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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骚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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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代天巡河,享帝王仪仗。十二面龙旗猎猎飞扬,飞龙五爪凌云,几欲裂布而出。前头仪仗队浩浩荡荡进城了,后头太子玉辂才在森严戒备下露出一角。秦王携禁军层层护卫,刀枪剑戟威严森然。
太子车架进城后,人山人海的百姓明显开始骚动,如浪般向前涌去。这股涌动却透着点异样。随侍一旁的秦王煞气冷峭,禁卫军立刻严阵以待。
太子一路走来,所到之处不乏因为百姓想一睹天颜而造成的骚乱,但像今天这样的却是少见。百姓正处在兴奋状态本就容易从众,一旦有人带头往前挤或者有人在后推搡,除了踩踏便是禁卫军不明所以的动刀,然而不论哪种都对太子的舆论极为不利。
“林放!”
“在!”
“本王命你立刻带上一对人马把煽动者全抓了,如遇反抗,便宜行事!通知蒋副官,所有禁卫军严阵以待!”
“是——”
玉辂两旁,人群合拢的态势不减,这不正常的推挤也渐渐引起了前头车架的注意,而两侧有些敏感的百姓也意识到了不对,他们急着往后撤去,然而这一退骚乱反而更加严重了!
秦王杀气上涌:“禁卫军听令,所有人合拢,有胆敢靠近玉辂者格杀勿论!”
“爷,怎么办?现在刚进城,离行宫还很远啊。”松溪放下车帘,满脸焦急。
赵承安捏了捏眉心,无奈地放下手中的书:“不必担心,禁军重重把守你当是玩的?”而秦王不过也是投鼠忌器这才没有及时控制局面。
这种场面对赵承安来说不过尔尔,他本不想理会,但转念却又改了主意:“松溪,开车门。车队也不要停继续往前。”
“哈?!”
看见松溪那蠢样,赵承安直接上脚:“去啊——”
“哦哦,哦!”松溪连爬带走地滚了出去。
被层层护卫着的玉辂上下来个小太监,两旁车奴恭敬打开了雕龙红门。百姓对皇家总存着畏惧,此刻俱都三三两两安静了下来。
片刻后,太子赵承安身披鸦青大氅如闲庭信步般从马车中踏了出来。他身量颀长,流珠玉冕模糊了他的面容,唯独两道剑眉如同乌黑天空的闪电,劈的让人心头一颤。
他如高高在上的神祗,一立身便是俯瞰众生的姿态。冷而煞的面容,气势森然胆寒,这便是煌煌天家。
也不知是谁先跪下的,围观的百姓如同潮水般矮下。
“太子千岁!”
这便是未来天子——数千百姓竟无一敢抬头再一窥天颜。
骚乱瞬间消弭。
“咱们的太子爷越发有气势了。”高玄明倚窗扺掌而笑。
他身边,颜彩盯着那玉辂,眼里光芒炸亮。不过她掩饰的极好,又立马恢复成那个略带灵气的娇俏少女:“不愧是太子。”
高玄明瞧了她一眼,笑道:“热闹看够了,咱们办正事去吧?”
颜彩笨拙地理了理头上的小厮帽,然后身份狗腿得哈腰:“少爷您先请!”
“哈哈,小颜子,有出息!”
店铺都喜欢开在热闹繁华的地方,偏偏鞠宝斋另辟蹊径,将店铺设在了幽深的巷子里头。周围一片都是低矮的民居,就它一栋两侧飞檐塔式建筑,真是惹眼的很。附近的多是普通百姓,白日里要上工,因而那些个达官贵人便是公然进入这个奢侈地也没人看见。
今儿太子仪仗进城,泰半济阳府的人都去了城门口,鞠宝斋这儿也是冷清清的,就两个小二懒洋洋地扫着门前地儿,还时不时探头探脑一番像是想透过这层层屋楼看见前头热闹的场景似的。他们的魂儿都被太子仪仗勾走了以至于看见客人上门都不怎么热络了。
高玄明带着颜彩大摇大摆的进来鞠宝斋:“你们掌柜呢?”
其中一个小二恭敬道:“回少爷的话,今儿太子爷驾临,我们掌柜去看热闹去了……”
高玄明背着手慢慢扫过店里摆放的奇珍,随意问道:“你们怎么不去凑热闹?”
“小的们自然要看店啊。不知道这位少爷想买些什么?”
“听说你们家的渔具是出了名的好,拿一套让爷瞧瞧。”
“好嘞!少爷一看就是懂行的,您稍等,小的这就去给您拿。川子,请这位少爷歇着,看茶。”
颜彩偷偷对着高玄明竖起拇指。还真别说,这位少爷装起纨绔来真有那么几分意思。
“济阳府里来你们店买渔具的人多吗?”
“多啊!”那叫川子的小二满脸自豪,“不是小的自夸,我们店的渔具那些个大人啊公子啊买回去没有一个说不好啊。您也知道济阳府离微山湖不远,微山湖可是钓鱼的好去处。当今圣上也爱钓鱼,所以啊我们知府大人还经常举办些比试呢,用的都是我们鞠宝斋的东西。”
正说话间,东西也捧上来了。
“这位少爷,小的给您拿了三套。这一套是镀金的,承重力比较大一些,你若是去湖心或者喜欢钓大鱼就得用这个;您若是就是为了得个趣儿,悠闲悠闲呢,就用这边这套的……”
颜彩探身瞧着小二拿来的渔具,暗暗咂舌:想不到这钓个鱼里边还有这么些门道。鞠宝斋的标志是一朵只用寥寥数笔描绘的半开兰花,兰花底座是水滴。这这些渔具小到鱼钩大到鱼竿甚至那鱼线上都有兰花,而那滴水全部用比米粒还小的红宝石镶嵌,端的是奢华至极。
如此奢华,这价钱自然也不便宜。颜彩想起那具尸体所穿的衣服,觉得完全可以排除是他自己买的可能性。可是不是自己买的,他又是怎么拿到这一般人压根都不会理会到的东西的呢?
“这么贵?你莫不是在讹我?!”
“哎哟我的少爷啊,小的哪敢讹您呢?您若是不信啊,尽可以去打听打听,我们鞠宝斋一直都是卖着个价钱的,卖了好多年了!”
高玄明装作半信半疑的样子,然后伸手去捣鼓了下鱼钩鱼线:“你就是在诓我!我前儿还看见一个穷酸在用你家的东西,喏,兰花儿,一样一样儿的!那人能买得起你的东西?”
“穷酸?这怎么可能,小店的东西虽说不是什么天价,但一般人还真消费不起的……嗯,您说的莫不是我们济阳府主簿李大人吧?”
高玄明的笑容立刻变得讳莫如深,他悄声打听道:“怎么这里头有转折?”
“是这样的,李大人和我们这儿一位员外郎家的公子是挚交好友,八成啊是这位公子送的。”
行宫的气氛可没有这么美好了。
太子进城时遇到的骚乱明显是有人故意而为之,而济阳知府蔡康却带着人姗姗来迟。赵承安本就有意发作他,而这简直是现成的借口。禁卫军也已经把煽动者抓起来单独关押了,这里头更是大有文章让赵承安他们做。
赵承安阴沉着脸坐在府衙之内,他从玉辂上下来便一句话都没有说,这不寻常的安静反而惹得众官员两股战战,心惊肉跳。
蔡康摸不准太子的意思,身旁的均安侯却一直垂着眼老神在在的样子,他暗骂了一声,无奈出列请罪。
太子爷却依旧脸色铁青,一言不发。蔡康这才害怕了起来,心下恨恨。
均安侯此时才收起他那副安定入神的模样,一恭手道:“此事却是蔡康疏忽职守这才惹得太子殿下受惊。不过,下臣认为此时更应当查清那批骚乱之人的幕后主使,至于这蔡康,不若把这顶戴花翎先借给他几日。”
“叮——”一声脆响陡然在这死寂室内发出,激得人齐齐打了个寒噤,原是太子手中的茶盏磕在了茶碗上。却听太子冷冷道:“此事的确是他玩忽职守。不过,孤却认为蔡康可以来的更晚点,这样孤出事了,自然就无暇去追究他的失职了,他的顶戴也由不得孤去摘了,侯爷你说是不是?”
赵承安这番话真是打脸啊,丝毫不给均安侯一份情面。大约是已经太久没人敢这样对他说话了,均安侯面上闪过不敬的愤懑神色。
赵承安自然也瞧见了,他双眸一沉,闪过怒意。均安侯后颈一凉,慌张低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启禀殿下,秦王求见。”
“快请。”
秦王是当今圣上胞弟的嫡长子,先秦王死于战场,圣上便对他的嫡子优容有加。不过世人都知秦王可是最坚实的太子党。
“臣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查的如何了?”
秦王不屑道:“不过都是些地痞流氓,一上刑罚就全招了。”他斜了一眼蔡康:“我说呢,太子殿下仪仗到达城门了都不见蔡大人出来迎接。要知道别的地方官员可是十里之外就恭迎了的……”
这未尽之语明显是指是蔡康指使这些人煽动百姓情绪造成骚乱。蔡康一脸冷汗地抬头:“殿下明鉴,下官绝不敢做出这等事的啊。定是那些人污蔑下官,请殿下明察!”
赵承安又看向秦王,却见他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找些流氓混在百姓之中引起骚乱,这点雕虫小技着实可笑。更可笑的是,蔡康凭什么这般有恃无恐地玩弄这低劣把戏,却笃定他赵承安不会怀疑他?
不过他本就有意动一动这济阳官府,蔡康这来的真是时候。
“羽白,请蔡大人去牢里略坐坐!”
“太子殿下!”均安侯满面怒气地阻拦道,:“现在您光凭一面之词就将堂堂知府下狱,恐难以服众!”
“侯爷——”赵承安更加强硬,“普天之下,莫非王臣!请你记好自己的身份。羽白,拖下去!”
那种掌握着生杀予夺权力的皇家才拥有的强大压迫兜头扑来,在这样的万钧之势下,即便是曾经叱咤朝堂的均安侯也糜灭了。他的眼里涌过风云,却最终强咽下了这口气。
赵承安一一扫过在场的官员,用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语调道:“明日便是祭河大典,可不要出错了诸位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