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之传说（魏国篇）》叶枫

12、第 12 章

　　这日清晨小雨淅沥落个不停，紧接着骤变成一场暴雨，赵云自架上抽出一册书，坐到窗前，随手翻了几页便无心再读，转而欣赏起雨中景致。窗外是个规模不小的庭园，假山、小桥、亭阁一应俱全，更有一处由宫外引入的活水，在园内一角汇成一池，池中本应是满塘荷叶，但时值秋季，都有些枯萎。整个园内栽种着翠竹和松柏等树木，在雨中更显肃穆之气，山石、亭间、池边植着各色艳丽的花朵，伴着雨声在风中摇曳，不多久，已是满地的落红。

　　雨水落到之处，激起一朵朵水花，秋季的风雨，已能让人感觉到阵阵的凉意。“奴婢见过赵公子。”赵云回头见是这几日曹丕指派来的侍女意儿，意儿手上抱着件紫色披风，笑呤呤地道：“殿下今早出门前吩咐，天气转凉，公子大病初愈，让奴婢送件衣服给公子御寒。”
　　赵云见那件披风，做工极是精致，却不象是新的，心知是曹丕随身之物，顺手接了，搁在座椅上。意儿十分乖巧，她见带入宫中的青年品貌出众，气度不凡，必定不是寻常之人，又见二殿下对其关怀备至，于是加意留心侍候。

　　意儿见赵云不愿多言，殿下又曾吩咐不得多打扰，便知趣地退出房。百无聊赖地拿起书，继续看着，耳边忽闻院外有脚步声匆匆而至，赵云并未抬头观看，心里有些奇怪，此时曹丕应还在军营，不知来者是何人。
　　那人几乎是闯入房中，赵云搁下书看时，只见一位二十来岁的年青人正上下打量着自己，目中满是惊诧与好奇。意儿自屋外跟入，见了那人拜倒行礼：“奴婢见过四殿下。”

　　来人挥挥手，命意儿退下，赵云放下手中的书，缓缓地站起身，心里暗道，四殿下？应该是子桓的兄弟吧，见此人长得十分俊雅而文静，面貌与曹丕有几分相似，但身上却少了些锐气多了分书生意气。
　　曹植这几日偶尔听闻行宫里住了一人，二哥调派原本是亲卫军中的数十名高手守护，更不让任何人随意进出，那人行踪看似神秘，曹植心中好奇。二哥如此小心翼翼，显然十分看重此人，又或许是新欢，因甄宓及曹睿近日要至洛阳，曹植担心他们会因此事不悦，乘今日营中无事，先行返回一探究竟。

　　侍卫们虽奉命不让闲人出入，但一见来者是曹植，也是行宫的主人，不便阻拦，想必曹丕亦不会见怪，由他随意进了庭院。待到曹植一见屋内之人竟是男子，吃惊之余好奇心更甚，他有耳闻自己的二哥与司马懿一些不清不楚的传言，眼前的男子如此英俊不凡，难道是二哥的新男宠？

　　曹植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等着赵云行礼，赵云微微一笑，念着此人是子桓的兄弟，自然也是行宫的主人，自己在此借居，行礼也在情理之中，想到此，上前一礼道：“赵云见过四殿下。”
　　曹植听了一怔，问道：“你。。。。。。你说你叫什么？”
　　“在下赵云赵子龙，见过四殿下。”赵云淡淡地道。
　　曹植几乎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指着赵云不可置信地道：“你。。。。。。再说一次你是谁？”

　　这下轮到赵云诧异了，曹植的反映实在是太出意外了，难道自己的名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正不知该如何回答之际，忽听屋外脚步声匆匆而入，“子建，”曹丕已然抢步上前，拦在了两人之间，“云需要静养，有话你我回头再谈。”
　　曹植看看曹丕，又望了一眼赵云，深吸了口气道：“二哥，那子建先行一步。”
　　待到曹植离去，曹丕转而对赵云道：“云，你别介意，我四弟他不知你在此，故而有些奇怪。”

　　赵云心里多了一分疑问，方才的情形，曹植显然并不认得自己，但又为何在听到报名后会如此地反映？难道名字里有什么特殊的含义，或是这名字代表了曾经发生过的事？见曹丕有些紧张地望着自己，不忍将疑惑说出，这段时间的相处，有感于对方的处处关切、细心照料，最初那个并不明确的朋友关系，不知不觉已在心里滋长并得到认同，如今的赵云已然深信，曹丕确实是自己最好的朋友，那么也应给他一份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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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房内，曹植不安地看着沉默不语的曹丕，他的脸色十分深沉，带着些不悦，曹植心知，无意中犯到了曹丕的禁忌，但他却不得不问清楚，那个赵云，是否就是自己熟知的那人。
　　“二哥，那人真的是赵云？”终于曹植按耐不住先开了口。
　　“就子建所知，这世上还有第二个赵云？”曹丕不答反问。

　　曹植心中一滞，略带不满的道：“二哥的事，子建本不该多问，只是既知此人，他是我曹家的敌人，手上沾着无数将士的鲜血，又为何将他留在行宫之中，二哥千金之躯，留此人在身侧，万一有个闪失，如何是好，何况甄姐姐和睿儿近日就来洛阳，多有不便。”

　　曹丕心里冷笑，暗道担心我是假，顾虑宓儿是真，云是何等的英雄，即使恢复记忆，也断不会做出伤害弱小之事，何用你来多虑。曹丕心知肚明，子建觊觎自己的夫人也非一朝一夕之事，故而每每涉及甄宓，总会引起不悦。“子建，赵云重伤昏迷被人送至此地找华佗医治，醒后已然失忆，愚兄有意将他收为已用，当日父王亦是有此心愿的，故而留他在行宫，好生款待。即使赵云有朝一日恢复记忆，也不会去伤害宓儿和睿儿，此事我已作书禀明父王，子建就勿须多虑了。”

　　话已点明，聪明如曹植当然听出曹丕的题外之音，自己不经意间流露出对甄宓的关切，引起了二哥的不满，既然如此，也不必多言，曹植很知趣地告退。
　　过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司马懿就匆匆赶来，他处理完营中事务，本就要找曹丕商议近日的一些传闻。曹丕虽作书命人送至许昌父王哪里，却并未把赵云在行宫之事透露给营中诸将，想等有了进展后再行公布，谁知这类事情，偏有好事之徒四处传扬，当然他们并不知在行宫内赵云的身份，如此一来，反传得离了谱。

　　司马懿还未入行宫，远远瞧见曹植离去的背影，心里暗道，他来做什么？想到行宫里住着的那人，又是莫名烦恼，曹丕的性格凡事都不服输，但司马懿隐约觉得，在赵云这件事上，那个极赋浪漫情怀且又性格张扬的青年会输得很惨，那是自己未来争夺天下的一张王牌，司马懿不能容忍他受到任何的打击而丧失税气。

　　司马懿将刚刚收到自许昌快马带来曹操的回复转交给曹丕，信中只有四字“好自为之。”看来曹操是支持曹丕的决定，司马懿暗暗摇头，这对父子，有时处事还真有几分想象。静静地听曹丕吩咐他晚间的安排，也不觉得突然，曹植已发现赵云，过不多久，营中便会传得沸沸扬扬，不如就此揭开迷底，乘机也可一看众人的反映，或者，曹丕会在众将的一片反对声中放弃他那不切实际的计划。

　　细观曹丕的言行，似乎要将一件稀世之宝公之于众，那种兴奋是不言而喻的。司马懿却半分也高兴不起来，且不说在他眼里，赵云只能算是个极出色的大将，连统帅都未必够得上资格，这人虽好，但若不能为我所用，反成了麻烦。想到晚间曹丕安排在行宫内的宴会，司马懿觉得事先还是先透露一些给赴宴之人，赵云在曹营内，朋友有多少他不清楚，但仇敌的话，倒是比比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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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时分，行宫内一片灯火辉煌，武将文官们三三两两鱼贯而入，素日，曹丕就爱与一大群文人呤诗游宴，留守邺城的时，更是两三日一宴，来到洛阳，整日忙于军务，虽有心却少有机会。只是今日这场夜宴，与众不同，无论文武，所邀者一无所拒，甚至还有抱病前来，只因今晚有一人引起所有人的兴趣。

　　初听司马懿所言，众文武以为是主薄大人玩笑，待得到杨修证实，众皆哗然，赵云此人，整个曹营可谓无人不知晓，曹家兄弟如曹仁曹洪，更是在其手下尝过败绩，而长坂坡一役，死在他枪下之人举不胜举，对赵云曹营众将都是敬佩中带着仇恨，如今此人竟然来了洛阳，还被曹丕当成座上客留在行宫，怎会不引得众人猜测纷纷。

　　司马懿只稍稍作了解释，并传曹丕严令，不得在赵云面前提及过往一切，众文武中有见过的，也有只听闻的，但都无一例外好奇心大盛，故而凡被邀请者，一个不少地齐聚行宫。
　　等人到得差不多齐了，曹丕才携赵云来到正堂之上，众文武的眼光竟被那绝美出尘的白衣青年所吸引，数年不见，一如当日风采，双眸清澈透亮，轻柔温和的笑，微微带着清幽淡雅的风情，别有一翻韵味，身上不见杀伐之气，却自有一种让人神清气爽的味道。

　　看着济济一堂的众人，赵云不免有些意外，自他苏醒后，所见之人屈指可数，今晚曹丕设宴，说请了些朋友小聚，赵云素来喜静，本无意于这种宴会，却不过曹丕的盛情，随他前来，不想竟然有这么多人。原本众人中有赵云应该熟悉并与之交过手的人，可现在，他们在他心目中，都已成为了陌生人，无论是谁，在赵云如今看来，都是陌生的。

　　曹丕示意赵云坐在他身侧，在众人目光的聚焦下，赵云神态自若，并无一丝拘泥，而曹丕却有些不安，席中之人神情各有不同，好奇的、看好戏的、仇视的、嘲讽的，尤其是曹家诸将，若不是自己有言在先，只怕早就上前与赵云拼个你死我活了。

　　宴开，歌舞声中，众人的注意力仍集中于曹丕身畔的白衣青年，赵云早已觉察到气氛有异，却不知所谓何来？曹丕见此情形，只恐他心中起疑，挥手命舞妓退下，缓缓地道：“本公子今日设宴，一来为答谢诸位数月来尽心辅佐之情，二来为贺故友赵公子病愈。”转身对一侧的侍卫道：“无双。”侍卫奉上双刃剑，擎剑在手，曹丕笑道：“不知哪位将军有意，陪我舞剑助兴。”曹丕想借此引开众人对赵云过份的关注。

　　曹丕的剑术，自幼向当世剑术大师王越的朋友史阿所学，深得其法，在曹营中，除有限的数人外，难逢敌手，只是身份所限，鲜少有机会与人交手，众人虽知他剑术精妙，却少有人亲眼目睹，见他有此豪情，身为下属难免也要捧上一番。只是身手差的自然没有资格上前，唯有曹氏一族中，有几位是个中高手，这当中，又以曹仁的剑法最为出色，本则与曹丕的感情不错，但对他今日此举，却十分不满。

　　无论赵云是否失忆，终是敌将，曹丕身为三军又主帅，岂可率性而为，竟把人留在行宫之内，曹仁觉得无论是于公于私，都有必要点醒一下曹丕。想到此，抢步上前，拔剑出鞘道：“子桓，我愿与君一试。”

　　曹丕见是他，微微一笑，与曹仁交手也非一两次，可谓棋逢对手胜负各半，当下点头道：“好，子孝，请。”两人就在席间各展本领斗在一起。在坐的除了文官，武将皆是曹营内的精英，曹丕的双手剑霸道而凌厉，剑势大开大阖，飞扬跋扈。曹仁却是攻守有度，单剑防得密不透风，攻时却如蜻蜓点水般见缝插针，不放过任何的机会，众将的目光渐被这场龙争虎斗的比剑所吸引。

　　赵云亦然如此，他虽失忆，但潜意识中武功并未损分毫，只觉得席间这两人都是剑术高手，难分伯仲，但他的心思自然倾向于曹丕，故而渐渐看出一些问题。论剑术，曹丕不输于曹仁，但经验显然稍逊一筹，只因曹丕上战场与高手交锋的机会要大大少于曹仁，且他的双手剑法有一个极细微的弱点，如非高手是察觉不出的。

　　曹仁在以往与曹丕的较量中，虽说胜负各半，但其中也不乏有意为之，毕竟曹丕年幼些，且是曹操爱子，让上几分也无伤大雅，何况曹丕的剑法也确实出众，所欠者只是经验而已，假以时日，必有大成，只是今日却另存了心思，有意要为难一下曹丕。

　　曹丕双手剑突出奇招“两两相忘”一左一右攻向曹仁，曹仁似早有所料，“一石二鸟”点开双手剑，这招剑法也正是“两两相忘”的克星。赵云早在曹丕出招的瞬间，心中一动，脱口而出：“小心左边。”话音未落，曹仁的攻势已到，“一石二鸟”化解曹丕右手攻势后又全力以赴，击向较弱的左手剑。曹丕未曾想到曹仁会料敌于先，听赵云之言，心里猛然醒悟，左手剑招术已使尽，右手刚欲回护，曹仁怎会容他再行出招，“啪”地一声，贯注全力的一剑打落了曹丕的左手剑，身形向后一掠，退开两步。

　　曹丕看着被打落在地的左手剑，面上一热，之前他也曾输过，但从未有过被人打落兵刃之事，这次，曹仁是半分情面也不留，当着众文武的面，曹丕险些下不了台，更何况还有赵云在旁看着。一旁的侍卫见状忙上前拣起剑，递了上来，曹丕反将右手剑也交到侍卫手中，一言不发回到席上。
　　曹仁却并未退回，略有些惊异地看向赵云，方才显然被瞧破了先机，这才出言提醒曹丕，曹仁心里不爽，更兼之前战场之上曾遭败绩，上前一礼道：“看来赵公子也是剑道高手，子孝在此请教。”
　　赵云一怔，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曹丕，曹丕已面露不悦道：“子孝兄，云重伤初愈，军医嘱咐静养，不如过段时日，两位再行切磋。”说完也不待曹仁开口，吩咐一声，歌舞又起，曹仁只得悻悻地退回。

　　接下来的气氛有些沉闷，赵云心不在焉，曹丕神游天外，众文武皆都无语，各揣心思，虽有乐妓倾力奉上优美的歌舞，但观者寥寥。待到宴罢，众人告辞，三三两两离开行宫，司马懿见他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心里暗暗叹气，曹丕如此善待赵云之举，已引起一些人的不满。

　　待到众文武离去，曹丕这才陪着赵云回到他暂居的那处庭院，赵云见他仍是一副心有不甘的样子，知他还在为方才的失利且输得如此难看而耿耿于怀。这一战赵云看得清楚，早瞧出曹丕为什么会败落，轻声劝慰道：“子桓，其实你的剑术造谐并不下于令兄，胜败乃兵家常事，更何况只是一场比武？”
　　曹丕苦笑道：“云，怎么你也会这般安慰人，想来还是我的剑法不够精进。”

　　赵云轻轻摇头道：“其实，子桓要想赢也非难事，但你必须先知道自己为何会输。”见曹丕专注地望着自己，赵云解释道：“你那一剑‘两两相忘’使得极妙，也够突然，但令兄能勘破，并非你的招术有问题，而是你在使出这招时，习惯性的先将双肩微微一耸，以令兄的本领，就不难看出下面你要出的是哪一招，故而他的‘一石二鸟’快了半拍使出，占得先机，先破你右手攻势再攻你较弱的左手剑。”

　　赵云顿了顿又道：“其实你下回比剑，也可以利用这点，反其道而行。”
　　曹丕细细回想，果然在每每出招前，会不自觉地带出些小动作，原来曹仁是看出这一点，才抢得先机，并非是自己技不如人。想到此，喜不自禁，一把抱住赵云道：“听君一言，胜读十年，云，你可谓是我的半师之交。”
　　赵云不料曹丕会如此失态，身体本能的对这种亲密拥抱有不适的感觉，挣扎着道：“子桓，放开我。”曹丕这才醒悟，忙松了手，心里却渐起一丝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