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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星形署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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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门带上,百叶放下。”
刚进办公室的朱莉就被吩咐道,而发话的项尚看着手上的东西眼皮都没抬起。
作为秘书,作为亚尚投资老板的秘书,朱莉的工作作息显然是让人羡慕的,收集各部门报表,排列筛选拟约见客户列表,正常这些事情只需要在每天早上九点半上班后,下午四点半之前整理好,静静的放在老板桌子上就好。
而作为老板,作为亚尚投资的老板,项尚往往随意的让所有人向往,每天下午三点起床,四点半之前不会在公司出现,每晚八点开始精神正好,却放员工按点下班,没听说过他对哪个下属大小声,更有甚者,一般有事自己顺手能做就做了。
这天难得,项尚在进到办公室不久就打了内线。
朱莉接了电话无疑是有些纳闷的,今天的报表都是一些十分常规的,她实在想不起可以向老板解释些什么。不过好在老板是出了名的好相处,再加上绝对上乘的皮相,朱莉进项尚办公室的脚步还称得上是欢快。
整层装饰一新的敞开式办公区,项尚和几个业务部经理及职能部门总监在最里头,用透明隔断隔了单间,不大,简洁。
朱莉依话完成动作,转身站到项尚对面,准备照例与老板调侃几句的人却突然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项尚低头坐在那里,额前的流海一丝不苟的向后梳着,露出的额头饱满,明明长期那么不健康的日夜颠倒,却没有在脸上留下什么显著迹象,额下眉峰英挺,眉心轻拧,双眼在略凹的眼窝里眯着,手上翻到的那张报表好像有太多的难以置信。
“这是什么?”
项尚把手中盯了很久的单页放到桌上,轻推。
那是一张A4大小的光面单页,大小与报表相同,朱莉瞬间松了口气,不过是她准备给自家闺女备选的绘画班宣传页不小心夹在了报表里。
“老板,不好意思,没注意把我家宝宝绘画班的广告夹进去了。”
朱莉赔着笑脸,虽然心里仍是纳闷老板的郑重其事,但语气多是俏皮。
“这东西你从哪儿来的?”
不似平时的轻松气氛,项尚扬着下巴直指那张单页,两颊的酒窝若隐若现,表情是严肃认真。
“就这几天在楼下,有人在散……啊!老板,是不是小言晏也要过来?”
回答着问题朱莉觉得自己突然就想到了老板这么重视的原因,老板家人见人爱的帅儿子,项言晏。
项尚从去年初开始筹备把公司总部从M市搬到D市,上个月刚刚完成所有搬迁,如今把留在N市和奶奶、姑姑们一起生活的儿子接过来,正是理所应当。
而朱莉记得小言晏也是十分擅长素描的,那么老板看到这个单页把她叫进来……
朱莉觉得自己是天才,越想越顺越觉得就是。
“言晏?”项尚像是在回答朱莉,但飘远的目光却又像是在喃喃自语,“呵,怕是真的要过来了。”
“老板,要我安排什么吗?”
朱莉知道,自己家这个三十好几的老板很大程度上是生活白痴,在公司对所有人都一副可亲的样子,但对从小不在身边长大的儿子从来都没超过四句话的耐心。
“你家闺女几岁?都学素描了?”
项尚像是根本没听见朱莉的询问,径自开展的话题,仍是那张单页。
“6岁了,老板,我来公司都四年了。”
朱莉扬手,曲起拇指,比着四,她是宝宝2岁才重新出来工作的,但结婚早又保养得当,外表看上去仍像个二十出头的少女。
“四年……”
项尚本来微皱的眉心,此刻更是紧锁,四年,父亲过世是四年。
她走,也是。
……
N市有家传承超过百年的私立医院,南熹,是城中男女老少不论疾病大小的首选去处。
据城里的老人们说,这南熹的创始人是现任何院长的祖上,本是宫里御用的太医,在皇帝被推翻后本着业不能废的想法,拿着过去的金银赏赐和不少大内秘方,从个有点规模的医馆,凭着医术和仁心不断扩大经营,在上任院长项伯竹手上又加大了与时俱进的脚步,一步步稳扎稳打的有了今日中西医结合的南熹。
现任何院长上任4年,是前任项院长的七女婿。
要说这事多少人都理解不了,怎么何家创始的私立医院传到何家后代手上,中间还有一个“项”姓院长?
豪门恩怨?
不不不,这事听来奇,解释起来可易。
前任项院长项伯竹和现任何院长的父亲何乔正同样师从何乔正的父亲学医,中医。两人同学二十载,何乔正才突然发现自己其实更喜欢实业经商,再三恳求父亲才得到勉强首肯,之后父亲则更尽心培养这师弟项伯竹,倾囊相授,视作唯一继承人。
四年前,项院长因病去世,唯一的儿子项尚亦志不在医。于是,这个根正苗红的,不仅拿着医学博士学位,又得两家父亲亲自教导的项家何姓女婿何清自然是继承南熹的不二人选。
两家传来传去,又亲上加亲,不说不分里外吧,那也是在外人看来有如一家。
在南熹的家属院里,有两栋红砖小三层洋房临湖而建,一栋是何家的,另一栋则是项家的,同样的建筑设计,同样的南北朝西,不同的是,何家小楼里住着何家二老和儿子儿媳,而项家小楼里则住着项老夫人零连枝和宝贝孙儿项言晏。
项言晏今年9岁,内双大眼睛,两颊的酒窝深深,大人们都说他是项尚的小翻版,言晏从幼儿园开始的自我介绍,挂在嘴边的就是,我有七个姑姑七个姑父,而从来不提的却是妈妈,没人知道他到底想不想他妈妈,也没人知道他看到别的小朋友都有妈妈唯独自己没有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反正2岁那年,她妈妈离开项家后,也没谁教他,他就是再也不提了。
除了妈妈,这四年,还有一个人言晏再也没提,当然整个项家都没有再提。
铃——
电话准点响起,项尚这每日一个电话回家的习惯也是在父亲过世后才养成的,一打就是四年。
“妈,我想把大宝接到D市来。”
大宝,项言晏的昵称,爷爷钦赐的不能更普通昵称,在每日惯例的家常里短后,项尚突然郑重的和老太太说。
“你要接去行,但是你可想好了,在这边你六姐七姐和姐夫都帮忙带着,接去了可就你一个人带了,而一旦接去是万万不能送回来的,那孩子本来心思就重,被送来送去你知道他心里怎么想?那是你亲儿子,可不是你想起来就戳捣一下的玩具。”
老太太听话可是气不打一处来,要说她带的其他外孙说接走就接走她可是一声咳嗽都不会有,可是现在是她这从小惯到大的儿子要带走她从小看到大的孙子,这两人在她看来可是万万不能单独在一起过活的,一个实际年龄小没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一个心里年龄小没有完全生活行为能力,更别说项尚关心言晏从来不会超过三秒了。
“恩,我知道,我想好了,我……”
“大宝,过来接你爸电话——”
项尚正准备要跟老太太陈述一下把言晏接过来后的计划,没想到被已经听出儿子真假的老太太扬声就打断了。
“老爸?”
因为项尚有时让他听电话,有时又不让,趴在客厅茶几上做作业的项言晏可是自打奶奶去接电话就竖着耳朵呢,此时他已经知道了大概,心里已经是乐的不行,却碍于奶奶甩下电话拉长的脸,只能压着狂喜老实的接电话叫人,可只要注意,还是能听到孩子的音调怪异的起伏。
“作业写完了?”
项尚当然能听出来儿子的不同,故意沉了沉声音问道。
“就还有作文了。”
言晏说着下意识往身后茶几上看了一眼,他每天放学以后在那里写作业就是生怕在楼上错过了爸爸偶尔让听的这通电话。
“恩,素描,你现在还画吗?”
没有像寻常父母知道有作文这件事一定会问标题和内容,项尚直接跳到了下一个问题,仿佛作业只是随口一问,又仿佛现在这个问题才是重点。
“学校美术课有时候画。”
项言晏突然就收起了兴奋的下巴,额低垂,眼睛隐在阴影了看不出情绪,声音却是透着藏不住的低沉。
“你把所有素描本和工具也一并带着,周六上午的飞机,我会安排好。”
项尚吩咐着,像是根本没听出来儿子的低沉。
“爸爸,我……”
“恩?”
“我星期五在收拾行吗?”
项言晏踌躇着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项尚威严的音调硬生生改了方向。
“随你。”
……
那天晚上,父子俩都做了一个梦,梦的具体内容模糊不清,但一张画在素描本上、一张印在A4幅广告页上的同一幅画异常清晰。
那是一副相对一般静物、风景写生内容独特铅笔素描,右侧一只老猫半匍匐着,眯眼咧嘴,两只前爪一前一后,两只后爪有力的蹬地,左侧三个毛线团半散半绕,这么一瞬的生动静态不知道画者是对着照片画的还是单纯的视觉记忆,只一眼就叫人再难忘记……
画的右上角,背景阴影交错较亮的地方,日期左侧,画者的署名十分特别,那是一颗十分随性的五角星,五条直线一笔完事那种,叫人也一眼再难忘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