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作多情》潇潇鱼

1、第 1 章

　　林芮的24岁生日是孤独的。
　　一个人守在星期天餐厅的情侣桌上，来往的服务生都用怜悯而鄙夷得眼神看着她。
　　2月14号，是情人们的节日，也是林芮的生日。
　　“服务生……”
　　“什么事，小姐。”侍者很客气得询问她的需要，这让她有些不好意思。窘迫得看看桌前已经见底了的咖啡杯，她实在不好意思再要续杯了。
　　可是，还有1个小时才算过完自己的生日。
　　林芮鼓足了勇气，“请你……”
　　话并没有说完，因为她看见了那个让她等了那么久的人，只是，没有喜悦。
　　“我要结帐。”
　　她尽量克制着自己的音量，左手狠狠得掐着自己的大腿，很痛，但却让她清醒。
　　他朝她看了一眼，但眼神却是和其他人一样的怜悯。
　　他没有认出她，这让她觉得释然，至少，大家不用那么尴尬。
　　走出餐厅，林芮苦笑着看着橱窗映照出的自己。
　　怪不得雪雅说自己贱了，自己真的很贱。拒绝了家人亲友要为自己庆祝的好意，却来等一个已经忘记了自己的人。
　　其实当三年前他说他要去美国的那一刻她就该知道他们之间完了，可是她却很傻得问他要去几年。
　　“三年。”
　　“我等你，三年后我的生日那天在xx路的星期天餐厅见。”
　　像是电影对白一样，男女主角订好了一生的约定。可其实自始至终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他甚至连应都没有应一声就离开了。
　　雪雅说她一直都是自己骗自己。
　　不得不说，雪雅真的是世界上最了解自己的人。
　　没错，一直以来她都在骗自己。
　　他从来没有爱过自己，或许也有过，但那也只是最初的一段时期。
　　当时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大学生，每天要烦恼的就是如何能考研成功。恋爱这种事对于她而言并不比回家自己看电视美好多少，可是一切都在见到尹炎的那一刻改变了。
　　只是一个回眸，只是一个微笑，她林芮就陷进去了。
　　很傻得一见钟情，可是林芮真的就那样爱上了尹炎。
　　这个秘密没有人知道，因为林芮不敢说出去。尹炎太优秀了，而自己，没姿色，没身材甚至连智商都只是一般般而已。
　　她是自卑的，但却并不影响她对尹炎的关注。
　　每天，林芮都会听到关于尹炎的传闻。
　　一个刚来的转学生奇迹般得成为了学生会的主席，这个消息轰动了整个学校。所有人都在猜测这个尹炎的身世，夸赞的，贬低的无所不有。
　　第二个轰动是尹炎在一场国际辩论会上为学校赢得了第一个世界性的大奖。
　　那一刻，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了他是天才。
　　可是林芮知道他不是天才，所有的成就都不是无故得来的，他付出了比常人更多的努力。
　　她曾经无意中发现每天尹炎都会在早上边跑步边学英语，于是，林芮多了一套运动服和一个MP3。
　　她曾经无意中发现每天放学后尹炎都会在图书馆的角落处逗留到很晚，于是，林芮的妈妈开始经常在邻居面前说自己的女儿如何认真。
　　压根的，林芮就没指望尹炎会发现她。可是尹炎发现了她，并且还很友好得问了她的名字。
　　“我叫……林芮。”她激动得报出了自己的名字，声音都打着颤。
　　“你是历史系的吧。”
　　“啊，是！”
　　“我叫尹炎，物理系的。”他笑起来很好看，林芮差点就脱口而出：我不但知道你叫尹炎是物理系的，我还知道你许多的习惯呢。
　　“你有手机吗？”
　　“有！” 她兴奋得把手掏向衣袋，但马上又停住了。“可是……”可是她不敢拿出来，她的手机是她爸爸用旧了不要的。她怕自己在尹炎的面前丢脸，这比小学时被同学嘲笑自己尿裤子的时候还难受。
　　“那就拿出来啊！”他用手从林芮的裤子口袋里掏出了手机，在进入的一刹那林芮的手和他的碰触在了一起。
　　林芮的脸红了，长那么大她从来没有被男生拉过手，当然小时候出操时的不算。
　　“我把号码存进去了，常联络啊。”
　　“啊。”
　　林芮傻傻得看着已经离开了的尹炎，嘴角止不住得上扬。尹炎叫自己和她常联络，天哪，这真是太好了。
　　整整一天，林芮都像生活在云端里一样。
　　上课的时候老师提问，林芮答不出只是傻笑。几个平常看不起林芮的女生就在她的面前嘲笑她，可林芮毫不在意。
　　她们那是嫉妒，林芮告诉自己，他们没有和尹炎交谈过，可我有。
　　晚上的时候，林芮把手机放在了枕头的旁边。她从来不那么做，因为以前高中的物理老师教过手机的辐射对大脑不好。
　　自己已经够笨了，大脑再被照一下那不是变白痴了？
　　可是，白痴就白痴了，尹炎的手机号在呢，值了。
　　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但没想到还是被同宿舍的张玉发现了。
　　“林芮，听说你最近和尹炎走得很近啊。”
　　“没有啊。”
　　“那你手机里怎么有尹炎的号码？你说清楚。”
　　林芮先是羞涩得低下头，张玉刚才的话很响，整个教室都听得一清二楚。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错的是张玉，羞涩变成了愤怒，林芮质问道：“你偷看我手机，你侵犯隐私权。”
　　所有人都是一愣。平常林芮在大家的心目中就是胆小安静的模样，而张玉则依着家里有钱经常仗势欺人，所以刚才张玉的话多数人都是当笑话听的也没几个人当真。可是林芮刚才的质问却似乎是验证了张玉的话的真实性。
　　教室里一下子闹开了锅，几乎所有人都在嘲笑林芮没有自知之明。
　　“你承认了吧，不过我可没看你手机。”张玉骄傲得抬起了下巴，其实她长得很漂亮，但就是太嚣张跋扈了。以致于她的朋友多数都是一些看上她家钱才与她交往的。
　　“是你昨天晚上自己一边看手机一边唠叨着尹炎的名字。花痴。”
　　嘲笑的声音蜂拥而来，但这只是让林芮感到有些窘迫而已，真正让林芮感到绝望的是她在教室门口看见了怔在哪里的尹炎。
　　她觉得今天自己把一辈子的人都给丢了，不但在同学面前出丑，就连尹炎也……
　　“林芮，我们交往吧。”
　　喧闹的教室一下子静了下来，林芮不敢置信得看着尹炎，她刚才听到了什么？
　　“交往？”张玉尖叫了起来，站在她身旁的林芮不自觉得皱了皱眉头，看来，她没有在做梦。
　　“是的，我们交往吧。”
　　阳光般灿烂的微笑，带着点贵族的矜持。这就是尹炎，当初，因为这个笑容林芮爱上了他。如今，他用这个笑容像她告白。
　　也许，这个世界真的疯了。
　　当时林芮就是这么想的，然后扑进了尹炎的怀里。
　　他的衬衫上有着股清新的肥皂香气，很好闻。
　　那天之后，他们开始了恋爱关系。
　　整整持续了2年，但他们却只是牵手、拥抱，即使是亲吻也从来没有进入过对方的口腔。每次尹炎都只是轻轻得触碰一下。
　　林芮很失望，可她却不敢明着要求。
　　她从小被父母灌输旧时代女性的思想，所以尹炎的点到既止林芮是有些失望的，但同时她也认为这是尹炎对自己的尊重。而且，在他们交往期间尹炎并没有背着林芮作出过不忠的事情。
　　因此，林芮是十分信任尹炎的。
　　他们在一起一直相敬如宾，从来没有吵过架。一直都是在矛盾还没有发芽的时候尹炎就会提出好的解决办法。
　　林芮听说过，没有吵过的男女不算是恋人。
　　所以她曾故作不讲道理，她想逼尹炎发脾气。可是尹炎只是在她哭闹的时候悄悄离去，然后再在隔天出现，一句对不起便暖化了林芮的心。
　　他很关心我。
　　他很体谅我。
　　他很了解我。
　　他……
　　一次次写着，然后林芮迷惑了。尹炎，到底爱她吗？
　　“老公，谢谢你给我买早餐！”林芮对面桌子的一个女孩用夸张的声音对才坐到她身边的男孩说道，“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呢？”
　　“因为我爱你啊。”男孩很温柔得说，眼里溢满了柔情。
　　对，尹炎是爱自己的，不然不会对自己那么好的。
　　其实从那天起，自己就开始自我欺骗了吧。
　　林芮绽放了一个连她自己都觉得丑陋的笑容，橱窗中的她面容憔悴，眼袋上是深深得黑眼圈。
　　还是24岁的样子吗？
　　回家后的林芮打开了电脑，□□上闪烁着雪雅的头像，一个快乐笑着的小雪人。
　　“怎么换头像了？”雪雅是林芮网上认识的朋友，雪雅活泼开朗，林芮则内向安静。两个不同性格的人却成了知己，也许这就是性格互补吧。
　　“我找到男朋友了，他是我以前的高中同学。但是他比我聪明，考到一个非常好的大学，而我只是留在了一个三流大学。后来我出国了，他居然也跟了过来。”
　　“那怎么还说‘找到’？不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吗？”
　　“因为我以前并没有接受他啊，前几天我们回国，见了各自的家长之后才算正式交往。”
　　“是吗，那恭喜了。”我在电脑荧幕得另一端微笑，很傻得行为，但却是真心为雪雅高兴。
　　“对了，聊了那么久我们还没见过对方呢，约个时间见面吧。”
　　“嗯，好啊。”然后敲打回车，那一刻，林芮心想，用网线联系着的她们应该是一同微笑的。
　　“XX学校，可以吗？”
　　林芮惊讶的看着荧幕上的字，然后一阵激动。难道雪雅是和自己是同一个学校的？
　　“那是我毕业的大学啊。”
　　“啊，我也是啊。你是几届的？”
　　“第90届的毕业生。”
　　“我也是呢！我是历史系的，你呢？”
　　“我也是！真是太巧了。”
　　“我们两个是白痴吗？居然还当过同学呢。”
　　是啊，自己和雪雅竟然还曾经是同班同学。
　　只是那个时候学校的教学环境差，而且当时流行学历史。光林芮一个系的就大约有一百多个，所以每次上课几乎都是人山人海的。大家几乎都是谁也不认识谁，当然张玉是个别例子，那么骄傲又嚣张的女生怎么可能趋于平凡？就是没什么事也会搞出些事来让大家都认识她。
　　而林芮平常就是一个寡言的女孩，即使是后来与尹炎交往也是淡淡的。而雪雅似乎是在尹炎转来之前就出国了，所以两个人算是彻底的错过了。只是没想到他们居然还会成为□□好友，而且一聊就是3年多，似乎就是尹炎出国的那一阵迷上上网的，然后巧合中在一个聊天论坛里碰见了雪雅。
　　两个女孩只是聊了几个小时就交换了□□号码，然后逐渐成为了最好的朋友。
　　尹炎的事雪雅也知道，只是林芮并没有把尹炎的名字告诉雪雅。
　　尹炎在林芮的心中占据着一个特殊的位置，很重要很重要。
　　第二天的清晨，林芮换上了新买的靴子和黑色长裙，再套上一件欧洲风的白色缕花衬衣。稍微化了一个淡妆便出门了。
　　正是暑假的时候，XX学校只有一些教职员工和一些提早来校的住校生在。
　　看门的大叔认得是林芮，寒碜了两句就放她进去了。
　　学校并没有太大的改变。
　　林芮熟悉得找到了大学中最著名得景致，湖中亭。
　　雪雅说让她就在这里等着她和她的男朋友。
　　其实本来今天只是他们两个女孩的聚会，可雪雅说她男朋友不放心，于是只得又加了一个人。
　　林芮心里其实有些不是滋味，人家一对呢，自己是干什么来了？
　　再加上刚失恋，林芮本来一气之下就想把“不去了”三个字给发送出去。
　　可是雪雅却更快，只是一句话就让林芮打消了念头。
　　“我男朋友以前也读过这个学校，还是物理系的。”
　　物理系的，尹炎以前也是物理系的，或许，他认识尹炎。
　　明明已经分手了，却还是惦念着他。林芮觉得自己真的是有些贱了，但是手指依然是接到大脑得指令把那三个字给删除了。
　　“好。”当这个字越上聊天界面的之后，林芮便像逃难似的把电脑的主机给关了。
　　自己这是怎么了？林芮有些紧张。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交谈了三年的好友和那个物理系的男生。
　　“林芮吗？林芮？”
　　雪雅？
　　林芮原本低着的头一下子抬了起来，她想用大大得笑容迎接这个好朋友。可却在看见雪雅和她男朋友的那一刻呆住了。
　　是尹炎和昨天搂着的那个女生。
　　“呼，果然是你。”
　　“啊，是我。”
　　林芮呐呐得回答，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如果自己是哑巴，聋子，或者是瞎子该多好啊。
　　“你们认识？”
　　“以前见过，听到你说名字的时候就觉得熟悉了。”
　　林芮苦涩得笑了笑，然后点头。她不想让尹炎难看，所以她忍住了哽在喉咙里的悲哀。
　　“这是给你的贺卡。”
　　接过蓝色的信封，有一股淡淡得肥皂味。
　　厚厚得一沓，明眼人都知道不会只是普通的贺卡。林芮有些期望雪雅会质疑，可是她失望了。
　　“真好，原来我们都认识呢！”
　　雪雅是个聪明的女孩子，她听过自己和那个不知名男人的故事。
　　也许她已经猜到了，可是她不说。
　　善良抑或是邪恶呢?
　　一整天的游玩，林芮却仿佛在梦游一样。眼里，耳里全都是尹炎和雪雅亲热的模样。她很想上去分开两个人，却发现自己现在根本没有立场。
　　“尹炎，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呢？”那天图书馆回来后，林芮曾经问过尹炎。她期望听到那个男生的回答，可却也意料之中得失望了，“因为我喜欢你啊。”那个时候读者里有一个《爱与喜欢的分别》，如果林芮没有恰好看到过也许这个答案会另她整夜睡不着觉。可是，林芮不仅看了，还记在了笔记本上。
　　那个时候林芮给尹炎找借口，也许他并不知道爱与喜欢的不同。
　　可是三年后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时间，雪雅也问了这个问题。然后尹炎回答：“因为我爱你啊。”
　　喜欢、爱。
　　尹炎一直知道，一直清楚得知道。
　　自己，果然是一直在骗自己。
　　晚上，林芮躺在床上。手上是已经被拆开了的蓝色信封，而她的身周则是一页页写满了俊秀字体的信纸。
　　原来，当初他不曾爱过自己。
　　原来，当初他知道自己是历史系的是因为雪雅曾经是历史系的。
　　原来，当初他和自己搭讪只是以为雪雅还没出国，还是自己的同学。
　　原来，当初他说要与自己交往只是因为同情自己。
　　原来，当初他离开的时候曾经留过一封信给自己，只是自己还没看就不小心弄丢了。
　　原来……一切都只是自己自作多情。
　　两个月后，林芮接到了尹炎和雪雅的结婚请柬。
　　林芮当了伴娘，那一天，她笑得格外开心。
　　四个月后，尹炎和雪雅接到了林芮葬礼的柬帖。
　　是死于车祸，因为乱穿马路。
　　可是司机发誓他看见了林芮在被车撞上前那一刻的笑容。
　　“真的很美啊，像是得到了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昨天12点写完的，可能有错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