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顾倾人城》跳舞的糯米团

3、第三章

　　“所以，那天在楼下跟你说话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谁？”几天过后，本来以为都快把这个插曲忘记了的倪嘉彦，听到同租室友兼同事的黎青问出这番话，还是忍不住差点把饮料都喷了出来。
　　还好他急中生智，装作喝水呛了干咳了两声，才好不容易蒙混过关。
　　“我哪知道？八成是问路的吧。”
　　彼时两人正在租来的车里蹲点林昕薇，既然谭容那边已经行不通，林昕薇又不接受任何形式的私人采访，无奈之下，他也只好采用狗仔队的烂方法，期待着或许会有奇迹出现。只是一连蹲了两天，半点收获没有不说，连林昕薇的影子都没见到。枯燥的等待实在太过难熬，为打发睡意随口聊了聊天，不知怎么就转到这个话题。
　　倪嘉彦自然是想尽快结束，黎青却开始脑洞大开，点头“哦”了一声之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疑惑道，“但是不对呀，你回来之前，那辆车在我们楼下就已经停了很久，明摆着就是有目的而来的嘛。喂喂，嘉彦，你该不会是招惹了人家的女朋友，或者写了什么敏感的报道，有人对你怀恨在心伺机报复吧？！”
　　黎青是个标准的直男加宅男，能想到这么深已经是很不容易。见倪嘉彦没有立刻反驳，他还以为是真的，不逊于女孩子的清秀脸庞上居然露出担心的神情。
　　“报复个鬼！”心里已然是千万个草泥马奔腾而过。把手上喝剩的塑料瓶子砸过去，倪嘉彦忍无可忍地推开车门，“你继续YY吧，我困死了，去买罐咖啡。”

　　林昕薇住的地方是高层酒店式公寓，上面是住户，下面则是各式各样的生活设施和娱乐场所。别的不说，一楼的便利超市倒是满足了他们这些苦逼记者的需求。也顾不上店员一天见三次的奇怪眼神，倪嘉彦随手拿了一罐速溶咖啡去结账，掏钱包的时候，一张名片不经意间掉了出来。
　　不知是为什么，像是怕被人发现似的，他捡起来的样子显得有些慌张。做工良好的硬卡纸攥在手心，那天晚上暧昧的邀请又再次回响在脑海。
　　顾子谦。
　　简单的黑白背景，上面只有这个名字和一串电话号码。名片是夹在钱包里一起交给他，他发现时，对方的车已经驶远。
　　至今他都无法理解，这个男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虽然也很想腹诽一句“这年头连约炮都这样专业了么”，可是那种故作轻松的状态，他很清楚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这些天来，每次见到路上停着车，倪嘉彦都会眼皮一跳。那种在黑暗中仿佛有双眼在监视的感觉，自从见过顾子谦后，便如同鬼附身般无时无刻不缠绕着他。
　　不惜在家门口等上几个小时的人，顺着钱包上的身份证件就能查到他住址的人，付出这般代价，想要的东西自然也不会只是那么简单。他又不是白痴，怎么可能明知事有蹊跷，还特地跑去往火坑里跳。

　　倪嘉彦从便利店里出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撕开罐口，正准备把咖啡仰头喝掉，余光中的异物却让他动作一顿。已经过了下班高峰期，街道上的车辆稀少很多，几分钟前在对面监视的时候，他确定酒店门口绝对没有停过那样一个“东西”。
　　熟悉的车身和相似的感觉，令他的心脏骤然窒紧，几乎无法移开目光。
　　谁能想到，这世上会有如此巧合的事。
　　下意识想找地方躲，之后才反应过来他如今并不是在自己家楼下，对方的目标，也很明显并不是他。
　　与此同时，酒店的大门向两边滑开，走出来的人戴着墨镜和棒球帽，遮住大半边脸，身上也披着大一号的斗篷外套。如此小心翼翼，若不是倪嘉彦的注意力刚好也正集中在那辆黑车上，即使再眼尖的记者，恐怕也分辨不出这个“蝙蝠”一样的人到底是谁。
　　怪不得他和黎青蹲了整整两天，连林昕薇的影子都见不到。
　　震惊持续了仅仅两秒，接着便被职业素养所取代。眼看着林昕薇一只脚已经踏上了车，倪嘉彦果断扔掉手中的咖啡，飞快地冲到马路对面。
　　“快，调头，目标出来了！”
　　没时间对还不明所以的黎青多做解释，好在两人合作多年，对方也颇为相信他敏锐的嗅觉。趁着黎青起车的空档，他拿起长筒相机聚焦过去，酒店里透出的光堪堪照亮后座上两人的脸庞，印证了猜想的熟悉面孔，令他按着连拍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顾子谦的车并不难跟。
　　又或者说，对方压根没想要防着谁，不仅毫无自觉，甚至还横跨两排车道，名副其实的马路杀手。
　　等红灯的时候黎青终于耐不住好奇，从倪嘉彦手上夺过相机，一边翻看之前拍下的照片一边惊讶连连，“搞了半天，她大晚上私会的对象并不是谭容？这女人还真是不简单啊。”
　　“这圈子里的事本来就乱，你又不是第一天当记者，别这么没见识好吧。”故作镇定地翻了个白眼，停顿片刻，倪嘉彦又似乎不经意地随口问道，“照片上的那个男的，看起来像是来头不小，你认识吗？”
　　仔细回想起来，顾子谦年纪不大，长相么，虽然不如谭容那么英俊，倒也算是能让女人趋之若鹜的类型，再加上如今还和林昕薇扯上关系，以娱乐版那些人穷追猛打的精神，怎么说都应该上过不止一次头条了才对。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问一下向来都很关注八卦新闻的黎青，说不定就可以了解到一些具体的信息。
　　然而黎青抱着相机左看右看，直到红灯都过了，也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
　　“新闻里是肯定没见过，不过你要非说认不认识的话，仔细想想，倒有点像那天在楼下跟你说话的人……哎对了，连这辆车都差不多诶！已经绝版了的加长型宾利，我当时就在想到底是哪个钱多到没处花的人，有心情打理这种古董车……”
　　说话间，他们已经驶出主街道，单一的路灯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则是越发热闹的缤纷彩灯。认出这是城北有名的酒吧区，倪嘉彦不禁打断一旁还沉溺在名车世界里的纯洁痴男，语气也严肃许多。
　　“保持距离，应该快到了。”

　　看到顾子谦的车慢慢停靠在路边，为了不引人注意，他们的车又向前行驶了一段方才停下。倪嘉彦几乎是在停住的同时便开门跳下了车，一边嘱咐黎青在外面注意情况，一边在视线里寻找顾子谦和林昕薇的身影。
　　保持着大概五米远的距离，他跟着人流一起涌入店门。酒吧音乐的鼓点声伴随着笑骂声如热浪般扑面而来，倪嘉彦打起百分之二百的集中力，才勉强能跟得上那两人的脚步。
　　“HI，好久不见。”穿过舞池的时候，有人笑着挡住他的去路。
　　第一反应就是绕行，却没有成功，那人的面孔有几分熟悉，大概是曾经在酒吧里一起玩过，见他急着要走，反而坏心地不肯放行。
　　等到他好不容易摆脱这个障碍，目标已经走出很远。
　　在心里暗骂一声，无奈之下，也顾不得是否会暴露自己，只能不合时宜地拨开人潮冲过去。身后的嘈杂逐渐远去，在酒吧一角一个很不起眼的楼梯口处，拦截的红带两旁各站着一名黑衣的健壮保安。
　　“不好意思，客人，这里是私人区域。”如预想当中一样，还未走近，便被毫不留情地拦住。很确信顾子谦和林昕薇就是消失在这里，越是严令禁止，越是让人想入非非。
　　“我是来找人的。”倪嘉彦只好故作镇定，只可惜看惯了闯入者手段的保安很明显并不吃这套。
　　“我真的是，不骗你们！”再次强调了一番，他实在不想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情急之下，也不知是从哪里忽然灵光一闪，“我是这个人的朋友，是他让我来这里找他。你看，我还有他名片——”
　　那张极其简洁的，只印着名字和电话的黑白卡片，却象征着顾子谦本人能给予的最高的待遇。
　　但在那个当口，毫不知情的他无非是狗急跳墙，想要赌一把罢了。
　　没想到来人还真的不简单，两位保安面面相觑，均显得颇为犹豫。倪嘉彦趁着那拦截的架势已然放松下来，立刻抓住机会飞身跳过障碍，飞奔上楼。
　　和下面躁乱的气氛截然不同，转过楼梯的转角，就好像是进入了另一个更加奢靡的世界。
　　古典却华丽的装潢，深红色暗纹地毯和大理石浮雕装饰的墙壁，衣着光鲜的人们三三两两坐在红木方桌两侧的沙发上，低沉的交谈声，偶尔响起的骰子和洗牌声，不着痕迹地和环绕四处悠扬典雅的钢琴曲融为一体。
　　过了足足三秒才意识到自己来到了什么样的地方，倪嘉彦不禁惊讶地睁大眼睛。
　　意料之外的冲击，让他根本无暇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有人已经走到他身后。
　　“玩得开心吗，倪、嘉、彦——先生？”故意拉长的语调，带着笑意的玩味语气，一回头正撞上顾子谦的脸，就如同从噩梦中惊醒般吓了他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