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狐仙 ...
-
终是三月过去。
慕舟和在这三个月里，被谷内五人填鸭式的教育，终于勉强能达到他们的标准。
慕流熙在第二月时便有事离去，离去时，嘱咐蹑云四人在慕舟和出谷后到一地寻她。
这意味着，慕舟和，需要独自踏入江湖路。
这夜，是慕舟和在鱼沉谷待的最后一夜。她坐在湖边，赤/裸双足，没入湖水之中。自上次叶楝那般做了之后，她便也极喜欢如此。
凉风习习，五月的夜色泼满霁蓝，周围是榆树枝叶交错的声音。
原来鱼沉谷的夜晚，是这样的美。
“主人——”踏雪在慕舟和身后轻唤了一声。
“踏雪。”慕舟和一双精致小巧的莲足在湖中轻轻荡漾，小白今夜也是出奇的安静，只默默的盘在一侧。
“舍不得离开了吧？”踏雪倚着慕舟和坐下，双手抱膝，仰望这片墨蓝色的天。
漫天星光，美丽如斯。
“我有种预感，此次离开，也许——”慕舟和沉默了，她想说，也许永远都不会再回来。她不知道为什么，但这种预感着实令她不安和惶恐。
她为什么不会回来，是不能，不想，还是——
这里有她的家，她的根，还有小白。
“主人想是没有离开过这里，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想法。”踏雪笑笑，柔声安慰着。“主人出谷后，要照顾好自己，莫要受委屈。”
“嗯——”慕舟和点头，糯糯的应着，“踏雪——”她低低的唤着。
“嗯？”踏雪偏过头去。
当年看到她，她还是个蹒跚学步的孩子。转眼十几年过去，她已长大了。如今，该是让她去绽放自己光芒的时候了。
“若我想吃你做的糕点了怎么办，若——”
“我的傻主人，”踏雪伸手把慕舟和揽进了自己的怀里，一如小时候那般，她抱着她，“你我又不是不再见了。”
“嗯——”慕舟和只觉得踏雪的怀抱温暖，她渐渐泛起了倦意。
不远处，一抹黑影立在榆树的阴影下，目光却从未离开过湖边那个明媚通透的女子。
“逐月，你——”
说话的女子，身形挺拔宽厚，腰间一把断刀衬的她分外硬冷。
蹑云在逐月的眼中，分明是看到了那说不出道不明的千言万语。
“蹑云，你我是一类人，你明白，我岂会不懂。”逐月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
她多想，能够抱着慕舟和入怀的是她。
只是她不能。
人总是贪婪的动物，若她此刻拥她入怀，她不敢保证下一刻是否会要求更多，想要更多。
许久的沉默后，蹑云终于淡淡的应了一声：“嗯——”
只是这一声短暂的字眼里，隐藏了多少无奈，怕是只有她自己才懂。
直到慕舟和沉沉睡去后，踏雪才将她抱回房中。
慕舟和身形娇小，且又是极瘦的，踏雪虽是女子，但仗着习过武，因此抱起来也并不费力。
—
“我们这样子做，真的好吗？”寻梅扑闪着一双大眼睛，微微抬头扫视站在她面前的三人，“主人不会生气吗？”她默了一默，又补充道。
“这是谷主吩咐的，主人——”踏雪朝身后，慕舟和的房间望了一眼，“谷主说的没错，主人到底太过软懦，我们若是一味相陪，她永远也不会长大。”
“可是有我们保护主人，主人为什么需要长大？”寻梅不懂。
“寻梅，既谷主如此说了，自有她的道理在。谷主不会害主人的，不是吗？”逐月微微弯腰，伸手揉了揉寻梅的脑袋说道。
蹑云剑眉一挑：“既如此，那便走！”
所以，这一夜，蹑云逐月，踏雪寻梅都离开了。
但这一切，熟睡中的慕舟和并不知道。
—
当她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
“踏雪——”慕舟和推门唤着。
今日谷里怎的这般安静？
未见踏雪，小白却出现了。
“嘶——”小白吐信，以此表达见到慕舟和的愉悦。
慕舟和却无心同小白玩闹。
“主人，见信时，我四人已离谷……”剩下的话语，慕舟和不知到底是看透了还是未曾看透。
“唉——”慕舟和叹了一叹，她们四人的用心，她又怎会不懂。
只是，她们都还是太不了解慕舟和。
也许慕舟和忐忑，惶恐，甚至害怕。
但她——
从未想过后退。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慕舟和双拳不由握紧，低声说道。
数百里外的肃州城，一连数日阴雨绵绵。
名剑堡内，更是弥漫着一股低气压，叫人闷得透不过气。
“主人，派去的人递消息回来——”
说话的男子一身家仆打扮，容貌普通，叫人见了一眼绝不能记起容貌的平凡，若是有人稍稍多些，也定是极容易便被人所忽略的。
“我知道了。”这女子却不同。
但见她一身天青色莲裙，身披一件月白底色蝶纹织锦的羽缎斗篷，三千青丝绾了一个堕马髻，一支海水纹青玉簪衬的她分外明艳。
伸出手去，接下一滴雨水。
“主人，我们派人在那里守了一年多，是——”那男子好一番犹豫，终于开口。
不远处，似有一群人洋洋而近。
女子蹙了蹙眉，有些不悦：“无言，你多言了。”
“属下知罪！”被唤作无言的男子，躬身的幅度更甚了些。
明明已经在这个女子身边多年，却仍是每每被她睥睨天下的气势所臣服。无言的手心渗出了些许汗。
“你且退下，莫要叫人察觉。”女子转过身子，面向那朝她越来越近的，气势略有不善的人。
“是。”
“站住！”无言正欲退下，却被来人喝住了。
“叶楝，表哥现在身受重伤，你却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听风看雨，和家丁窃窃私语，哼——”人还未至跟前，曼声的怒骂却已先抵达。
“你去吧。”叶楝同身后的无言道了一句。
方才那股子慑人的气势在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无言离去了。
而那人，也终于到了。
叶楝低头，却见一双绣缎孔雀线芙蓉软底鞋。
“你这是什么态度？”来人见叶楝仍是那清浅的模样，顿时怒意更甚。“表哥——”
正欲再指责些什么，却停在了叶楝蓦然的抬头里。
“宋姑娘若真有心，不该花时间同我争执。”叶楝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语气微冷。
叶楝福了福身子，从宋天心的一侧走过。
身后之人，无不让路。
—
再说回慕舟和。
她顺着踏雪之前告诉她，出谷后一路向北。
五月的时节，南方时常烟雨蒙蒙。今日也不例外。
不过野外却是桃红柳绿，百花盛开，好鸟枝头，啁啾婉转。慕舟和初来乍到，一路流连踏勘，也因此未能在入夜前赶到最近的城镇。
但慕舟和到底是好运气。正当她思虑今夜该如何度过时，瞧见了不远处的一缕炊烟。
她随着炊烟走去。
“大叔——”慕舟和脆脆唤着。
正在院子里打水的中年男子闻声抬头，竟是呆滞在原地。“哐当”一声，手中的木桶也掉落在地。
慕舟和走至院门前，问道：“大叔，我今日——一时贪玩，错过了进城的时辰，请问——”
她的话还未曾说完，便只见中年男子哆哆嗦嗦的转身，一言不发。
“大叔你——”慕舟和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她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确信自己并不是吓人的模样。
“狐仙饶命！我上有瘫痪在床的老母，下还有孩子要我照顾……”终于，中年男子跪倒在地，背对着慕舟和不断磕头，口中念念有词。
“狐仙？”慕舟和怔了一怔，“大叔，我不是狐仙。”她解释。
“世上哪有你这般美貌的女子，狐仙娘娘，狐仙大人……饶命——”他显然是不信慕舟和。
慕舟和撇撇嘴，轻身一跃，到了中年男子的身后，拍拍他的肩膀。
“大叔，我不是狐仙。”再一次声明。
中年男子抖若筛糠，却到底是鼓起了些许勇气，偷偷扭头看慕舟和，一眼便又缩回了头。
还说不是狐仙，方才分明还在院外，眨眼就在他身后了。
慕舟和深吸一口气，真是不知该拿这大叔如何是好。方圆数里就这一户人家，她还没怀疑人家是妖怪，人家倒先怀疑起她了。
“阿福——”屋内，传来一个老声，似是个老妇人，但接踵而至的，是陶瓷破碎的声音和一声哀鸣。
当下也是顾不得再解释，慕舟和一掌推开了屋门。
只见一老妇人跌倒，地上尽是碎瓷片。她正欲挣扎着起身，手即将落在那碎瓷片上。
“婆婆小心——”慕舟和眼疾手快，挡住了老妇人的手。
“阿福——”老妇人有气无力，“你不是阿福？”但当她触到慕舟和的手时，却发现自己认错人了。
“娘——”被唤作阿福的中年男子连滚带爬，到了老妇人身边，仍是不断磕头：“狐仙娘娘，你放了我娘，要吸阳气便吸我的罢！”
“大叔，我真的不是狐仙。”慕舟和只得再一次重申这个事实。
她慢慢扶起老妇人：“我只是想借宿一宿，至于你说的吸阳气——”慕舟和默了一默，“我不会。”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狐仙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