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你可妻》叶桐含

13、平静相约

　　他刚走，这边就炸开了锅。

　　几个人围着辛小羽，开始刨根问底。

　　“辛小羽，你给我说说，这究竟怎么回事儿？这人儿什么时候回来北京的？”大仙儿双臂环抱胸前，一副严审不怠的架势。

　　娟子自然也和大仙儿一样，对辛小羽的答案充满了好奇，“快点儿、快点儿，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尔东虽说刚来北京，但此前就听大仙儿提起过这几个闺蜜的内幕情况。但他没吱声，只是一只手搭在大仙儿肩上，凑在跟前听着。

　　沉静的只有曾曦一人，不过，此刻，大家的焦点都在辛小羽的身上，所以没人注意到他的异样。

　　“没什么好说的。”辛小羽的微笑看起来和以前没什么分别。

　　“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会没什么好说的？”娟子接着追问。

　　辛小羽还是一副平静，“大吗？好像和我没什么关系。”继而转头回去寄存处取包。

　　“喂，说走就走啊？”娟子跟在她的后面，就是想打破砂锅问到底。

　　“你们继续。”说完，辛小羽噔噔噔闪了。

　　……

　　“英雄救美”这个词儿实在是老掉牙了，不过每次上演都功效显著。这不，辛小羽正歪着脑袋回想刚才的经历。她时常告诫自己不要真的活得只剩下了回忆，要往前看。可是，”前”是什么？太虚无缥缈了，所以既不回忆过去，也不痴想未来，而是要把握当下，然而，什么又是当下？当下这个词就如同英语中有些没有进行时的动词一样，因为太短暂了，短暂到你还没有捕捉到，就已经成了过去。而过去比未来要接地气，因为它确实存在过，所以，我们都喜欢怀旧。

　　她拿起日记，想要写点儿什么，这是她自制的十年日记本，眼看就要用完了，随手往前翻了翻。

　　这是失恋后写过的两首小诗：

　　篱笆
　　在穹庐中央
　　圈起圆心
　　半径是你
　　决定了篱笆的外形
　　你是宇宙的中心

　　黄狗对天狂吠
　　撕裂无尽时空
　　一边是荒凉一边是希望
　　门口
　　经过一个拾贝的姑娘
　　裹着透明的衣裳
　　一手是糖一手是哀伤

　　篱笆
　　你
　　圈起了世界
　　漏掉了我
　　我在外面
　　孤独游走

　　……

　　高处
　　我站在雪莲山峰
　　把心
　　扔下山崖
　　随着瀑布一泻千里
　　我听到心下坠时
　　与风摩擦的声音
　　呜呜呜
　　我听到心落进泉水
　　泡沫飞溅的声音
　　扑扑扑

　　那孤零零的稻草人
　　在苍茫中
　　泪眼婆娑

　　曾经，那样的心碎和孤独伴随自己好久好久。

　　……

　　最近常常失眠。

　　辛小羽反复与自己确认，真的已经与往事告别了。

　　电话响起，这是这次重逢后，姜承元第一次打电话给她。

　　“是我。”这么晚了，他刚从办公室出来。

　　辛小羽只是轻轻哦了一声。

　　“能陪我说说话吗？”

　　他的声音听起来那么疲倦。

　　“嗯。”这么轻而易举的同意，是不是因为他的英雄救美？

　　“我十分钟后在你家楼下的咖啡厅等你。”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

　　“以后要少去那样的地方。”姜承元望着她，语气里透着责备。

　　“什么地方？”辛小羽明知故问。

　　“昨天的那个地方。”他微微蹙眉，有些质疑她的记忆力。

　　她沉默着，没有反驳。

　　随着时间的远去，辛小羽早就对那段感情不再幽怨，只是不断地告诉自己他是一个与她无关的人。

　　而当她那天得知他是身不由己的时候，她似乎更加释然了。

　　不能释然的其实是姜承元，与辛小羽分手之后，他只是一味麻木自己，每一天都填得满满的，大脑没有留白，而那时身边也有新的女友，也就是他后来的妻子现在的前妻，所以他并没有觉得多么痛苦。不过他们还是又见了一面，也是最后一次见面，是他退伍之后，也正是辛小羽大学毕业前夕。

　　在机场见到辛小羽的时候，他便后悔了，因为分手只是在电话里用大脑说的，他的心在见到辛小羽的那一刻，再次沦陷。所以后来他不辞而别，悄悄地去了大连，去了西安。而正是辛小羽带着高烧一路坐火车转大巴，追着他赶到大连，让他生生地感觉到了生离死别般的疼痛。所以到了北京，他再次不辞而别。

　　至今他也无从知晓，回国那天辛小羽去机场送他了，因为不知道航班，所以只是按照以前他每次回国的那架航班时间，赶到了机场，拨通他电话的时候，得知他刚刚到达仁川机场。辛小羽把手里一大包几乎是他所有爱吃的中国零食扔进垃圾桶，那一天辛小羽流干了所有的眼泪，来之前，她就在日记上写了两个字”告别”，是的，她原本就是来告别的，向所有她和他的从前告别。可是天没亮就起床从海淀赶到机场，发现他人已去。

　　那一刻她没有了思绪，多少准备都是多余的，一直以来，她都在拼尽全力想要挽回，她不相信那么深的爱情会说走就走，她不敢想象未来的日子里没有他，在她心里，他早已是自己至亲的家人，她不停地给自己鼓劲儿：这么爱的人，我要用我全部的力量留住他，如果最后他还是要离开，那么我也不后悔了，这也是她一贯信奉的座右铭”尽吾志也而不能至者可以无悔矣”，可是，这一切的准备，还有心里努力用坚强堆砌起来的防线，还是在听到他已到达仁川机场的那一刻功亏一篑，心仿佛被人活生生掏走了一般空空荡荡，没有一丝气息……

　　辛小羽默不作声地挂掉电话的一瞬间，姜承元的心也拧巴地抽搐了一下，可未婚妻已经在出口处等着他了。

　　不知道是他觉得长痛不如短痛，还是他慢慢适应了没有辛小羽的生活，他甚至给辛小羽写了封Email：
　　Xiaoyu, ／辛小羽，

　　just as you had said, i should be brave. ／正如你说的那样，我应该勇敢
　　the trip to Xi’an had made me realize a lot of things. ／西安之行令我感慨万分
　　i guess we travel not to understand a different place, ／我想，旅行，并不是让我们了解了一个不同的地方
　　but to better understand ourselves. ／而是让我们更好地了解我们自己

　　i had loved you more than myself. ／我曾经爱你超过我自己
　　and because that love was so strong, ／也正因为爱得那么强烈
　　i wanted to believe that it would last forever. ／让我相信它会天长地久
　　but i have changed. my love has changed. ／可，我变了，我的爱变了

　　just thinking about you puts a smile on my face ／只要想到你甜美的笑容
　　you were and still are the most beautiful person i had ever met. ／你是这世上最美丽的女孩儿
　　just thinking about you puts tears in my eyes. ／只要想到你的眼泪
　　you were and still are the loveliest person i had ever met. ／你是这世上最可爱的人

　　Xiaoyu , ／辛小羽，
　　thank you for always being there for me. ／谢谢你始终在那里，为我
　　thank you for never asking, but always understanding ／谢谢你永不相问，一味理解
　　thank you for never demanding, but always giving ／谢谢从不索取，一味给予
　　thank you for showing me what love can be. ／谢谢你让我知道爱可以这样

　　i remember you saying that your worst fear is losing me forever, ／我记得你说过你最怕失去我
　　our hearts were so close, how could you lose me forever? ／我们的心曾经那么近，你怎么会永远失去我？
　　in my soul will always be a place for you, ／在我的灵魂深处，永远有个位置属于你
　　you are always welcome to take your spot. ／你可以在那儿自由穿梭

　　with love, ／此致！
　　姜承元

　　凡胎□□的人类，其实远比自己想象的勇敢，辛小羽已在心中为过去举行了告别仪式，所以她不要再作任何回复，尽管那些过去式的时态看上去那么触目惊心。

　　姜承元潇洒的告别信背后，揣着的还是和过去一样的心，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一直没有辛小羽的回信，他急了，坐立难安，他发现他不能没有辛小羽。无数次拿起电话，想想又悄悄放下。就这样吧。

　　曾经他打电话时，第一声响辛小羽就掐掉，那就是1分钟后姜承元直接打到宿舍楼道，第二声掐掉那就是5分钟后姜承元打楼下的一个公用电话，因为宿舍楼道的被占上或者是高峰时段，若是第三声掐掉那就说明辛小羽这会儿不方便通话，然后会在方便通话的第一时间，辛小羽给他再回拨过去响一声挂掉。

　　那么多轰轰烈烈抑或是平淡温暖的瞬间，此刻不经意地在两人心间流淌。两年的恋情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是对于一对常常分开高度精神恋爱的情侣来讲，两年里可以发生无数的故事，因为不在身边，所以时时惦念，其实精神是远远高于一切的，历史上的大战争爆发几乎都是和宗教信仰分不开的，爱情，就是一种纯粹的信仰，只要它破土而出，便势不可挡。

　　咖啡馆忧郁的布鲁斯小调，恰如其分地契合了此情此景。

　　尽管已经走了很远很远，但辛小羽仍然做好了防备，他不可能攻破她的堡垒，答应他来坐坐，仅仅是因为他在酒吧的那一拳头。

　　那天夜很深很深的时候，姜承元才离开。

　　小羽刚躺下，就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