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点鸳鸯》汀水幽兰

171、第一百七十章

　　清晨，第一缕阳光从云中穿出，洒向刚刚苏醒的大地。君绮罗打开房门，
　　看向门外晨练归来的耶律烈说道：“一早起来不见人影，原来是去练武了。累不
　　累，看你一脸的汗呢。”

　　烈将头凑到她面前柔声说道：“还好，不累，给我擦擦吧！昨晚睡得可好？”
　　“很踏实！”想起昨晚的浪漫约会，绮罗不禁甜甜一笑，踮起脚尖给烈擦去
　　额头和脖颈的汗水，看着他身后冷冷清清的样子，她眉头轻蹙着说道：“咄罗奇
　　呢？还没过来？他不是还在生气吧？”

　　“谁知道！一大早也不见人影，不知道是喝醉了，还是哪棵树上睡着了！
　　他心情一不好就挂在树上，这是他唯一比我强的本领啊！”烈放下卷起的袖子，
　　随意的回头看了看：“没事，一会我去找他，再想不开就给他一顿鞭子。”

　　“你啊！夸着别人还要扯上自己，生怕人家不知道你有能耐！”绮罗故意撇
　　撇嘴，惹来烈轻啄一吻。“别亲了，我先去看看绛娟起床了没？今天要回傲龙堡
　　参加认亲典礼，像往常那样贪睡可不行。再说我们马上就要分开了，我也想多和
　　她说说话。”绮罗有些黯然的低下头，看的烈一阵心疼，他拍拍妻子的肩膀说道：
　　“我去梳洗一下，你叫醒了绛娟，就让她过来一起吃饭吧！”

　　“嗯，我这就过去。”烈的善解人意让绮罗很是开心，她翩然转身出了院门，
　　烈在背后看着她嘴角噙着笑意离开，不禁无奈的摇摇头说道：“真是个容易满足
　　的傻妇人。”

　　枫林阁，顾名思义，就是一栋坐落在大片枫树林中的二层阁楼。本来这里
　　是秋日观枫，冬日赏雪的绝妙去处，并不适合人居住，可是绛娟一来就被那片红
　　似火、黄如锦的枫叶所吸引，非要住进此地。好在屋内的器具一应俱全，之前傲
　　龙堡的主人们也偶有留宿，所以暂住一晚倒还问题不大。不过正当君绮罗穿过重
　　重枫林，走到楼前的台阶下时，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让她顿住了脚步。

　　被耶律烈心心念念要抽鞭子的人，此时一身萧索的站在紧闭的楼门前，哀
　　求着说道：“绛娟，你醒了是不是？你开门让我看看好不好？我很担心你，昨
　　夜……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我只想看看你是不是好些了，看一眼就走，你开开
　　门，我不进去，我就在这里看一眼。”壮硕的身子看着着实萎顿，若不是亲眼所
　　见，绮罗简直不相信这是咄罗奇能说出来的话！望着悄无声息的房门，她心中升
　　起巨大的困惑：这两个人到底怎么了？昨天绛娟说要去看看咄罗奇，怎么今天倒
　　是他过来道歉？还如此的低声下气？绮罗眯起眼睛，心中渐渐涌起一丝不安。难
　　道烈说的是事实，咄罗奇他真的喜欢绛娟？可是喜欢也不至于一大清早就在这里
　　上门哀求？他是不是做了什么让绛娟误会的事？

　　思及此，绮罗有些沉不住气，她快步走上台阶，站在咄罗奇背后开口道：
　　“咄罗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绛娟她怎么了？让你一个大男人大清早就跑过来
　　站在一个小姑娘门前哀求？”绮罗话语一出，惊得咄罗奇浑身一抖，急忙回过身
　　来，绮罗这才发现他脸上新添了几道伤痕，像是被什么抓过划过，虽然不至于破
　　相，但是要有些日子才能恢复了。咄罗奇此时一身青衣，领子少见的高高竖起，
　　越发显得神色异常。

　　“你这是怎么了？被什么人袭击了吗？院里昨夜来了刺客还是什么人？难
　　道绛娟受伤了？”想到咄罗奇刚才说的那句“你是不是好些了”，让绮罗一下子
　　着急起来，她慌忙上前使劲拍门喊道：“绛娟？绛娟？我是大姐，你受伤了吗？
　　你快开门让我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快点开门啊！”房内依旧鸦雀无声，有轻如
　　蚊呐的呜咽声传来，门外的两人都是面色不善，咄罗奇见绮罗急的要撞门，只得
　　硬着头皮上前低声说道：“夫人，这……这都是我的错，是我昨晚……”话未说
　　完，房门呼的一声大开，君绛娟苍白着脸死死的瞪着他说道：“你闭嘴！我不想
　　看见你！你马上滚！”

　　“绛娟！”绮罗惊讶的看着双眼红肿，嘴角有瘀伤的小妹，一夜之间绛娟仿
　　佛长大了好几岁，原来单纯活泼的双眼中满是深藏不露的情绪。见绛娟撵自己走，
　　咄罗奇知道她是不想那难堪的过往暴露在绮罗面前，只得闷声说道：“见你没事，
　　我就放心了。你……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有什么结果我都认，我……”

　　“还不走！你再多嘴一个字我绝不会原谅你！”尖厉的叱喝让绮罗也是一惊，
　　见咄罗奇无奈转身离去，她伸手想扶住绛娟，却被她巧妙地躲了过去“大姐，我
　　昨夜身体不适，在屋内跌了一跤，现在好多了。你别担心。”

　　“跌一跤能跌成双眼红肿，嘴边瘀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当大姐是没
　　有见识的普通闺阁女子吗？”绮罗见小妹同样高束的领口，越发觉得两人之间气
　　氛诡异。绛娟避开姐姐探寻的目光，低声说道：“一会就要启程回傲龙堡了，我
　　还有东西要收拾，我先进去了。”说完她抬脚就要转身回房，绮罗忍不住大叫：
　　“绛娟！！你，你到底为什么不和姐姐说？难道是咄罗奇欺负了你？你姐夫还说
　　要叫你一起吃饭，如果真的是那个人做了什么，大姐一定要为你讨回公道！”

　　苍白的小手停在门扉上，绛娟终是没有转过身来，许久，她幽幽的说道：
　　“不过是跌了一跤，大家都不必这样大惊小怪的。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有什么
　　事自己处理就好，姐姐多想想姐夫和硕儿的事，不用操心了。早饭，还是你和姐
　　夫吃吧，我吃不下。”未等绮罗回过神来，她已经关紧了房门。

　　绮罗在门前站了许久，任凭她如何询问，绛娟始终不发一言。最后她只得
　　无奈离开，边走边转身看向那枫林掩映下的寂静阁楼。

　　门内，君绛娟呆坐在冰冷的地面上，一张小脸满是泪水，听着大姐的脚步
　　声远了，她才敢偷偷哭出声来：“对不起，大姐。是我懦弱，我不敢告诉你昨晚
　　发生的事情，不仅是那件事听来如此不堪，更不想让你为了我去质问姐夫。你和
　　他好不容易苦尽甘来，才刚刚开始享受幸福，不能因为我让你们心生嫌隙。那个
　　人是姐夫最信赖器重的人，本来就对姐夫的做法感到失望，又对你心存怨恨，如
　　果为了我让所有人起冲突，姐夫身边又失去一个可以依仗的帮手。大姐，你是要
　　嫁到辽国去的，也终是要面对各种不解和刁难。少一个敌人，就少一分危险，只
　　要你和姐夫之间互相信赖，情投意合，我……我吃一点亏，又算的了什么呢？”
　　抚上仍旧疼痛的身子和手臂，大滴大滴的泪珠从眼角落下，滚入衣襟：“好累啊！
　　那个人，马上要去大辽了吧？终生不再相见……就当昨夜……是一场噩梦
　　吧……”

　　娇小的身影紧紧缩在地上，抱住手臂失声痛哭着，像是要倾泻出所有的委
　　屈和恐惧，无法止住的哭泣让她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门外的枫树上，一个壮硕的身影心疼的皱起了眉头，那在树干上捶出鲜血
　　的拳头，显示着主人追悔莫及的心情。一片枫叶飘然落下，划过他的肩头，无声
　　落入地面上斑驳的树影中。

　　哒哒的马蹄声合着马车车轮的转动，在寂静的山间显得格外清晰刺耳。耶
　　律烈放缓了□□马匹前进的速度，回首看了眼队伍最后孤单而行的咄罗奇，瞧着
　　他那失魂落魄的可恨模样，不由得叹了口气。早上绮罗从枫林阁回来时，神色又
　　气又恼，可这两个人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除了当事者谁都不清楚。一个不肯说，
　　一个找不到，直到大家纷纷集结上车，耶律烈才看见一脸灰败的咄罗奇独自而来。
　　看着他脸上掩饰不住的抓痕，还有绛绢嘴角边的瘀伤，就算想忽略两人同时高束
　　的领口，烈的心中也升起一簇愤怒的火焰，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两人不对劲。虽然
　　绛绢迅速上了马车，少有人看到她的伤痕，但烈是怎样的人，怎么会不明白？有
　　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不敢面对绮罗质疑的眼神，见绛绢倔强的要独自乘坐马
　　车，烈不想在一众下人面前让两人难堪，只好给绮罗递了个安心的眼神，让大家
　　尽快上路直奔傲龙堡。

　　咄罗奇在队伍后面直勾勾的看着绛绢乘坐的马车，大脑早就一片空白。往
　　日里中气十足的俏皮女子，如今连看自己一眼也成了奢望。他真想跪在众人面前
　　承认自己禽兽之举，可看见主子和夫人并没有追究他，他拿不准绛绢到底要做什
　　么？只得听之任之的跟在队伍后面，这种等死的窒息感让他快要发疯。

　　“你们俩……到底是怎么回事？给我说清楚！”冷酷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
　　起，让沉思中的咄罗奇一下惊醒，猛然转头看见耶律烈不知何时已经打马来到身
　　边，他急忙收敛情绪说道“主子？您怎么过来了？”

　　“我再不过来，就要出大事了！说，绛绢脸上的瘀伤，是不是你弄得？你
　　那几道抓痕，也是拜她所赐吧？到底怎么回事？是你喝多了发酒疯，还是失手打
　　了她？”耶律烈看到他萎顿的样子就来气，甩开马镫狠狠踢了他一脚，压低声音
　　说道：“我和夫人才成婚，你就给我来这个，你是想挨鞭子吗？”

　　“比这个还严重，不只是鞭子，您就算杀了我也是我活该！”壮硕的男子哭
　　丧着脸，那绝望的神情看的烈嘴角直抽，心中一跳：“难不成……你……你强上
　　了她？”

　　“就差……一步了！主子，我该死，我有罪，您把我拉到夫人面前宰了我
　　吧！！我对不起您和夫人，更对不起她！”咄罗奇说着说着脸色更加灰败，简直让
　　人不忍直视。烈闻言气的差点从马上蹦过去掐死他，他努力压低声音平息怒气，
　　扫了眼前方绮罗的马车低吼道：“你疯了！！你是被牛油迷了眼？还是被妖怪吃了
　　心？你居然真的对她下手了！你让我怎么说你好！你……我……”烈的脸庞气的
　　通红，差点当场拿出鞭子抽他：“你想要女人，伏龙城里有的是，爷给你掏钱！
　　你怎么能做出这么畜生的事，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她是谁你不知道吗？就算你
　　有一点点喜欢她，那也得人家愿意才行！不愿意就强上？你是土匪吗？”此时的
　　耶律烈，完全忘记了当初自己是怎么对绮罗的，只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道：

　　“那这件事她和她姐姐说了没有？”

　　“看着，像是没有，不然以夫人的性格，肯定要到主子您这里讨个公道。”
　　咄罗奇颓然看着前方，眼睛一刻也没离开君绛绢乘坐的马车。

　　“好啦！晚点我再收拾你！她既然瞒着绮罗，你就给我把嘴闭的紧紧地，
　　听到没有！马上硕儿就要认无忌做义父了，如果明天扬州消息来了，我们很快也
　　要离开大宋，反正你二人今后不再见面，她也许是不想多此一举，让我和绮罗生
　　出嫌隙来，真是个懂事的孩子！只是她自己要忍受这么大的委屈，幸好没有到最
　　后那一步啊！咄罗奇，她懂事那是你的福气，不然一闹起来，怎么也要让你掉层
　　皮！你可真是给我找麻烦！记住，夫人要是追究起来，就说是她在找你时碰见你
　　发酒疯，失手打了她，被她挣扎着挠了几下，知道吗？你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
　　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她！事关她的清誉，知道真相的人越少越好！如果是冲
　　你，我活剐了你的心都有！”耶律烈交代完毕正要打马，转头看见咄罗奇仍旧
　　呆怔失落的表情，一鞭子抽向他的身子狠厉说道：“给我打起精神来！今天是我
　　儿子大喜的日子，要是爷觉得你在石家人面前给爷丢了脸，你这破事我就甩手不
　　管了！”

　　咄罗奇看着主子甩起鞭子赶上了前方君绮罗的马车，绮罗闻声掀开车帘仰
　　首询问着，烈温柔又坚定的摇摇头说了一句什么，绮罗狐疑的看向自己，又看向
　　不远处绛绢的马车，皱着眉头说了几句话。耶律烈从马上伸出手，怜惜的拍拍她
　　的脸颊，绮罗立刻羞得满脸通红，快速缩回了车厢中。咄罗奇无奈的苦笑了一下，
　　主子为了打消夫人的念头，连这秀恩爱的手段都使上了。看着前面那辆始终寂静
　　无声的马车，他的心情又沉重起来。那个花朵一般的女子，自己到底要怎样做，
　　才能恢复成两人以前相处的模样？难道真的就此诀别，一生都不再相见，将昨夜
　　那极度混乱的情景永远埋藏进心底深处，最终淹没在黄土之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