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莫毛]半墨拂香》千舞汐

11、[莫毛]半墨拂香8

　　[莫毛]半墨拂香8

　　半墨拂香
　　（八）如柳拂香（四）

　　眼见莫雨爽快承认，穆玄英心中一抖，强自保持平静道：“雨哥你既然在发病，应该并没有什么印象……”

　　“他怎么说就怎么是吧，我也不在乎身上多背几条血债。”

　　“你……”穆玄英颤着声音道：“屠了他全家。”

　　莫雨无所谓的点点头。“嗯。”

　　就，就这样全部承认了吗？

　　穆玄英心中一片冰凉。有无数人在他耳边说过，莫雨是个大魔头，视人命如草芥，手下血债无数。但他一直在心里想着，莫雨杀人必有缘由，也许是体内血毒发作不能自控。

　　可是当事情轮到自己头上，他真的能无动于衷吗？

　　若那个人所言为真，那么当日失去性命的就是他的亲外公亲外婆，没有他们就没有他娘自然世间也不可能有他。

　　这样直系亲属的血仇，理该，不共戴天。

　　蓝衣公子的话语不断响在耳畔：家中的土地被鲜血染透，家人被残忍的撕碎……

　　“毛毛，你怎么了？”莫雨察觉不对，便走上前试图安抚，然而穆玄英的反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穆玄英坐下时，手中剑便放在身侧，此时莫雨忽然靠近，他竟下意识的左手握剑，大拇指一顶，剑身便划出三寸。

　　寒光映照着两人的眼眸。莫雨不可置信，既惊且痛的神色映入眼帘，穆玄英吓了一跳，矮身一旋，彻底脱离了莫雨的掌控。

　　直到他在离莫雨三尺之外站定，手中剑铮的一声回鞘之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对，对不起。”穆玄英手足无措的后退两步：“我不是，不是故意的。”

　　莫雨仍然僵硬的维持着微微弯腰的姿势，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我先告辞了。”飞快的说完这句，穆玄英转身，逃也似的跑了。

　　良久，莫雨才颤抖着收回了伸出去的手，缓缓的虚握成拳，举到眼前。

　　我的手已经脏了，我们还是兄弟吗？

　　是，我们是兄弟，是亲人，永远都是！

　　曾以为小心的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他们就能一路到天荒地老，可终究还是他妄想了。当毛毛接触到这些事情，第一反应果然还是——

　　除魔卫道么。

　　“玄英！”

　　穆玄英本以为自己躲的够小心了，没想到还是轻易被识破。他尴尬的从藏身的柱子后钻出，唤了一声：“可人姐姐。”

　　“这几天你野的厉害啊，”可人面无表情的说着，但看清穆玄英那一瞬还是愣了一下：“这是怎么了？”

　　穆玄英浑身上下湿了个透彻，刘海上凝着几滴水珠，随着他的动作滴落下来，他抬手揉了揉眼睛。“唔，没什么，不小心掉进河里了。”

　　可人皱着眉头走近，抬起一只手放在穆玄英的肩膀上。源源不断的强劲内力涌入，穆玄英能感觉到身上的衣服以肉眼可及的速度飞快的变干，登时有些哭笑不得，只好道一声：“谢谢。”

　　可人淡淡的收回手，不发一言。

　　穆玄英抖了抖马尾，忽然道：“可人姐姐，我明日想去安阳一趟。”

　　“何事？”

　　穆玄英小声道：“私事。”

　　“很急？”可人的声音冷冰冰的：“火烧眉毛？”

　　穆玄英无奈道：“那倒没有。”

　　“那就给我好好呆在这里。”

　　“可是我……”

　　“这几天吩咐你的事情都办完了吗？”

　　穆玄英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还没。”

　　“回去休息吧，”可人转身，蓝色的剑穗在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别染上风寒了。”

　　“是。”穆玄英只能蔫蔫的走了。

　　“这孩子最近也不知迷上了什么，天天往外跑，今天竟还这样心事重重的回来。若是叶曦还在就好了，那小子和他比较能说上话。”可人对着空气低叹。

　　“莫雨在扬州。”带着半边银色面具的白发男子从树杈上跳下来。

　　“你说他要去沧州做什么呢，安阳县有什么特别的？这样魂不守舍的样子，又说不是很急。”

　　“沧州。”影低低的重复了一遍，似乎在脑中搜寻着什么，片刻后摇了摇头：“想不到。”

　　两人沉默半晌，可人忽然道：“会不会是恶人谷有什么行动，玄英在暗示我们？”

　　目光相接，两人心中同时一凛，越发觉得有这个可能。影道：“左右我最近无事，不妨前去一探。”

　　而此时，莫雨窝在宅邸书房，试图回忆当年沧州之事，却发现毫无头绪。

　　穆玄英离开后没多久，莫雨就反应过来些许。细细思量之后，越发觉得毛毛今日行事着实蹊跷，当下就收起了失望和怒气，老老实实的窝在椅子上思考。

　　其实毛毛从头到尾都在努力帮他脱罪，反倒是他自己随随便便就担下了莫名其妙的指控。

　　在枫华谷时，谢渊曾举出一大堆罪名，当时毛毛也没有愤怒到要拔剑的地步。

　　正兀自思考着，空气微微波动，现出一个跪立的人形来。来人开口道：“少爷，小少爷回到浩气据点，已安歇下了。”

　　莫雨摆摆手示意他起身，问道：“今日毛毛与那人相见，你可听到他们交谈了？”

　　身着朔雪套的明教弟子站起身，抬手除下兜帽，琥珀色的双瞳光华流转。他说：“少爷，事情可能有些糟糕。”

　　当下将今日偷听到的尽数转述给莫雨。

　　说到柳家血脉之时，莫雨心底一颤，打翻了手边的茶杯，他也无暇去管，只问道：“那人的脸，确是真的吗？”

　　陆鸣轩微微点头道：“小少爷捏到了，确是真的。”

　　莫雨沉默片刻，忽然扬声唤道：“红泥！”

　　早在杯子碎裂之时，莫红泥便侯在外面严阵以待，此时利落的赶到莫雨面前，应道：“少爷。”

　　莫雨问道：“五年前，我南下之时途径沧州安阳县，你可记得当时发生了何事？”

　　莫红泥闭目思索了一阵，答道：“路过那处时，少爷病发的厉害，我等也不敢随侍在侧。属下依稀记得，少爷镇日躲在山林中。”

　　“不错。”莫雨点点头。此事他有些印象，当时他威势未立，内忧外患压得他喘不过气来，那段时间血毒频发。因为不想发作之时乱杀无辜，他通常会撑着最后一丝清明躲入山林中，听说还屠杀过鳄鱼。

　　“某日，安阳县有户人家被灭门……”

　　“你说什么！？”

　　莫雨忽然拔高的声音吓了莫红泥一跳，她霎时腿软的跪下。莫雨粗声粗气道：“继续说！”

　　“属下们遥遥看着大火烧红了半边天，便进林中寻少爷，一路寻到山脚下，少爷正站在那处着火的宅邸后门，手上犹在滴血……”

　　莫雨的双手剧烈的颤抖起来，呼吸变得急促，心脏仿佛要炸开一般。从莫红泥的话语中便知，这些下属也是认定那是他所为。

　　“少爷，”眼见莫雨情况不对，陆鸣轩提议道：“纵然此事为真，我们也可想法子掩盖过去……”

　　莫雨颤抖的以手掌抵住眉心，苦笑道：“别看我整日傻毛毛傻毛毛的叫，可其实他一点也不傻。”

　　他低叹一声，幽幽念道：“我的毛毛，只是更愿意用善意去揣测人心。”

　　好一会儿，莫雨才平缓好呼吸，他摆手示意莫红泥起身，“你立即传信给烟，着他亲自去调查此事，你前往协助，今晚便动身。”

　　“是。”莫红泥躬身行礼，快步离去。

　　“鸣轩。”莫雨声音有些虚。

　　“属下在。”

　　“一定一定，护好毛毛。”

　　“是！”

　　穆玄英这几日都老老实实呆在据点里，帮着核对往来人事调动和账册。每日看得眼花缭乱，头晕脑胀。

　　沧州之事，好像暂时被他忘到了脑后。

　　恶人谷有烟，浩气盟有影，七星战十恶，烟影不相逢，可这次烟影齐出竟是为了调查一件私事。第一次为了私事诓骗长辈，穆玄英心中也是极为忐忑，只待事情了结之后，好好向可人姐姐，影哥赔罪。

　　因为知道雨哥是一定会传唤烟的，他也实在是别无办法。

　　一腔愧疚之情全部化为工作的力量，他恨不得将手头上的活计全部解决，再多替他们分担一些。

　　“毛毛。”阔别多日之人不请自来，一把拉起穆玄英的手腕，看清手指上微小的伤痕后不由得大怒：“你怎么又去找他，这种把戏你也信么？”

　　穆玄英自认为这次翻墙翻的非常成功，没有惊动他人，也不知莫雨是怎么知道的，此时也只得承认道：“滴血认亲，由不得我不信。”

　　“什么劳什子！”莫雨怒吼，气冲冲的拿了穆玄英的茶碗，倒了点清水，毫不客气的割了自己和穆玄英的手指。

　　两滴血液先后入碗，溶于水中，渐渐扩散开来。

　　却始终不能融于一处。

　　穆玄英微微侧过脸，不忍再看。

　　莫雨抬手拿起那碗便要摔，忽然想起自己身在浩气据点里，只好黑着脸又放回去。

　　“毛毛，对不起。”莫雨背过身去：“莫雨哥哥也不想让你为难，事情既然已经查清，那么——”

　　他飞速的将一把匕首塞入穆玄英手中，大掌紧紧包裹住他的小手，引导着他往自己的胸口比。

　　“如果非要报仇，我宁愿死在你的手上。”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毛毛，杀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