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光者》柳改之

6、第六回 消失的少年

　　林小孟和叶烈星的一点点默契是在拍摄婚纱照时候发现的。打扮靓丽的影楼顾问在问两个人有什么要求。
　　两个人正在翻看顾问小姐提供的几套样片。林小孟伸着头在大冰山耳朵边说了一句。大冰山也不禁露出了点笑容。
　　“一、清纯的少女；二、纯洁的新娘；三、贤良淑德的主妇；□□骚的□□。看来我只有这几条路可以走。而你只有一条路走，就是扮演出很幸福的样子。”
　　四目相对的两个人很有默契的在顾问面前提出了下面的要求。
　　“ 不要粉底，不要长睫毛。不要化妆.”林小孟说。
　　“不要虚伪的笑。不要摆拍。”叶烈星说。
　　“不要PS后期修改。不要把我的腿修的好像电线杆子一样。”林小孟说。
　　“不要各种高大上的欧洲建筑。不要广角。”叶烈星说。
　　影楼顾问在听过这一系列要求之后，不禁有些头大，“那么我们可以为二位做些什么呢？”
　　“嗯，至于我们要什么，我还没有想好。”
　　“我有一个去处。你不是问过我的过去是什么吗？那就从这里开始吧。”叶烈星面无表情的说道。
　　“派个技术好的摄影师跟着我们就行了。”
　　叶烈星所说的过去是位于夹河街的市立一中。是叶烈星的高中时代。他们去的时候是周末，学校里人不多。市立一中是彭城最好的高中部。和那些新建的高中不同，市立一中的很多建筑有一种绵长的历史感，尤其是那个爬满爬山虎的图书馆。叶烈星穿着得体的礼服，林小孟穿了一件白色的蕾丝婚纱。婚纱很简约，没有长长的裙摆。也没有长长的头纱。

　　他们的第一站是学校广播室。走在穿着肥大学生服的人当中，他们两个的奇装异服引来大家的关注。叶小孟有些不自在。只好尴尬的找些话题。

　　“你们学校的广播室是什么样子？”

　　“和大多数学校的广播室一个样子。”

　　“怎么可能一个样子，那可是你呆过的广播室。”

　　“有两个房间，一间在外面，放了一个书架和一张大桌子。桌子旁边有一把木头的背椅和几个小圆凳。徐老师经常坐在木椅上审稿。带着一个断了一脚的眼镜。广播室里有话筒和设备，还有一缸大家养了很久的接吻鱼。广播室里有些人很喜欢看那对鱼。”
　　叶烈星脑子里闪过另外一个景象。易素那时候青涩的脸，盯着那缸金鱼，而他则站在不远处的窗台边注视着看鱼的易素。不动声色而又满心忐忑。
　　叶烈星推开广播室的门。一切看起来还是从前的样子。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的老师正带着眼镜在椅子上看稿子。“这些学生啊。”
　　“真是越来越不用心了。”叶烈星顺畅的接口说。
　　“这不是小星吗？ ” 徐老师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叶烈星一改往日的高冷，像个乖宝宝似的低着身子在和徐老师交谈着。
　　“徐老师怎么看起来越活越年轻了呢。”
　　“当然了，你不知道现在流行防腐剂美男子阿。我比起那个小旋风，小太阳的也一点都不差吧。”
　　“老师，还记得毕业时候大家伙写纪念录您的留言吗？”
　　“当然记得。有了什么好消息，看谁记得打个电话通知一下老师，让我也高兴高兴。”
　　“老师，这是小孟。我特地带过来给你看看。”
　　“果然是我的学生，胡闹都这么有创意。拍婚纱照拍到学校里面来了。”
　　“这时候最适合回您另外一句常说的话了，名师手下无弱兵。”两个人异口同声。
　　徐老师乐呵呵的站在两个人中间。叶烈星将手搂在了徐老师的肩膀上。
　　“新娘子和新郎这样站在两边怎么行啊。要抱起来，才够甜蜜呀。你上学的时候都敢干这样的事情，怎么越大反而越回去了。”
　　“徐老师，你可不能瞒着我啊。叶烈星那时候也抱过女同学？”
　　“抱过，抱过。是个漂亮女孩子。不过你可不能冤枉他。那时候女生上体育课的时候，长跑晕倒。小星送他去医务室的吧。不过这趟医务室没白跑。我说的没错吧。”
　　叶烈星乖乖的听话，让林小孟爬上了他的肩膀。徐老师花白的头发和两个人年轻的容颜之间有一种奇异的对比。
　　“要不要玩一玩？你那个时候在广播室可是一场都没缺。”
　　叶烈星笑笑，拿起稿子走进了广播室。
　　徐老师又兴致勃勃的拿出广播站的合影照片给林小孟看。林小孟好奇的翻看着那时候的照片，翻到中间的时候，看到了叶烈星。青涩的脸，五官稚嫩。竟然有些软萌可爱。“原来也不是生下来就是冰山啊。” 林小孟在照片里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这不是素易吗？”照片中的素易扎着马尾。笑容甜蜜的靠在叶烈星的肩膀上。两个人看起来像是亲密的恋人而不是仅仅是同学。
　　“徐老师，小星送去医务室的女孩叫什么名字？”林小孟的声音里有一丝颤抖。
　　“叫小蔓吧。应该是这个名字。也是个和你一样漂亮的女孩子。”
　　徐老师看看叶小孟手中的照片。
　　“长得像吧。那时候我也经常把他们两个搞混。这个确实是素易，不过这个人可不是小星，是他的双胞胎哥哥小辰。”
　　“我听说，小辰快和素易结婚的时候出了事故。那孩子怪可怜的，年纪轻轻的。”

　　叶小孟的心里猛地一沉。脑海里浮现了素易的模样。没想到看起来温柔善良的素易背后还有这么可怜的故事。这就是叶烈星的禁忌吧。也是叶烈星这么紧张素易的原因吧。林小孟有些庆幸自己当时没有去当着素易的面打听叶烈星的过去。
　　林小孟望向在广播室里认真读稿的叶烈星，内心莫名心疼。

　　告别了徐老师，林小孟跟着叶烈星去逛逛他上课的教室，吃饭的食堂，跑步的操场，还有住宿的宿舍。

　　“我想进去看看。”

　　“这里是男生宿舍。在这里有权利进入的唯一雌性就是那只猫。”

　　叶烈星努努嘴。宿管老头手头抱着一只肥的像只小猪的猫。

　　“我来试试看。”林小孟跃跃欲试。过了一小会，跑了过来，说：“大爷同意了。”
　　“你用了什么法子？”
　　“我告诉大爷说我得了治不好的病。最大的心愿就是重新走一遍即将成为我的老公的你曾经走过的路，曾经接触过的人，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大爷就同意了。”

　　“小孟，这种话我只允许你说这一次。”

　　“又是那些奇怪的禁忌？”

　　叶烈星闭上了嘴巴。牵着林小孟的手从楼梯走上了五楼。叶烈星仿佛看到了从前的景象。
　　一个和叶烈星长的相似的大学生从517出来，拿着篮球。那是叶烈星的双胞胎哥哥叶烈琛。
　　“快点出来呀。平时不是挺爱运动的吗？怎么一到打篮球就开始磨磨蹭蹭。”
　　“没有你打得好，哪里像你这么积极。”
　　“我看你是因为奕蔓不喜欢看篮球赛才兴致没有这么高吧。”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小蔓是个有原则的女孩，她要复习参加奥数比赛。哪里有闲情过来看我打篮球。”
　　“我们家素易也是个有原则的女孩。她的原则就是只要是我做的，她都喜欢看。”
　　“肉麻死了。一天不吹牛你就不舒服。”
　　“反正老妈说过，你负责学习成绩好，继承家业。我只要负责谈好恋爱，一生幸福就可以了。”

　　林小孟心满意足的在五楼的楼道里来回走了一圈，摸了摸楼道里窗户上剥落的旧漆，听了听楼梯上的脚步声，闻了闻空气中干燥的带点尘土的味道。她像完成某种仪式似的做完这些动作。带着点小甜蜜，带着点小幸福。
　　“99年的时候，电视上说有一场大的狮子座流星雨，当时我们女生宿舍都轰动了，你们有没有看啊？”
　　“你们还有电视看呢？”
　　“我们学校有多媒体课嘛。你们没有吗？”
　　“没有。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多睡会觉。”
　　林烈星撒了谎。那时候看狮子座流星雨是他们的一大盛事。男生们都备好了各式手电筒。叶烈辰最夸张，他备了把探照灯。收音机上通知了流星雨出现的时间是从夜里二点四十到四点。他们聊着聊着就睡着了。
　　叶烈星是被楼梯里慌乱的响动和喧哗的人声给惊醒的。“坏了，地震了。”叶烈星睡得懵懵懂懂。
　　“地什么震呀。被地理老师的地震带理论给吓傻了吧。快点跟我出来。是流星雨。”
　　叶烈星还没睡醒，从床上翻身下来。披了件外套，打开门。楼道里是披着一水蓝色被子跑动的同学。场面看起来混乱又好笑。

　　“快点，不然就来不及了。”叶烈琛把被子往叶烈星身上一盖，自己跑出去了。

　　叶烈星顺着人流跑上了位于十楼的顶层。上面已经聚集了百十口子，大家披着被，拿着手电筒。对面女生宿舍的楼上也聚集了很多人。这点更让男生们群起骚动。

　　叶烈星看了看表，还差十分钟到两点四十。夜晚的星空静谧，美好。星星一颗一颗，不像有什么特殊动静的样子。

　　“哥，能看到吗？”

　　“看到了，看到了。”

　　“我怎么一个也没看到呀？”

　　叶烈星低下头，才看到叶烈琛说的是看到了素易。对面楼上有一个红色的探照灯特别明显，和叶烈琛的正好是一对。

　　“今晚第一颗流星将见证这神圣的一刻。”

　　“什么时刻？”

　　“素易答应做我女朋友了。”

　　“妈知不知道？”

　　“当然知道。妈也说肥水不流外人田。”

　　“那就恭喜你喽。”

　　“你和小蔓呢？你们暧昧了这么久，你到底表白了没有？”

　　“我们不着急，再等等。”

　　“哥，你说这世界上既然已经有了一个你，为什么还要再造一个一模一样的我？不觉得有点浪费吗？”

　　“说什么呢你？”

　　“我存在的意义就是来见证你们两个是有多幸福的。”

　　“流星，流星。”人群中响起一阵欢呼声，叶烈星也在人群中吹着响亮的口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