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两姑娘》淡然之幽

3、第 3 章

　　吴掌柜人很好，脾气很爽朗，他觉得我每日城东城西的跑太远，就帮我在饭馆边上的胡同租了一个小屋，房租不贵，我可以承受。

　　城门口每日都有乞丐，但他们并不捣乱，是以，看城门的兵将们，也就睁一眼闭一眼的让他们在城门乞讨。

　　可今日却聚众打架，吴掌柜的孙子今年六岁，正是好玩爱凑热闹的年纪，趁着他爷爷没注意，就溜去看架，吴掌柜心急，却走的慢，我受他恩惠许多，这么点小事，倒不好不管，只好主动跑去追。

　　我到地方时，官兵早已将乞丐驱散，只余一人在当中横卧，满脸血污，衣衫破烂，还少了一条腿。

　　几个官兵将他扔到了道边污水沟里，这时我看清了他的脸。

　　大脑有些空白，又有些惊喜，我将吴小兴交给走过来的吴掌柜，然后跟他比划了几下，这些日子以来，吴掌柜和我多少生出了些默契，顿时明白了我的意思。

　　点头应允，我跟他请了三天假。

　　我连拖带拽的将世子爷拖回了我的小院，烧水给他净脸，又跑出去买了套男式衣衫，然后找了个大夫回家看诊。

　　换衣，擦身，熬药，喂药。

　　大夫说，能不能活，看造化吧。
　　大夫说，病人已存了死志，似是心愿已了。

　　我坐在坑边，静静地看着他。

　　他的脸毁了，一半天堂一半地狱。

　　他的手废了，是为了回到埋了他一族亲人的家乡，爬了千万里路，磨的血肉模糊。

　　他的腿少了，齐根而断，腐烂不堪。

　　可这些不算什么，重要的是活着。
　　活着才有希望。

　　他下意识的拒绝吃药，不要紧，我将他双手捆住，掰开他的嘴，将药硬灌进去。

　　十五天，我每日给他上药擦身，接屎接尿，灌药。

　　他醒了，双眼充满仇恨与防备，这，让我想到了陈老爹。

　　在我有限的生命里，无限的记忆里，这是第二个让我灵魂都跟着颤抖的眼神。
　　第一次是为了亲情，这次又是为什么呢？
　　我还是没想明白，或许，是我不想明白吧。

　　不知为何，我还是不想张口讲话。

　　即便现在情况，最好的沟通方式就是交谈，可我不想。

　　我再一次将大夫请来，大夫说，醒了就好，但是药不能断。

　　我送走了大夫，继续周而复始的日子。

　　熬药，上药，灌药，接屎，接尿，灌粥。

　　我发现自己很喜欢过日复一日的生活，从我以二两银子被卖开始。

　　不伦何种环境，我都会以最快速度进入状态，然后找出一套适应当前环境的法则，开始我周而复始的没有波澜，没有起浮的日子。

　　现在也是如此，而我渐渐地发现，似乎他也受到了我的影响，进入到了我的法则当中，不在抗拒，不在挣扎，当然，他也不会配合。

　　他像个会呼吸的人偶，任我摆弄，双眼无波，没有焦距，没有光亮，没有希冀。

　　只是一个活死人…
　　不，不要紧。

　　只要沾上活字就好，即便像个死人，他也是活着的。

　　活着就好。

　　两个月后，他身上的伤口复合的很好，大夫说，还是年轻啊。

　　我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虽然没有全好，但是只要慢慢养着，早晚会好的，就算有再多伤，也总有痊愈的一天。

　　我必须上工了，这些日子以来，我的积蓄早已见底，再不挣钱，我俩都得饿死。

　　我做了两份工，白天在吴掌柜的饭馆里，晚上洗衣服，连孟府我都很久没去扫过了，不过孟府现在也由不得我扫了。

　　听说，皇上已将孟府赐给了三皇子，举办婚礼，而婚礼的新娘则是尚书家的二小姐，世子爷的未婚妻。

　　听说，三皇子和韩小姐自小相爱，青梅竹马，简直是郎材女貌，天作之合。

　　听说，三皇子对韩小姐许诺此生不染二色。
　　听说，三皇子要为韩小姐造一座只属于她的园林。

　　听说，韩小姐贤良淑德，竟劝三皇子放弃为她大兴土木，她更希望的是用这些钱为百姓做些事。
　　听说…

　　我笑了，第一次知道笑原来可以充满苦涩。

　　之后，我又听到了很多。

　　有时候，真实的历史往往是靠访间传说才没有被历史淹没。

　　是以，我大概明白为何孟家会一夜倾负。

　　政治的诡计，皇权的交替，权势的交锋。

　　孟家，老爷和世子爷没输给凶狠的匈奴人，却倒在了自家的门槛上，很可笑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