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三匝》豌豆尖

75、入冬

　　清竹进来时，贾敏正在打络子。玫红色的丝线在手上缠绕着，更衬得肤色如雪。

　　听见外面的走动声，贾敏抬起头，有些恍惚。“都什么时辰了？老爷还没回来？”

　　清竹行礼后，端了一杯热茶放在桌上，轻声对贾敏说道：“葛巾方才回来说着，那边的宴席也是快散了，大概还要半个时辰罢了。”

　　贾敏有些疲倦，放下手中打到一半的络子。清竹见了上前给她揉揉肩膀，又让小丫头进来把针线篓子收拾起来。

　　“今年冬天倒是没病没灾的，就是常常觉得乏得很，”贾敏往后靠了靠，满眼的倦意遮都遮不住。“只是看着玉儿和聪儿还小，就知道这路还长得很。”

　　清竹抿嘴笑了笑，说道：“太太说得也是，这路还是长呢。况且，太太近来的身子好多了。前几年病了一场，以后啊，一定是顺顺当当的。”顿了顿，“今年不过是从扬州到了京城，路途波折了一些。”

　　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喉咙，贾敏望着窗外屋檐下挂着一串一串的大红灯笼，情绪又高扬了起来。“我能不赶着回来吗？清竹，自从十几年前我随着老爷去了扬州，每每午夜梦醒之时，家中的情景历历在目。虽说身边有老爷，后来又有了两个孩子。可是，可是。”

　　清竹见她眼角有些闪烁，心里也是一紧。太太当年随着老爷去了扬州，前几年还好，后来子嗣艰难，身子也是渐渐败了下来。那是他们主仆过得最苦的一段日子。老夫人对着太太是好，但是又怎么比得亲身母亲呢？因此，在有些夫妻不合时，又总是明里暗里帮着老爷。身边从小到大的手帕交们大都留在了京城。太太在那边即便心里有什么事儿，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主仆两人正在这里掉着眼泪，想着心事，时间倒是过得快。不一会林如海便回来了。

　　贾敏连忙迎上去，林如海忙摆手。“我才从外边回来，身上寒气重得很，小心冲着你了。”

　　清竹见着这样，心里也为着自家太太高兴。待着收拾好后，便领着一群小丫鬟下去了。

　　贾敏心里也是欢喜，亲自给林如海斟茶。服侍他净面洗漱后，才笑着说道：“老爷也是太当心了，不说这些本是妾身的分内之事。便是妾身这些年身子日渐好了，也是要多体谅您才是。”

　　林如海却没想着这些，拉着贾敏的手道：“方才进来时，见你眼眶红红的，可是怎么了。”
　　又有些踌躇道：“我只是。”

　　贾敏低头，想了半晌才说道：“不过是想着，想着一去经年，回来后家中又是一个样子罢了。”看着林如海有些不自在，有些解释：“如今母亲身体硬朗，侄子侄女这些晚辈也是长大
　　了。当年我出嫁时，珠儿、琏儿才多大，现在连孩子也有了。”

　　听到妻子说当年之事，林如海更想到当时还未去世的老国公爷。若没有他老人家，自己有怎么娶到敏儿这样好的妻子呢？

　　贾敏不想在说着这样沉重的话题，笑着对林如海说道：“老爷，您看看，母亲这样必定是想着咱们能在这过年的。只是，您现在调任京中，任职条令都未下来，若是再这边，怕是有些来往不大方便的。您看？”

　　林如海也是想到了这一层的，但是看着妻子虽是这样说着，眼里却是有着希冀，想着她随自己到扬州任上，一去就是十几年，便是老国公爷去世也没能回京。心里必是极希望能在家中与家人团聚的，林海心中定了定，笑道：“这有何难？若是岳母安排，咱们这些小辈也是应该遵循的。家中在京城的宅子虽说整理翻新得差不多，也是要些日子放一放。况且，这梨香园边开了个角门，自己家中进进出出也是极为便宜的。不如，等进了二月，咱们再会自家宅子便是。”

　　丈夫说出这一番话，贾敏不是没有想过，但是，亲耳听到毕竟是不同的。

　　第二天，又是一派大团圆的模样。只是林如海约了友人出去，贾赦贾政作陪。

　　临走时贾母果然问了林如海夫妇。

　　林如海拱手谢道：“既然岳母都有安排了，敏儿也是多年没回京城了。我们对这边的规矩也不大清楚，就怕叨扰了。”

　　贾母喜上眉梢，她也是担心林如海不大愿意，毕竟大过年的住在妻子娘家这边也是有些不妥当。但是她多年未见亲女，林家长辈不在，何不能把女儿女婿留在自家热闹一番。

　　王夫人坐在下首，欲言又止。

　　贾母装作没看见，待林如海行礼出去后，转头对邢夫人说道：“老大家的，你瞧瞧，这可是你妹妹和妹夫在家中过得第一个年啊，得好好操办！”

　　邢夫人向来喜欢热闹，更何况林家地位不凡，听着老爷提及，说不定还可以提携提携自家琏
　　儿。她正巴不得能和林家多多来往，见此，忙笑道：“瞧老太太说的，便是您不说着，我也是得把这个年啊办得热热闹闹的。”又道：“这下可好了，昨儿回去茜茜还问着要小姑姑教她写字读书呢。我这回去可是好交差啰！”

　　大伙儿听她拿着自己打趣儿，也是一笑。众人都知道大房现在也只有贾茜这一个姑娘，不说贾琏凤姐儿，便是贾赦邢夫人也是当做眼珠子看待。

　　王夫人在一旁冷冷地看着，冒了一句出来：“茜茜小是小，大嫂也不能这样纵容。知道的人家自是明白这小孩子脾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荣国府是怎样教姐儿的！”

　　此话一出，不说其他人的脸色如何，贾敏倒是一惊。以前知道自己这二嫂是个口拙的，如今怎么这样混不吝的，当着太太便说出了这样的话？

　　邢夫人狠狠的瞪了王夫人一眼，假声笑道：“可是托得弟妹您提醒！”

　　“好了！”贾母坐在上面，有些无奈。幸好敏儿不是外人，要不然，可不是丢大了。这王氏，什么时候糊涂成这样了。看着贾敏脸上并不异色，眼中却闪过一丝意外。贾母心中苦笑，以往王氏还是个伶俐的，如今，却如同斗红了眼的赌徒似的，不愿承认自己出局，只是耍嘴上的威风。却忘了多说多错！

　　我胡汉三有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