适合当这个幕后的人？”慕舟和疏朗的眉头在这一刻皱的死死的，她不由抬手揉了一揉眉心，“副相的用意我还有些不能猜到，但欣帝之所以会默许这些行为，大约是为了培植出一股子战力，巩固帝位。”
慕舟和没有告诉云兮，她会联系到欣帝的最主要原因是因为奕欢。如若不是牵扯到赵檩，奕欢怎会对丹阳之事上心至此。
心里暗暗打定主意，定要竭尽全力阻止屠城一事。不然，奕欢大约会难过吧。
“哦！”慕舟和说着说着，脑海里又是灵光一现，“战力，对！正是如此，你且看王惠便能知道，若这试验当真功成，那么此等战力必定是以一当百的，且还是只顾杀戮完全不顾自身的拼命之人，欣帝对此垂涎，不代表夏侯泉不想要。夏侯泉城府极深，胸怀壮志，怎会甘愿屈居在一个如斯无能的君王之下——”
越分析却又觉得不对起来。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呢，慕舟和一时之间还想不明白。仅仅是如此的蛛丝马迹，她能推算出那么多，已是太叫人意外了。
“慕儿，”云兮忽的起身，行至慕舟和的身侧，一手搭在她的肩膀之上，柔声道，“够了，慕儿，莫要想了。”
慕舟和摇头，眉头蹙的更深，她厌恶这些，所以想要去理个清楚明白。自她出了鱼沉谷后，每过一日，她隐隐就觉得有一张滔天巨网正慢慢向自己笼来。她想要挣扎，想要逃脱，可身边的每个人，师父，踏雪，寻梅，蹑云，逐月，还有云兮都像是守在了她身边，同她说：“慕儿，莫要再白费力气了，我们这是为你好。”
还有奕欢，奕欢也是同她一样，要被这张巨网所笼盖住的人。慕舟和并不在意自己会如何，但她想保护奕欢。
自那一日在瘴气林子发生了暗杀的事情后，她每每都想要变得强大些。强大到，什么都知道，也什么都能做到，那么就可以为奕欢担起一片天，而不是只能无力的看她离开。连开口让她留下的资格都没有。想想都觉得无比悲哀，胸臆中是满满的不甘和刺骨。
“云兮，你到底是谁呢？”慕舟和叹气似的喃喃道。
云兮沉默了片刻，嘴角浮出一抹苦笑，“慕儿如此聪慧，大约已然猜到了吧。”
慕舟和摇头，“猜到只是猜到，云兮，我把你当做朋友，所以如果你还不愿或者不方便让我知道你的身份，我会尊重你。”语气里，没有平日里的慵懒倦怠，也不是软糯脆朗，只是低沉和几分沙哑。
“慕儿——”云兮只觉得心都被狠狠揪了起来，她是最想保护慕舟和的人阿，她也是——最珍惜同慕舟和来之不易的相遇的。
可，到底是她在用她的自以为是保护着这段关系，还是慕舟和用她自己特有的方式来维系他们之间微妙的感情。
这个傻瓜，不是他们所了解的那般，同任何人都有礼疏离，她反而要比他们想的都重感情。
因为，她就是这样一个纯粹的人。
“我是——”云兮顿了一顿，她此刻觉得身份什么的都不再重要，她只想这个垂首的女子舒展眉头，“天——唔。”
天字方出了个头，启开的唇瓣上，却已覆了只莹润白皙的手。
慕舟和轻轻摇头，微微一笑，“是我使小性子了。”
心里也对自己竟有如此执念而诧异，她向来，都该懒懒恹恹的，不是吗。既然她总要知道这一切，那不若让它们来的晚些，再晚些。
“慕姑娘——姑娘——”云兮刚欲开口说话，却只听的柳儿急匆匆的声音从院落那头传来。
柳儿刚踏进院落，便只瞧的自家姑娘也端端正正坐在那头，当下滞在了原地，也忘了她方才如此迫切着急所为何。
“柳儿，发生什么事了？”云兮的语气，仍是温温柔柔的，可慕舟和觉得，少了些什么。
“阿！”柳儿一跺脚，又忆了起来，埋着急急的碎步几乎是一路小跑到了二人的面前，“不好了不好了，方才下人来报，小白同王惠叫人抓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屠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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