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illed.（米英）》威灵顿之花

9、只能死在你手里。

　　亚瑟在恍惚间仿若回到了撒旦的怀抱，冰冷却轻柔，一如梦中的亡者之国。然而他很快意识到这随波逐流的是水，飘飘荡荡地承载着他无力的身躯，支撑着他仅存的生命力。那双森绿色的眼睛在漆黑的水底化为了墨绿，金色的发丝在面前摇曳，像极了缠绕着他四肢的水草。

　　蓝色的礼服在湖水的浸润下柔韧而充满难以抗拒的重量，包裹着吸血鬼苍白的身体，让他暂时免于成为湖中生物的食粮。路过的几尾游鱼好奇地凑了上来，在透过水面撒下的日光中充当着宣布死亡的神父，就像是为他举行一场无声的葬礼。

　　不死生物的特性让他免于死亡，却无法让他脱离氧气。屏住了呼吸的亚瑟向那片水中的阳光伸出了手，没有温度，唯有金色的波纹环绕着他四散而开——接着一只手抓住了他。

　　惊诧之下一串气泡由吸血鬼的嘴角溢出，在水中好似闪闪发亮的珠串，却在顷刻间破碎湮灭，幸运的是，这种凄凉的消逝很快被画上了休止符，因为那只手的主人吻上了他的唇。

　　隔着透亮的湖水，苍绿和湛蓝在对望的瞬间见证了生与死。

　　阿尔弗雷德将亚瑟由水草丛中拉到了自己怀里，像极了水蓝色的眼睛里是毫不遮掩的笑意。和他的动作一样具有侵略性的舌头探进了吸血鬼的口中，汲取着对方为数不多的氧气却坏心眼地不予反哺。于是眼见着那本就苍白的脸上逐渐氤氲着病态的红润，紧缚着对方腰部的手臂依然断绝了亚瑟挣脱的机会。

　　柯克兰先生并不怀疑对方是为自己下葬的掘墓人，区别只在于牧师的悼词是溺死还是窒息而亡，然而这都不如他一纸空白的丰功伟绩重要。吸血鬼本能地挣扎起来，动作却谈不上剧烈，刚刚苏醒的身体没有及时得到血液的补充，空空如也就像长年累月锈迹斑斑的机器，完全抵抗不了杀人鬼先生一意孤行的任意妄为。

　　不过这次的情况却意外地有些不同，逗弄够了这个唯一的搭档，阿尔弗雷德并没有选择让对方再次回归赫尔的怀抱，而是维持着这个姿势离开了这个让他倍感怀念的湖底——当然，连带亚瑟一起。

　　躺在草地上的柯克兰先生终于得以用自己的肺呼吸，而覆在他身上的电锯狂魔则饶有兴味地看着身下的吸血鬼呛咳不止，衣襟上的水珠沿着脖颈滑进了领口，就连那双眼睛也如同湖水绿一般笼罩上了水雾。等到亚瑟回过神来，才发现这难得的宁静比往日的聒噪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你……为什么我还活着？”这实在是一个不怎么好回答的问题，实际上开口的人也在说完的瞬间感到了懊悔，撒旦在上，他并不想要以死明志。

　　“嗯——我也并不是很清楚呢。”回答的人歪了歪脑袋，脸上的神情显得有些天真，“也许是因为你是我目前唯一所能找到的吸血鬼？至少到现在为止，我还不怎么希望你成为一动不动的碎肉……搭档和玩具，还是要有所区别的，对吧？”

　　“……区别在于他们只需要死一次，而我则需要死上无数次吗？”沉默了片刻的亚瑟开了口，视线也由对方脸上移到了天空中的骄阳。杀人魔的身形完全遮挡了烈日下的阳光，因此吸血鬼选择了安分地蛰伏于对方身下。

　　“那并不是死亡，而是由我赠予你的休眠，这种说法真像是在自诩上帝不是吗？”不知是话语中的哪个单词逗笑了自己，阿尔弗雷德笑了起来，那双注视他的眼睛竟然让亚瑟觉得有些温柔，就如同那漾着碧波的湖水。

　　“吸血鬼信奉的是撒旦，尊敬的上帝先生。”与泛起波纹的内心截然不同的冷硬语调并没有为他带来多少威慑力，柯克兰先生平复了呼吸，以他目前所能维持的最镇定的神情回应着这位让他感到有些不同的搭档，“我并不会因为你没有彻底杀死我而心怀感激，哪怕我明白你本就不需要。放任我死去是最好的选择……但你却没有那么做，是为什么？”

　　“我一向随心所欲，但假如你想知道的话——”拉长的声调绷紧了吸血鬼的心弦，喜欢吊人胃口的杀人鬼却从未打算安抚他饱受惊吓的内心。支撑着身体的双臂转而抱住了身前被水温浸润的冰凉无比的亚瑟，紧紧拥住对方的阿尔弗雷德像是个怕玩具被抢走的孩子，“不论是短暂的沉眠还是无尽的死亡，从来只有我能够赋予，那个会反击的碎块可没有这个权利。况且只能被对方杀死也是作为搭档的专一，我可不接受反对意见哦？”

　　“……是吗？”沉默了片刻的吸血鬼抬起了手，蹭在颈侧的金色发丝让他有些发痒。那只惨白的手由对方毫不设防的背脊滑过，流连于蓝眼睛青年的心脏和脖颈，“……我不会让别人杀死你的。”被水浸泡过的嗓音沙哑而干涩，与毫不犹豫插进对方胸腔的手掌迥然不同。刹那间伸长的指甲就像嘴中的尖牙，穿刺过血管握住了那颗早该停摆却犹在搏动的心脏，仅仅是一瞬间的细响，抽出的手中只留下了粘稠的血液。腥甜的血珠由指尖滴落于口腔，亚瑟闭上了眼，血红色的手抚上了阿尔弗雷德柔软的金发。

　　太阳西斜，月上中天。

　　死去多时的杀人鬼终于由长长的自我修复中醒来，而杀人凶手依然躺在他身下。

　　似乎睡着了的吸血鬼在睡梦中的呼吸轻而浅，绕过他背后的手却锲而不舍地拥着他的腰。于是阿尔弗雷德吻了他的嘴角，恶意的加重了力道仿若噬咬。

　　颤动的眼睫分开露出了那双苍绿色的眼睛，亚瑟望着身上死而复生的搭档，平静地用舌头卷走了对方唇上自己的血——接着伸出另一只手环上了对方的脖子。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新的死法……要试试吗？亲爱的搭档。”刚刚苏醒的杀人魔先生眨了眨那双透亮的蓝色眼眸，愉悦地提出了不容拒绝的建议。

　　“当然……不过在那之前，我们需要找张床。”不死贵族莞尔一笑，矜持地表达了他们的意见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