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花开此岸（佛秀）》十三昼

4、下山问道独上路

　　佛堂大殿之上，男子跪坐在已有一个时辰了。
　　他面色稳健，面目俊朗，背脊挺得笔直，双目紧闭，唯有淡色的薄唇轻颤，依稀可辨来来去去念得都是佛经，字字句句都蕴含广阔佛理。
　　方丈转身，将手中的烛台放在他的面前，“空玦，你看这烛光是否在动？”
　　男子停止念经，慢慢的睁眼，澄澈的目光静看片刻，双手合十，朗声回答，“回方丈的话，空玦看到烛光在动。”
　　方丈点点头，轻抚雪白的胡须，“转眼几年就过去了，空玦也到了这个时候。”
　　立于一旁的戒痴闭上了眼，心中默念阿弥陀佛。
　　空玦不解，目光中含着疑惑。
　　“你也是时候下山了。”方丈转身，“去看看吧，看看烛光是否在动。”
　　空玦一愣，下意识的看向师兄戒痴，却见对方闭上双眼不予理会，便低头一拜然后起身，“是，空玦这便动身，在此拜别方丈，拜别师兄。”
　　方丈挥了挥手并未回身，戒痴欲言又止终究点头回应。
　　僧衣，长袍，佛珠，斗笠。
　　简简单单的打理完毕后，空玦一一拜别了诸位师兄，在众人的嘱咐声中踏上属于他的路程，普一走出山门，明亮的阳光显得格外刺眼，树上的鸟鸣声清脆悦耳。
　　他拉了拉斗笠遮住眼睛，“烛光没有动么？”
　　疑惑，不解。
　　上山下山的道路他已走过无数遍，但离了山门的次数屈指可数。
　　空玦感到有些陌生，午后的阳光颇为毒辣，两个时辰的山路让他出了些汗，抬手去了斗笠，擦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面前是一条岔路，左右两边风景各异。
　　空玦站在这道路口犯了难，师傅只说让他下山看看，看烛光是否在动，那他该去哪里找这盏容他看看的烛台呢？
　　顶着阳光，少林弟子席地而坐。
　　佛祖保佑，佛主在心。
　　“啊呀，这位大师怎么在这里打坐啊？”苗莹扯了扯苗鹰的衣袖，“阿哥，你看他一动不动的，你说他是不是睡着啦？”
　　“阿妹别胡说，少林弟子怎么会打坐睡着呢。”苗鹰翻了个白眼。
　　几步上前，苗鹰开口，“大师？这位大师？”
　　空玦睁开眼，刺目的阳光中银色的饰物反射着光芒更显焦灼，下意识的避了避，空玦起身对着苗鹰道：“阿弥陀佛，贫僧在此询问佛祖，竟是打扰了二位的行路么？贫僧惭愧。”
　　“啊，不不不！我兄妹是五圣教弟子，途经此处看大师端坐在此有些奇怪，所以问问罢了。”苗鹰笑答，拉过一脸好奇的妹子，一同回礼。
　　苗莹好奇的看上看下，出口便问，“大师父在问佛祖什么啊？”
　　“阿妹！”苗鹰大感尴尬。
　　“无妨，贫僧在问道。”空玦笑了笑。
　　“问道？”苗莹回头看了看岔路口，扑哧一声笑出来，转身欢快的扑进了苗鹰的怀里，“阿哥阿哥，这个大师父好有趣哦！什么问道啊，不就是在发愁往哪边走嘛！”
　　“阿妹……”苗鹰无奈，“小妹调皮，大师别见怪哈。”
　　空玦摇了摇头，似乎反而对苗莹这般姿态颇为习惯，“不妨事，舍妹实在聪颖可爱，贫僧的确实在烦恼这个。”
　　“额……”这个大师会不会太呆了点？
　　苗鹰囧了一下，抬手拾起一颗石子，“既然如此，不如让我来帮帮大师吧！”
　　闭眼，扬手，石子飞起，落下，在靠右的位置上。
　　“看，这不就决定了？”苗鹰笑嘻嘻的回头，“此乃天意，大师以为如何？”
　　空玦点头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多谢二位了。”
　　眼看着少林和尚脚步利索的向着右侧的道路走下去，苗莹不知该作何表情，抬手捏住自家阿哥的脸颊，“阿哥，这明明是你自己偷懒时候的法子，怎么可以教坏别人！”
　　“哪有，这可是克服选择恐惧症最好的法子了啊哈哈！”双臂一张抱起妹子，兄妹笑闹着自左边的小道而去，远远地还传来他们谈笑的声音。
　　“你刚刚说的什么症是什么啊？”
　　“啊哈哈我说什么了？我不记得了呀哈哈！”
　　空玦沿着道路走了片刻，再回头已经看不到那对苗家兄妹的身影，但耳边似乎还能听到他们亲昵笑闹的声音，这画面不知为何总让他觉得十分熟悉，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手不自觉的摸上手腕，这种感觉就像腕上的这串碧色珠子，熟悉、亲切、却了无记忆。
　　君不知，心中烛台在何方；
　　君不知，烛光摇曳为何故。
　　佛堂大殿之上，戒痴看着方丈动作缓慢的将烛台逐一放好扶正，剪去会让烛光闪烁的多余烛心，一个一个仔细认真，直到戒痴终于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
　　“空玦既已忘却，方丈何必……何必……若是他……”戒痴低头蹙眉，担忧不已。
　　“未曾执起，何来放下。”方丈转身，放下手中的剪子，“空玦会失去记忆非是正常，若不为他醒目，那这段记忆就会成为执念，他的红尘之缘尚未了断，你也不必太过忧心，该是如何便是如何，一切自有天意。”
　　“是，弟子惭愧。”话虽如此可戒痴还是难忍担忧。
　　他那早早便遭遇了情劫的小师弟，自那年长安花会归来后便不明所以的失去了记忆，此事已非正常，如今这般独自下山又如何令人放心的下呢！只恐此劫会毁了这位天资卓越的佛门弟子，那他这做师兄的如何舍得如何安心。
　　阿弥陀佛！
　　此时正被师兄惦念不已的空玦沿着左道已是渐行渐远。
　　直直走到入夜之时，空玦才找了一间客栈投宿。
　　用过简单的斋饭，空玦正要回房，却闻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直直的扑进门来恰恰倒在他的面前。
　　“这位施主？”空玦大惊，面前是一位衣衫褴褛面色苍白的女子，看到他犹如看到救星般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用力之狠连指甲都要嵌进肉里去。
　　“大师……大师救我……大师救我……”
　　话音未落，纷乱的脚步声再度传来，有汉子的声音吵吵嚷嚷的冲进门来，一入四五个人将这小小的客栈围起来，各个面目凶狠手中提刀。
　　“啊……”女子惊叫一声，颤抖不止。
　　空玦起身，将那女子护在身后，冷静的目光扫过几人的面目，“阿弥陀佛，诸位施主有话好说。”
　　“啧！是个和尚，出家人不管红尘事，老和尚没教过你么？”一名汉子喝到，“快起开，把那个女人交出来，否则管你是不是出家人，老子照揍！”
　　此时客栈里的人早已散去，只剩下他们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