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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济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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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五人外加一个颜彩一大早便从济阳出发前往滕州。因为多了个姑娘家,他们便给她租了辆马车,这样一来这行进的速度便大大降低了。
高玄明从一开始的非天字一号房不住到后来的大通铺凑活凑活再到如今的露宿荒郊都已经能毫无压力的接受了。
露宿地不远处就有一条溪流。三月冷峭的天里,几个大男人扒了鞋袜就摸黑跳进水里了——为了捕鱼。
高玄明怕冷,便站在河边打着光。
篝火噼噼啪啪,鱼肉炙烤之下发出滋滋的声音勾动着所有人的味蕾。松溪从包袱里掏出一小瓶香料,细细地洒在上面。鱼肉一翻身,浓烈的香气便铺天盖地而来,饶是高冷如赵承安此时都挪不动视线了。
颜彩看着娇滴滴,实际上还是挺能干的,她掰了点干粮寻了点野菜炖了一锅热乎乎的汤。鱼肉就菜汤,滋味也是不错。
“滕州临近微山湖。微山湖水域辽阔,风景秀丽,这个时节正是赏玩的好时机。虽说咱们行程紧凑,但抽出半日去逛逛总可以吧?”说这话的自然是高玄明。
赵承安没有反对,只是说:“若是能得闲就遂你的愿。”
颜彩坐在霍沛然身边,看见他的碗空了便顺手给他添了点。不过简单的动作,对面的高玄明却突然腻歪歪地怪叫了起来:“要不要这样秀恩爱给我们这些光棍儿看啊。”
颜彩一愣,微微尴尬了起来。她低着头,往边上挪了挪,看上去像是害羞了的样子。
松溪此时抹了一把嘴,戳戳高玄明的肩:“高公子,你弄错了,这里除了你、我,都不是光棍儿了。但是你跟我比又有什么意义呢?”
“怎么不是了?滢滢毕竟没和羽白定亲嘛……还有爷啊……”
松溪却突然张开了嘴看白痴一样地瞪着他:“滢滢小姐早就和羽白公子定亲了的呀,高公子你怎么不知道啊?!”
“啥?!”高玄明呆若木鸡,“什么时候的事?”
“羽白公子被招进……呃,反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还是嗯哼——夫人做主的呢!”
高玄明捧着心口:“啊,我的滢滢!怎……怎么被这哑巴给拐走了呢?!”
“吭——”
熟悉的长剑出鞘之声。“你的?”
“呵呵,没有没有!”高玄明非常识时务地退后了两屁股,不过他随即陷入了悲伤,“其实虽然陆家那位郡主存在感很低,但毕竟是爷的对象,我不能自欺欺人将爷归到光棍儿……这么一数,就真的只剩下我了——天啊!”
霍沛然淡定对颜彩道:“经常发疯,别见怪。”
“……其实高公子一表人才家世斐然,定不缺好媳妇的。我看是公子你眼光太高的缘故。”颜彩善良地安慰道。
“噗——他眼光可不高。只不过啊,人家一听说这家伙在自己院子里摆满了尸骨,就没一个愿意上门谈亲的!”
颜彩:(⊙o⊙)。然后她敬畏看了他一眼便坐得更远了。
这下连面瘫如秦羽白都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夜色渐深。
篝火边的谈话也渐渐结束了。
更深露重,几个男人围着炭火睡成了一圈。眼前的苍穹星空,幽蓝磅礴,席地而卧倒也别有诗意。马车自然给颜彩睡,她在睡前很贴心地在小锅里装满水用炭火煨着,这样第二天一醒来大家就有热水喝了。
颜彩钻进马车将衣衫褪下,她背后的瘀伤还没有好,最近一直在擦药。
“嘶——”她嘟哝,“奶奶打得也太重了……什么时候能好啊——”
她安全没有想到她的嘟囔全被此时在马车外的松溪听到了。
松溪:什么情况?
他过来本是想问问颜姑娘马车里冷不冷要不要她给弄点炭火来取暖的,结果却听到这么一句话。松溪哀伤地看着马车,心想:颜姑娘温柔又和气,她现在居然在骂人……可以想见那群追捕她的官兵有多凶神恶煞!他松溪虽然只是蝼蚁般的下人一枚,但等他日一切查明,他定会求爷让他揍那破知府一顿!颜姑娘好可怜啊……她看起来那么娇小……
松溪一脸泫然欲泣地耷拉着肩走回来。
“他怎么了?”高玄明问。
“不知道。同情心泛滥了吧。”赵承安卷了卷薄被便要睡去。
高玄明左右看看发现没人搭理他了,索性也不管了。
星河浩瀚,梦里佳期。
晚安。
众人的清晨是在一声凄厉尖叫中醒过来的。赵承安第一个苏醒,他眉目一凛,全身立刻进入戒备状态。尖叫从河边传来,明显是颜彩发出的。
而河边的颜彩在最初的惊慌后终于想起要逃跑了。她踉踉跄跄如同有人咬着她的裙摆般往回撞。
“怎么回事?!”赵承安伸臂拦住吓得双眼无神的颜彩。
看见熟悉的人,她这才渐渐回过神来。颜彩哆哆嗦嗦指着身后,牙齿都还在打颤:“有……有死人啊!”
赵承安一愣,而身后其余人都赶到了。
“死人?”高玄明和霍沛然面面相觑。
“松溪,你陪着颜姑娘,你们跟我去看看。”
早春的河边,绿意已经一蓬蓬得堆砌了起来,然而寒冬的萧条却也未褪去它的足迹。秦羽白小心地用剑拨开了河边的芦苇,让那具被芦苇新生的杂乱根系而拦住的尸体显露在众人面前。
尸体看起来在河水中已经浸泡多日了,脸部残留的腐烂皮肉发白发胀地黏连在头骨之上,眼珠子却已经失踪,露出空洞洞的眼眶;一件铁灰色的长衫裹着尸身,手脚白骨可见。
“男,年龄约莫在四十岁左右,身高在六尺到八尺之间,跛足。”高玄明不知从哪里摸来一根木棍,他小心翼翼地挑开了尸体的衣物仔细查看,“看他的手部骨骼还有椎骨,我推测他是做文书一类的工作。他胸口有刀伤还有这……”高玄明点点男尸手指甲的残留物,道:“这个是苔藓,附着在水中的石头上。此人是先被刀砍伤的,而后落水身亡。”
“刀伤……”赵承安沉吟。
大家都在关心尸体,霍沛然却注意到另一件事。这条河两岸的芦苇是间杂生长的,就在此处约十步之遥的上游,放置着颜彩洗漱的巾子。尸体被苇草缠住,若不近前来是根本发现不了的。霍沛然回头,颜彩苍白着脸浑身发抖地躲在松溪身后,而松溪一边安慰着她一边探头往这边张望。他看见霍沛然的视线,推了推颜彩。
“你是怎么发现尸体的?”
颜彩楚楚可怜地看着他,嗓音抖得厉害:“我本在洗漱,低头的时候突然觉得一个金点在眼角闪过,我一时好奇就过来找……结果……呜呜……”
“好了好了,没事了,别怕!”松溪手忙脚乱地安慰她。
金点……霍沛然蹙眉,他大步踱到颜彩洗漱的地方,慢慢蹲下。颜彩比他矮许多,当时在洗漱,头应该更低一些……果然!正如颜彩所说,有金光闪过!
“羽白,尸体里藏了个东西!”
秦羽白将手中长剑往高玄明那一抛,又回头示意松溪遮了姑娘家的视线,然后大刀阔斧地下水。死人他见多了,更何况一具尸身。只听见哗啦的水声,他将泡得半腐的尸骨徒手抱了上来!
“要死啦秦羽白你小心点别破坏证据啊!”高玄明急得跳脚。
所谓的金点是藏在尸体肋骨间的一枚金印反射的光罢了。高玄明小心地取出金印:“死者在金印一头系上线绑在了牙齿上,估计是想逃脱后再取出来的。尸体腐烂加上水流冲荡,就把这枚东西缠在了肋骨上了。也亏得他多做了一步,不然这玩意早就被河水不知冲到哪里去了。”
霍沛然接过金印,仔细辨认:“济阳……主簿!爷——”
赵承安盯着面容可怖的尸骨,闻言眼里寒芒乍泄。
高玄明和秦羽白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警惕和忧色。因为太子需要时常在众人面前出现,所以他们这一路的行程一直紧邻着太子仪仗。太子代天巡河,行舆路线早已昭示到地方了,也因此这一路微服走来,所到之处可真是河清海晏、天下安宁的很啊。而眼下,在滕州,这个毗邻济阳府的地方却在太子行舆马上到来之际骤然出现了官吏的尸体。是什么让凶手这般等不及要杀人?这背后的原因绝对不一般。
“沛然,东西收好。羽白,你跑下腿,去府衙一趟。”
官差来的很快。衙役现场盘查一番后就带走了尸体。问话的捕头看他们这一行人光鲜亮丽的,也没怎么为难,了解情况后就挥手让他们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看此人的态度,似乎是把这当成普通的凶杀案了。”
“济阳府的主簿再怎么顺水而下,尸体都不能漂到滕州来。这说明此人被害的地点起码在水路上是和滕州是相通的。”霍沛然分析道。
赵承安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他捏着那枚金印,指腹摩挲着其上的铭文。“先在滕州观望下这个案子再……”声音戛然而止,他猛地死死盯着手中的金印。
“怎么了?”
“重量不对,轻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