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三年后·百里祈渊 ...
-
南陵国都晋阳，历来便是思想文化荟萃之地。恢宏大气的晋阳城墙外，是数十公顷的森林。穿过这数十公顷的密林，往东而行，经过稻米大城谷城，就是一道巍峨的山脉，名镇龙脉。
这镇龙脉据传是南陵开国时期留下来的，百里家的祖先们靠着抢先占领的高地，将上代国君扼杀在了山脚下。称帝后又在上面修建了防线，十米一哨，百米一烽，在百里家掌权的这数百年间，大大小小的一共抵抗了十多次战役。叛乱者的尸骸在山脚下逐渐沉积，最终将这里化为了一片寸草不生的荒地。
有如神助的叛乱军，打着驱除暴君，匡扶正统的旗号，在国民心中威望甚高的靖王之后，百里祈渊的带领下，从西边的荒漠起步，仅仅三年间，就已经打到了镇龙脉。在被誉为南陵最坚硬的一道防线这里，终究还是无计可施，陷入了被动状态。
亏得是，叛乱军的主帅，靖王府的小世子，还是个行军打仗的一把手。三年的征战更是磨练了他的心志，锻炼了他的能力。在后继无力，前进无能的情况下，力挽狂澜，硬是将巨兽的爪牙撕开了一道口子，让反叛军有了一些可以喘气的功夫。由此，叛乱军和南陵军队也陷入了僵持的状态。
但是这种状态维持不了多久，高台上的王位总是能令人疯狂。
是夜，月朗星移。一片荒凉，白骨丛生的镇龙脉下，却亮起了丛丛的灯火。
十数万壮年的儿郎，带着一颗为国捐躯，为家乡百姓谋福祉的心，聚集到了此地，在连续半个多月的激战后，终于是静了下来。没有轮到班的兄弟们都窝在了营帐里，睡得安详；值班的兄弟则举着一把把坚韧的长矛，一个个目光严峻的在营地里头来回穿梭，守卫着他们香甜的梦境。
在驻扎地外围，一个一人高的小土跺上，却站了一个男人。
男人身姿欣长，穿着一件银质的软皮甲，宽阔的肩膀山还系着一条红色的披风。
披风随着夜风不断的飘摇，合着男人微微垂落的发。
男人仰着头，仔仔细细的瞧着天上那轮缺了一半的月亮，下巴昂起的弧度美丽而又充满了力量，挺翘的睫毛合着高挺的鼻梁，光是从侧脸看，都美得非凡。
身后有一个穿着黑色细铜盔甲的男人慢慢的走进，提着一把鞘上刻花的长剑，于他身后约一尺处，脊背挺直的单膝跪地。
“殿下，长青君来函，请您回营查阅。”
小土跺上的男人回过头，俯看着他，仿佛漫天的熠熠星光都包围在了其一人身上一样。
“他的人几时来的？”
“子时。”
男人笑笑，微微的摇了摇头，又看向了浩渺的星空。
“那便不急。”
黑甲跪地的男人点头，提拉了一把手中的长剑，直起了身子便想要往回走，却又被对方叫住了。
“凛哥，你先别走。”
黑甲男人遂回头，弯腰问道：“殿下可还有事？”
土垛上的男人点点头：“你且过来，与我一同看看这月亮。”
黑甲的男人有些疑惑的抬了头，一双漆黑无神的眸子看向天空。
“可有看出什么来了？”
站在他前头的男人问道。
他摇摇头：“并未。”
土垛上的男人却叹了口气，再开口时，语气都带了几分讽刺：“这天上的月亮是圆了又缺，缺了又圆。但是人却不同。此役过后，又不知该有多少家庭将永远的失去他们的丈夫，儿子？”
穿着黑甲的男人皱了一双浓眉，想说些话，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便只能继续缄口不言。
“所有人都在说，牺牲是战争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世人顶端的那个位置就是那样，铸成它的不是金银玉石，而是枯血白骨。我在你们每一次的呐喊声中渐渐找到我该属于的地方，却在踏上这片白骨丛生的土地时萌生了退意。”
“凛哥，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离开百花宫么？”
垂眸一直认认真真听他讲话的黑甲男人瞬间抬起了头，眸光中带着深深的震惊，与那不知何时回头了的，男人那双浅色潋滟的眸子撞到了一起。
他于是慌慌张张的赶紧低头，用苍茫的夜色掩盖了自己那一瞬间的失控。
“臣下，从来不属于百花宫。”
小土垛上的男人却又重重的叹了口气，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涩。
“好巧，我也从来不属于百花宫。”
翌日，清晨。
主帅会客的锦缎帐篷内，一名年约二十来几高瘦青年正坐在侧位上，满脸不耐烦的端着一杯清茶，磨蹭着茶杯边那道道不甚精细的青花。复又抬眸看了一眼帘帐外的日渐高挂，耐不住火气的将自己手中的瓷杯往桌上一扔，温热的茶水就洒了旁边看守着的俩侍卫一身。
“这都什么时辰了？我从卯时二刻等到现在，已经等了两个时辰了。你们世子还不现身，究竟将不将我们殿下放在眼里？“
被泼水又凶了的俩侍卫都不说话，一个个腰杆挺得笔直，就当没有听见他这番屁话似的。
那帘悬两边的锦缎帐篷外，却走进来一个银甲红袍的男人。
“我军素有晨练的习俗，本将随军士们操练到现在，是以，未能早点迎见信使大人，深感抱歉。”
掀帘进来的银甲将军有着一张雌雄莫辩的英俊脸庞，斜飞的剑眉英挺，性感的薄唇微抿，一双淡金的眸子威光一凛，就将那先前还咋咋呼呼的高瘦青年震的半句话都不敢说了。
将军便笑笑，如愿以偿的几步跨过他，坐到了主位上，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微曲，敲了敲桌子。
“长青殿下又有什么指令了？且给我瞧瞧。”
信使便如梦初醒般，怨恨且懊恼的瞅了那边好整以暇的将军一眼，便从自己胸前的衣兜里抽出一封浅黄的信来，交由他身边的守卫，递给了将军。
将军接到了信封，也不避嫌，挑眉看了信使一眼，便当着众人的面拆开了，抽出里面那张质地上乘的白色宣纸来，一目十行的阅下去。
信使在心里暗唾了一声，坐了下来，端起手边那泼了半碗的茶水送进嘴里，想要压压惊。
岂料他那杯茶还没有碰到嘴，主位上的将军便猛地一拍桌子，将他吓的一抖，手里的茶水顺势就泼洒了自己一身。刚想拍桌找人理论一番，就对上了对方那双淡金色的眸子。
“三天内，绝对不可能。”
将军殿下怒火升腾道。
端着空茶杯又是一抖的信使懵了半晌，方才想起来将军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一下子腰也不疼了，腿也不抖了，放下了茶杯微咳两声，就道：
“这是我们殿下的指令，小的只是负责传信的。”
银甲的将军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意，淡金的瞳子阴测测的看着他。
“那你就传信回去，这场仗，本将军喜欢怎样打，就怎样打，不劳他瞎操心。”
“我们殿下说，就知道将军会这样说。”
信使使劲的吞咽了一口口水，战战兢兢的看着那主位上的将军，拼命的回忆着主子要他带回来的话。
一个黑甲佩剑的高大男人却突然闯进了营帐内，往银甲将军面前一跪。
“殿下，敌军从镇龙脉上发动突袭，落石滚滚而下，营地上头的悬石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
将军闻言，先是一脸的震惊，然后就像是猜到了什么似的，一双鹰般的眸子就狠狠的瞪向了那个一屁股摔到了地上的信使。
信使被他这一瞪，吓得更是不轻，一边胆战心惊的使劲后退，一边就支支吾吾的开口：
“是殿下的主意，不关小的的事啊。”
将军扶着木桌的手掌慢慢的攥紧，手背上青筋直冒，再一用力，就直接捏烂了一张上好的紫檀木桌，抠出一手四分五裂的木屑来，然后往信使那边一甩，无数细如牛毛的木屑穿透紧密的锦缎蓬布，深深的扎到了帐篷外的泥土地里。
“给本将军滚！”
盛怒之中的将军朝着信使吼完这句，便带着那黑甲的男人和营帐里头的两个侍卫冲了出去。留下一个惊魂未定的信使。
信使瞧了瞧营帐外奔走的将士，使劲的咽了口口水，一骨碌的爬了起来，翻出了帐篷，就朝着营地外跑去了。
将军和黑甲男人赶到出去时，大军已经集合的差不多了。一个同样着黑甲的壮硕男人正站在大军前头，指挥着。
将军在后唤了一声：“冽。”
男人便回头，一张俊朗的脸上，一道几寸长的狰狞伤疤，横跨了眼脸至下颌骨。见到是将军后，便一个干脆利落的单膝跪地，双手交握往前一推。
“殿下。”
将军做了一个请起的手势，又系紧了脖领上的红色披风，眉目间锁着的尽是大敌当前而色不变对的沉稳。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跪在地上的刀疤男起身，从旁边的侍卫手上接过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递给了将军。
“敌军找到了我们的驻营点，在崖上以落石击之。随云队的已经派去加固防线，但是估计抵抗不了多久。”
将军点点头：“对方出袭大约用了多少人？”
“对方掩藏在了山崖上，我营地四周又多怪石峭壁，探查不清楚。”
刀疤男有些自责的偏了偏头。
将军却挥手，示意无事：“将随云队的人叫回来。”
“那防线怎么办？”
“镇龙脉驻守的是龙家一系，龙家是南陵大军户，但凡龙家子弟，都是在军营中长大的，而南陵的骁铁骑也大都来自于龙家，那可是南陵最为精锐的一支部队。”
“此次带兵的是龙家的下任家主，龙靖文。我幼时与他交集不浅，上次交战，从行兵布阵中又可探知一二。他的秉性与幼时没有多大变化，缜密的很。在自己元气没有完全恢复的情况下出兵，若不是想打我们个措手不及，就是另有打算。”
银甲的将军一边擦拭着他的长剑，一边垂着一双淡金色的眸子道。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此地三面环山，难攻难守。但是我们的大本营在青城，让他们这么堵死了十分不利，所以只能出去。”
将军长剑一指，凌冽的眸光合着剑光，直直的劈向了他面前丛丛的密林。
“凛，你带流光营三万弟兄化整为零，在夜幕降临时必须赶到镇龙脉峰，龙家的营地。”
黑甲的男人单膝跪地，答了声：“是”
“冽，你与我兵分两路，尽量制造出大的混乱来，吸引住敌军的视线，全力掩护流光营。同样，天黑结束。”
同样黑甲的刀疤男人也单膝跪地，答了声：“是”
“弟兄们，这是我们出征以来最艰难的一仗，打好了就是南陵万顷江山，亲人朋友百年无忧，打坏了便是一抔黄土，埋骨它乡。但是无论结果如何，我，百里祈渊，与你们同在——”
十数万壮年儿郎们举起了各自的长枪，呼吼声冲破天际。
“杀——”
银甲的将军亦举起了他的长剑，红色的披风随着山风而飘摇着：“现在，与我一道，杀出去吧！”
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呼吼：
“杀——”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三年后·百里祈渊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