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顾倾人城》跳舞的糯米团

2、第二章

　　那一晚谭容在他洗澡时就已经离开，豪华的宾馆套房，最后只剩倪嘉彦一人在52寸大液晶屏中放映的午夜电影中度过。
　　其实也没有什么，若说失恋早在半年前就经历过，更何况他们这种相处方式，大概根本算不上什么恋爱吧。
　　只是宿醉加上失眠，让他第二天早上醒来便头痛欲裂。好不容易强忍着赶到杂志社，还因为之前上交的企划案毫无新意而被主编大骂了一通。
　　脑子浑浑噩噩的，只得一边听骂一边点头认同。也不知对方是说到哪里，得到他点头确认后突然声音提高了大八度，“你知道？！”
　　“知道什么？”被这么一喊，倪嘉彦总算回过神来。
　　“谭容啊谭容，前不久娱乐版拍到他和当红女星林昕薇的亲密照片，引起不小的轰动。你之前不是还做过他的专题？有传言说他俩年中已经订婚，年底就要举行婚礼，这件事你知不知道？”
　　没想到事情传播得这么快，倪嘉彦有好一阵只是怔怔地看着眼前眉飞色舞的女上司，一句话都说不出。
　　“看你这副表情，那就是知道咯？”了然地眨眨眼睛，下一秒，一叠资料便不由分说地砸到他面前，“之前的企划不用修了，最近这段时间，你一定给我把这个专题赶出来。想要什么资源人手就说，我会尽全力满足你的要求。”
　　雷厉风行的女主编丝毫不给他任何拒绝的机会，布置完任务后，便拨通电话进行下一项事宜，直接把他晾在一边。倪嘉彦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手里捧着那些资料，简直连想死的心都有。

　　事到如今，消极反抗已然于事无补，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做。再加上不知是哪个天杀的捡了他的钱包，害得他身无分文，连出门的路费都要找同事借。还要补办各种乱七八糟的卡和证件，想想都令人头疼。
　　在市中心一家小餐馆简单凑合了一顿午饭，算着差不多快到午休时间，倪嘉彦便斜背上包走向旁边不远处一座深蓝色的高级写字楼。
　　楼前的警卫正三三两两不知在说些什么，他旁若无人地从另一侧穿过去，隐约间竟仿佛听见谭容的名字。
　　换做平常，好奇心爆棚的他一定会刻意放慢脚步，收集所有可能有用的信息。然而这一次，他却如同逃一般地飞快向前。大约是来得正是时候，楼内很空荡，坐电梯一路上到二十三层，外围的玻璃门“叮”一声的向两侧滑开，打破办公室区静谧的午后。
　　“我找谭容。”向门口的接待秘书说明来意，容貌清秀的女孩因为面生而多看了他两眼，一边拨内线电话一边谨慎地确认。
　　“你是谭总的？”
　　“朋友。”
　　认识三年，就算这么说应该也不过分吧。尽管接通过程中秘书怀疑的目光不断，但报出他的名字后，电话那头的确认抵过一切言语上的说明。
　　“倪先生，谭总说他正在会客，让你在休息室稍微等他一下，他马上就好。”再次面向他时，秘书的态度也恭谨了许多，不仅耐心地给他带路，临走时还贴心地倒了杯咖啡。
　　休息室很宽敞安静，午后的阳光从大落地窗外透进来，洒在他线条优美的鼻尖上。咖啡的苦涩在舌尖弥漫，懒得再去加奶和糖，倪嘉彦喝了一口便作罢。百无聊赖地翻看着茶几上的新期报刊，大多都是当下的焦点事件，他不知道一百也知道五十，自然提不起来兴致。一页一页走马观花般翻过去，纵然再想忽略，手指仍然不自觉地最终停在娱乐版头条上。
　　那是一张从远处偷拍的特写，照片中光线很暗，但依然可以辨别出一男一女神态亲昵，似乎正在进行一场烛光晚餐。谭容标志性的笑容自不必说，近年来人气爆棚的小天后林昕薇，也同样拥有着很难被混淆的独特美貌。
　　这大概就是主编提到的那一篇吧，英俊而多金的世家继承人扯上娱乐圈的绯闻女神，这样的搭配，横跨名人版、娱乐版甚至社会版，也难怪大家都争着抢着求一份独家。
　　报道上的内容写得十分煽情，不过大多都是记者的臆测，不明真相的群众看得很爽，但落到当事人头上，恐怕滋味就没那么好受了。娱乐版向来如此，只要能吸引眼球，谁还在乎什么职业道德。
　　可是，他现在，不也正是如此么？
　　打着朋友的名号，仗着谭容对他或许还存在的那一点感情——不不，也许他更恶劣也说不定。

　　前后不过十五分钟，从会客室赶来的谭容，推开门看到的却是一片空荡。
　　就连一直在门口镇守的秘书小姐，也不清楚倪嘉彦到底是在什么时候悄悄离开。
　　他终究没那个勇气，能对着谭容大言不惭地说出诸如“你不是说你要结婚了，能不能跟我详细谈谈你结婚的对象是谁”这种话。
　　在外面漫无目的地游荡了一整天，绕回住所门口已经是傍晚。他租住的公寓楼下是一条封闭的小路，平日里鲜少有人经过。因此望到不远处那辆罕见的加长版高级轿车时，倪嘉彦不禁好奇地放慢脚步。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车头的远光灯如同挑衅般骤然亮起。
　　放肆的灯光在黑暗中显得异常刺眼，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挡，指缝间依稀看到车上下来一个人，略带笑意的话语随之传入耳际。
　　“HI，我们又见面了。”
　　那声音听起来十分陌生，身为记者，倪嘉彦向来对能表明身份的个人特征异常敏感。若是曾经有过一面之缘，他绝对有自信能在三秒之内辨认出来。
　　相比于他的迷茫，对方显然更加目标明确。仿佛老朋友般信步上前，丝毫不避讳地揽上他的腰，作势就要吻下来。
　　“先生，你认错人了吧。”倪嘉彦吓了一跳，急忙闪身躲开。他动作很灵敏，那人扑了个空，却也不甚在意地收回手，轻声笑了笑。
　　“还真是绝情啊，那天在酒吧里，你可是主动多了。”
　　瞳孔适应了强光，倪嘉彦也终于看清了来人的模样。虽然一身西装笔挺酷似成功人士，却配上一副玩味而痞气的笑容，强烈的反差感，令他本能地感觉到危险。

　　“抱歉，我今天没有那个兴致。”只当对方是一时心血来潮来找他取乐，倪嘉彦并不打算再多做纠缠。酒吧那晚他醉得厉害，连毛多味重的老外都来者不拒，鬼知道他到底对眼前这个人做过什么。
　　况且就算真的做了什么，又能怎样？大家都明白那不过是内心空虚逢场作戏罢了。
　　绕过挡在身前的人，倪嘉彦尽管说的理直气壮，心里却还是没底。正犹豫要不要打个幌子先去人多的地方避避风头，身后那人却似乎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倪、嘉、彦。”一字一顿念出他的名字，故意拉长的语调充满幸灾乐祸的意味。
　　“这是你的名字吧？”
　　皱眉回头，目光所及对方手里把玩着的黑色钱包，无声地向他解答了心中的疑惑。
　　FUCK。
　　就像是被人捏住了小辫子，倪嘉彦一时语塞。比起所谓的自尊，显然面包更为重要。钱包里的现金倒是其次，银行卡什么的也可以补办，然而里面藏着的那张仅有的和谭容的合照，他说什么也不想放手。
　　认命地转过身来，摆出一副“你想要干吗就干吧”的架势，大义凛然的表情活像一只案板上待宰的羔羊。
　　看到他这副样子，那人方才心满意足。慢慢地走到他身边，倪嘉彦甚至连眼睛都闭好了，却只感到手心一沉。
　　“等你有兴致时，记得来找我。”
　　呼出的热气拂在耳边，充满暧昧的邀请，仿若潘多拉的魔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