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关于食物的哲学思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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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人，如果排除生存本能的驱使，本质不过是源于征服的欲望。
对于陆小风和他唯一的部下来说，这恰恰只是源于生存本能的驱使。那香味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钻入身体的每个毛孔，勾起心底最深处的欲望和躁动。
同类相食的道德批判，无法让他产生哪怕是一丝一毫的罪恶感。如果宁死不食人是道德的，为了生存同类相食是为不道德，那么由此看来，道德源于克制而不道德源于天性，这足以证明人的天性即是不道德的，所谓的高尚行为不过被社会所制定的道德框架绑架而已。
更重要的一点是，此时陆小风并非人类。前提不正确时一切的证明都是伪证。
正在寻找食物的陆小风对此表示毫无心理压力。
大概。
“如果是你的话，会在哪里躲过丧尸来袭的第一晚呢？”陆小风问走在他身后的楼慢。
他此时还是穿着连帽衫，后脑勺的伤口完全没有要恢复的迹象，只得带上帽子。
没等楼慢回答，陆小风继续说，“还是算了，差点忘了你是第一批扑街的人。”
“这叫什么来着，电视剧里基本就能活两集？”陆小风笑。
“哦？陆你不是在我之前就扑街了吗？”楼慢慢悠悠的说。
“不不不，我和你可不一样，我是……”陆小风突然住了嘴，他想到自己从过山车上摔死的死法似乎也并不是那么的有优越感。
“以后不许再提这个！”他恶狠狠的冲着他的部下说。
楼慢的嘴角缓缓勾出一个不明显的笑，回到了之前的话题，“如果是我的话，大概会去电影院。地方够大，有遮挡物，关键是只有一个出口。”
只有一个出口，那么只要关好门就是安全的，同时也意味着，只要关上门，那就是一个完美的捕猎场。
“那么就由机智的你来带路吧。”陆小风耸耸肩。
“遵命。”
天已经大亮，色彩缤纷的游乐园和猩红发黑的血迹混杂在一起，像是□□书中的彩色插画，但是没有爱丽丝会误入到这里。
正在其中行走的尸体动作僵硬，只偶尔几个看起来还比较灵活。小径上前后行走的两个人在画面当中，尤为引人注意，轻声交谈的样子放佛只是正常的晨间散步。
周围的草坪上，散落着人体的各个部位，这是腐烂的食物，勾不起陆小风的任何食欲。
“你会吃人吗？”陆小风突然问。
“不知道。”前面的人顿了顿，“大概会吧。”
“为什么呢？毕竟你是个人——我是说曾经。你从人类变成了丧尸，却依然保持理智，拥有自己的意识，可以克制冲动，那么除去生理因素，你依然是一个人。”
这些话与其说是在问楼慢，不如说是陆小风在问自己。
“为了活下去吧。”楼慢说。
为了活下去。
谁和自己说过一样的话呢？
天色已经大亮了，按照往常来看，这应该是早餐的时候，上班族们也是时候啃着面包挤地铁了。
这注定是一个黑暗的早晨。
吴丽丽躲在放映厅的角落里，她一夜没睡，高度紧张的精神几乎让她崩溃，但是她的儿子还睡在自己怀里，她还要撑下去。
一同躲在电影院的还有一对年轻的情侣，两个女学生，以及好几个游乐园的保安。他们都已经醒了，她能听见悉悉索索的说话声。
放映厅的门还在一下一下的被撞着，咚咚咚的声音已经持续了一整晚。
“还是出去吧，说不定政｜府已经来救我们了。”说话的是情侣中的男生。
“不！不要出去！”几个女学生紧张的叫了起来。
“闭嘴！你想把丧尸全引来吗！”王立东低声怒道，他是保安中的领头人。在丧尸刚刚出现的时候，他就带着自己的兄弟就近躲到了这个还没有开放的放映厅，而不是和其他人一样往外冲，他可以肯定，那些想要杀出血路的人现在没有什么好下场。
王立东很清楚，救援是不会这么快到达的，从游乐园变成人间地狱不过是几分钟的事，谁又能知道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呢。
但只在这里干等也是不行的，没有吃的也没有水，与其是三天后虚弱的出去寻找食物，不如现在就出去拼一拼。
“弟兄们，准备准备，我们出去。”王立东轻声对站在他身后的几个人说道。
“你们不能就这么出去！要是那些怪物进来了怎么办！”情侣中的年轻女人叫到。
“这里什么吃的也没有，呆在这里早晚也是死。”王立东瞪着她。
其他的几个人似乎现在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要出去的可以和我们一起出去，自己找好趁手的武器，”好在这是个正在施工的放映厅，里面堆着些铁钉木棍些的杂物。
“丑话说在前面，各自找各自的吃的，我是不会管你们的。”王立东看着情侣和女学生说。
“我，我和你们一起出去！”不顾身边女友的阻拦，那男生找了一根铁棍站在了门口。“你疯了！”女友拉着男生的衣服小声说。
“你呢？”不去管那两人的争执，王立东看向吴丽丽问。
“妈妈，饿……”怀里的孩子已经醒了。几乎一天没吃东西对一个年幼的孩子来说是难以忍受的。
“我……我也去。”吴丽丽咬着嘴唇，将怀中的儿子放在了影院的椅子上，“涵涵乖，妈妈一会儿就回来。”
“躲起来不要出去，知道吗？”她摸着儿子的头，不知道自己还能否回来。
四岁的孩子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走吧。”她也在座位的后面找了木棍，然后顺着阶梯走向门口。
相信着救援很快就会来的几个女生则选择了留在这里。“我们会看好他的。”其中一个女生怯生生的对吴丽丽说。
吴丽丽向她投去感激的一眼。
门上的敲击声还在继续，吴丽丽紧张的全身的肌肉都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
“我开门了。”王立东沉声说。
准备留在放映厅的人都躲到了座椅的后面，紧张的看着他们。
他们相视着点点头，王立东深吸了一口气，手握上了门上的横栏。
然后他听见门外有人说话，那是一个年轻的男声，“啊哈，我们到了。”
他们疑惑的看着彼此，在对方对方眼中也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不解和紧张。这不是救援，门外还有丧尸在撞着门，他们甚至能听见“嗬嗬”的声音。
这正常无比的，甚至有些轻松的声音，在这样的环境下诡异无比，让他们本能的感觉害怕。
“咚——”大门突然发出了巨大的撞击声。
“哎呀，脚疼，楼小慢你来。”那个声音这样说。
“好的，陆。”出现了第二个声音，低沉又有些怪异的模糊。
“要叫首领大人啊。”
“我下次会注意的，陆。”
王立东他们听不懂这诡异的对话，但都不由自主的后退，但依然紧张的死死盯着门。
咚——
坚固无比的门应声而裂。
“啊——”女孩们发出了尖利的惊叫。
上午的阳光从门正中破裂的洞口中倾泻了进来，门口两个并肩的身影面对他们逆光站着。
陆小风迈进了这个小小的避难所。
“早上好。”
他们看见一个年轻的丧尸，在他们打着招呼。
“你们！你们是什么东西！”王立东紧张的吼道，这两个不管怎么看都是和外面那些怪物一样的丧尸，可显然，他们与那些怪物又不一样，他在说话。
“如你所见。”陆小风裂开嘴笑了，露出了上下四颗尖利的犬齿：“丧尸呀。”
“啊——”情侣中的男生几乎是崩溃的叫了起来，然后陆小风看着他从口袋中掏出了一把枪。
他脸色微变，那把早就已经拉开了保险栓的枪就被扣动了扳机。
人在高度紧张时分泌出的肾上腺素会带来无穷的可能。
那颗在持枪人混乱时发出的子弹，竟然那么恰好的，正中在陆小风的眉心。
陆小风直挺挺的倒下了。
“该死的枪支许可证！”陆小凤倒下时这么想着。
饥饿还在折磨着他，并没有因为他的再一次死亡而消失。
不知道为什么，陆小风突然想起刚刚和楼慢的讨论。
为什么会吃人呢。
摄食就是消化，把这些异己的东西完全吞噬掉。不是他们将人类的躯体消化在自己的食道中，就是自己被消灭在人类的武器下。
他终于意识到。
这是一场战争，不是游戏。
无论这些人是否曾经是自己的亲人、朋友、爱人，无论上一秒他们是否还在亲密的交谈、拥抱，从变化产生的那一秒开始，战争就开始了。
壁垒的双方毫无共存的可能。
以彼为食，消彼为安。
这场战争关乎存亡。
一旁的众人似乎都被这一幕惊呆了，拿着枪的男生最先反应过来，对着楼慢砰砰砰的开了几枪。但楼慢的反应更快，他几乎是在陆小风倒下的瞬间，就闪身到了那人面前，然后伸手，硬生生的扭断了他的脖子。
“啊啊啊啊——”受惊的女生门慌不择路的向门口跑去，楼慢轻轻挥了挥手，一道风飞向她们，然后就看见鲜血从她们的脖子中喷涌而出。
陆小风动了动，不过是轻微的动作却成功的叫停了楼慢的屠杀。
与死神擦肩而过的王立东双腿颤抖，他想逃，也知道自己逃不掉。
“我恨枪支许可证！”陆小风摸着自己的额头，坐了起来。
很好，这是自己脑袋上的第二个洞了。
“陆，你怎么样？”楼慢弯腰向他伸出手。
拉着楼慢的手站了起来，陆小风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还能怎么样，头上多了个窟窿。”
“没事就好。”楼慢伸手似乎是想摸摸他的头，却被陆小风拍开，“干嘛，严肃点。”
被无视在一旁的王立东忍受不了这样的精神折磨，抓着棍子就向陆小风扑来，陆小风随手用手一接，却没有想到挥舞过来的铁棍竟然带着灼热的气流。
抬头一看，铁棍的周围竟然包裹着一层火焰。
他松开手，将铁棍连人一起甩了出去。
王立东也被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到，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这突发的能力是自己逃出生天的唯一倚靠。
陆小风盯着他，却在想着别的。
第二次的死亡之后，他从未感到过自己像现在这样强大，他的感官被无限的放大。空气中的血腥味刺激着他的神经，缓慢流动着的空气摩擦着他的皮肤，微小的风拂过他的脸，他能清晰的听见远处的嘶吼和哭喊，还能从这些嘶吼和哭喊声中分辨出游乐园旁的商场中发出的电视的声音。
“它们是天生的掠食者，强健的四肢和锋利的牙齿是他们的武器……”节目旁白的声音平滑而浑厚。
“这片土地是他们狩猎的乐园。”
陆小风动了。
王立东看见的只是那个年轻丧尸的身影突然消失，然后在下一秒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在脖子上传来凉意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失去了所有的生机。
基督受难前日的晚餐上，桌上的饼变为他的肉，杯中的酒化为他的血。
你们吃这饼，喝这杯，表明主的死，直等到他来。（哥多林前书，１１:２６）
而他，吃下的是自己的罪。
主已经死了。
你们等不到他啦。陆小风愉悦的想着。
血肉终于入口，腻滑，酸涩，腥臭，那是腐烂味道。
陆小风吐了出来。
“屎里有毒！”
他感觉自己受到了巨大的欺骗，吃起来和闻起来根本不是一个东西。
“这是商业欺诈！”他恨恨的想到，“丧尸的合法权益应该得到保障！”
只可惜这些肉并非是他付费购买而是源于抢夺，更加可惜的是这时还没有什么“消费尸权益保护协会”。
“等有了我的丧尸帝国，第一个要建立的就是消费尸保护协会！”
楼慢在一旁递给了他一方灰蓝的手帕，“我会记得提醒你的。”
陆小风狠狠的在嘴上随便擦了下，把手帕重新塞回它主人的手里。
“没想到你还是个随身带手帕的娘娘腔。”早餐是一天中最重要的一餐，显然这场糟糕的早餐，使得陆小风心情十分恶劣。
“我只是个传统的人。”楼慢不在意的把手帕叠好，放回口袋，“那接下来怎么办呢。”
“我想，还是你先告诉我刚刚你手上的风是怎么回事吧。”即使是躺在地上，陆小风也注意到了刚刚楼慢的那一招。
“不知道，”楼慢看了看自己的手，“好像随手就会了，就像是那个男人。”指的是王立东。
“那为什么身为你首领的我没有。”这才是陆小风糟糕心情的源头。
“陆，我也想知道为什么被打破了脑袋，你还活蹦乱跳。”
“说话声音这么难听，还是快闭嘴吧！”陆小风不想回答自己也弄不清楚的事。为什么不会死呢？
因为我在之前脑袋上就已经有了一个洞呀！
哦，这倒是一个很好的答案。
“走吧，去找点能吃的东西。”陆小风重新戴上帽子，转身想走。
“等等，”楼慢好像发现了什么，他蹲下身用指甲划开了王立东的头皮，手指在他脑子中摸索着，然后掏出了一粒小小的橙色晶体。
“这是什么？”陆小风也蹲了下来。
“不知道，闻起来很香。”楼慢答。
“会不会吃了就能升级？”陆小风笑。
“升级？你试试？”
“我才不——”陆小风正说着楼慢就把晶体塞到了他嘴里。
嘎吱嘎吱——
“橙子味的。”陆小风眼睛弯了起来。
“你能吃就好。”楼慢摸了摸他的头，这次陆小风没有拍开。
“妈妈……”从放映厅深处传来了小小的声音。
陆小风和楼慢对视了一眼，然后沿着台阶慢慢的走到了座位的最后。
那里蹲着一个小小的孩子。
他看着陆小风，陆小风也看着他。
“妈妈！”然后他向陆小风伸出了两只手。
陆小风呆呆的，把那个孩子抱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关于食物的哲学思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