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光者》柳改之

8、第八回 麦田里的人

　　叶烈星和林小孟的婚礼还是如期举行了。林小孟身穿白色的婚纱和叶烈星一起站在草地上迎接来宾。叶烈星今天特别特别的帅。今天来参加婚礼的有很多是叶烈星的战友。即便在一群穿着得体的挺拔的军人面前，林小孟也能一眼认出站在人群中光芒夺目的叶烈星。

　　黑色西服将叶烈星的身高优势发挥的淋漓尽致。林小孟一直认为正装是所有男人行头里她最偏爱的那种。裹上西服的叶烈星有一种庄严而禁欲的美。因为今天在场的大多都是亲友，所以叶烈星以主人公的姿态忙碌着，招呼着，清俊的面孔里没有生人勿近的高傲感，却有一种因为和众人保持距离而产生的纯洁感。像一个美好的成熟的少年。

　　西服上新郎的花冠还是林小孟亲手别在上面的。林小孟别的笨拙而激动，她垫着脚尖，笼罩在叶烈星的注视下。感受着叶烈星近在咫尺的呼吸，感觉自己像被圣光普照了。叶烈星皱着眉头看她在那摆弄着一个小的别针，却搞得跟发射原子弹一样困难。林小孟的困难大部分是因为身高差。叶烈星只好伸出手来，将林小孟半揽半拖着，林小孟的脸却腾的一下红了。连脖子和耳朵根都是粉色的。像个冒着气泡泡的兔子一样。这让叶烈星觉得好笑，低声在叶小孟耳边说：“ 快点弄好，瞎想什么呢。”

　　林小孟听到这话有点气愤，这话说的反过来了吧，怎么说的好像她像个色狼觊觎他的美色一样。虽然事实是他的那种男性的性感魅力确实让她很心动，但是好歹她也是女生好吧。这种话一说出来，搞得自己颜面全无。谁叫自己闲的没事去帮忙别什么花冠。

　　不过当她穿着婚纱从试衣间出来的时候，画面有点颠倒过来了。该死的叶烈星穿着一身西服站在有着巨大玻璃的落地窗前的阳光里，正午的光线让叶烈星的侧面弧线看起来圣洁而美好。林小孟从这种暴击中一直没回过神来，天哪，以后不能让叶烈星穿着正装出现在她面前。不然她的心里就会像炸烟火一样，彭、彭，彭的，丢人丢大了。

　　叶烈星西装带来的暴击在素易到来后就变成一种强烈的嫉妒。因为素易一边很自然的帮着叶烈星整理西装，一边和林小孟说道：“怎么样，这件西装帅不帅？我专门请了师傅定制的。小星之前在影楼试的那些西装啊，都太不合身了。”

　　尽管知道不合适。但是这些话在林小孟的耳朵里听起来有一种刺耳的亲近。虽然所有的她已经知道的事实告诉自己，自己实在是多想了。但她还是控制不住的问道：“ 怎么姐姐见过小星穿影楼西服？” 话一出口，林小孟就懊悔了。素易愣了一下神，说：“其实并没有。不过小易和小辰的尺寸差不多，我猜想效果应该也差不多。”素易的神色虽然在努力保持平静，但是明显是伤痛的回忆。

　　叶烈星听到两个人的对话，神色一变，似乎掉入了和素易一样的回忆空间。又是那该死的共同的过去。叶烈星的世界里在目前为止她只看出来两种眼神，一种是对素易的，那种掩饰不住的关心。哪怕是素易细小的失落在他那里看起来也像是个惊涛骇浪的大事件。一个是漠不关心的。包括对他的父母和对他的家人，当然，也包括她这个名义上的妻子。

　　叶烈星的心曾经试图对她开放过一次，在一中的校园里。听到小蔓的话，林小孟就更加知道了那次叶烈星带着自己去一中的意义。那对于叶烈星来说是个情结，也是个告别。不过可惜的是，叶烈星失败了。所以从那以后，叶烈星又回到了以前的那个状态。比他们初见时还要糟糕的状态。

　　林小孟站在午后的纱窗前，脑子里涌现出了很多画面。那些都是关于叶烈星的碎片式的了解。小时候父母口中的模范学生，素易口中的不爱说话的容易冲动的，还隐藏着一段幽深心事的弟弟，叶母口中叛逆的儿子，徐老师口中的热爱广播的孩子，小蔓口中负心的初恋男友，还有他接触以来一贯冰山偶尔探出头来的样子。这些组成了林小孟对叶烈星的全部了解。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林小孟就感觉到这些并不是全部的叶烈星。每当看到叶烈星那双眼睛和偶尔对她流露出的温柔神色，林小孟就感觉到那里才隐藏着叶烈星真正的灵魂。干净而渴望付出的。

　　林小孟在此之前的人生也尝试过嫉妒的滋味，那些都不过是小的东西，比不上林美意的成绩，比不上唐灵的机灵，或者甚至比不上妈妈的被宠爱。这些情绪她都完美的消化了。在她19岁的人生过程中，没太有过当第一的荣耀，多的是不起眼名次里必须消化的苦涩。她慢慢把这点苦涩变成了自得。她有消化这种情绪的经验。

　　林小孟有些灰心丧气的回到了试衣间，和刚才那种期待的小幸福感完全不同。唐灵察觉到了林小孟的心情变化，就将林小孟从更衣室内拉了出来。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唐灵的表情郑重而严肃。
　　“可能是我多想了。”林小孟并不想把事情捅到唐灵那里，她还没有做好和唐灵分析这些事情的准备，或者她在做着一个梦，即便知道这些不真实，她也不想去打破它。
　　“你不是被叶烈星迷昏头了吧。”唐灵说的一针见血。
　　“让我自己去处理吧，唐灵，我搞得定的。”林小孟最后的辩解像是哀求。可能这是条错误的路，可是也许她能走的通呢。

　　唐灵叹了口气，放弃了劝说，只将林小孟抱在了怀里，轻轻拍着林小孟的后背，像抚慰一个她十分珍惜的孩子。

　　“如果你发现你承担不了了，你要告诉我。别一条道走到黑。”唐灵的警告像个过来人。林小孟抬头看了看唐灵，眼睛里有控制不住的泪水。或许事情还没这么严重，但是唐灵的举动让她十分感动。唐灵的神色疼惜而宽容，像个经历过一场灾难后又站起来的老人。只有在这种时刻，林小孟才感觉可能离那个全副武装，总是一副精英表现的唐灵靠近些。对于唐灵这样的人，也许只有她的伤痛对于对方有警醒意义，她才认为有说出来的必要吧。

　　林小孟有些恍然的走出婚纱店，看到了朗朗晴天，她忽然有些庆幸，就身边这些人来说，她是最后一个还呆在麦田里的人，无论是叶烈星，叶素易还是唐灵，显然都是经历过破碎的人。所以他们眼中都有那种她看不懂的东西。叶烈星是站在那个世界里，对着林小孟微笑着，告诉她，嫁给我，或许我可以走出来。唐灵是站在那个世界里，对着林小孟警告着，不要轻易走进来，如果你承受不住，还有我。而林美意是站在那个世界外，对着林小孟说，我已经经历过了，并没有什么美好。我阻止不了你走进去，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经历。

　　到底那些经历是什么？似乎大家都在小心翼翼的保护她不要让她进入。如果叶烈星是个已经疲惫而倦怠的爱情旅客，那么她还是个新鲜人，充满了热情和探索的兴趣。如果这世界上必须有一个人来开始这段感情的话，她愿意将这份初心赌在叶烈星身上。是成是败，她都要一路走到底。如果叶烈星已经朝着她迈出了第一步，那么剩下的九十九步让她来迈也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