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染》日飞与树

2、二

　　都会的九月，依旧炎热的像夏天。
　　嘉染又回到了她那鄙陋烦琐的生活之中。
　　期间，方若颜来找过她几次，她读了大学，且是名校，她约嘉染去看电影，喝咖啡，逛街购物，嘉染悉数奉陪，但却并不会主动找她。方若颜不因为嘉染的贫穷而嫌恶她，嘉染亦不曾因为她的富有而攀附她，她们之间一向是独立而尊重的。
　　她开始找工作，数百封简历寄出去，大多如泥牛入海。
　　偶有一家小公司通知她去面试，前台接待，薪水微薄，主管看了嘉染一眼，便决定留下她。然而地方太远，近郊的工业区，车程约莫两个小时，去还是不去，嘉染犹豫，杜母却说，为何不去，难道想一辈子窝在饭馆里？一语惊醒梦中人。
　　嘉染一咬牙，下定决心去。
　　上班第一日，琐事忙的她晕头转向。端茶送水，接线传达，影印文件，开会纪要，无一不落在她身上，这就是小公司了，面试时说的不分你我亲如一家，其实就是人手少，什么都要做。
　　人事MISS吴来登记联络方式，嘉染说她没有手机，无端遭受了几个白眼。下班时，几个同事相约去卡拉OK，叫上她，她却借故推托了。

　　等车的时候，突然下起倾盆大雨，偏偏嘉染没有带伞，班车了延时了二十分钟未到，站在街边，嘉染已是浑身湿透。
　　傍晚的天空，从光明到黑暗只需一瞬间。
　　没有什么能比这更坏了。
　　这便是生活。
　　逃离了一个牢笼，转眼就进入下一个。
　　嘉染叹气，环抱双手在胸前，稍微觉得温暖。

　　一辆宝马停在她的面前，车窗缓缓下摇，她听见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说，“小姐，可需要帮助？”大雨滂沱，她看不清他的脸。
　　嘉染点头，没有犹豫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座。这一刻，她知道，即使身边的男人是坏人，她也不在乎了，因为，没有什么能比生活更坏了。

　　“杜嘉染？我认得你。”上车后嘉染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如此。
　　她微微侧头他，睫毛被雨水沾染，眼前的景象显得略微迷蒙，她眯起眼，看见车的主人是一个年轻的男子，约莫二十五、六的年纪，生的极其英俊，皮肤白皙，头发短短的，眉眼之间全是笑意，面带桃花的样子。灰色体恤，蓝色牛仔裤，穿着虽随意，但看的出来价格不菲。
　　嘉染的记忆里，没有这样一号人物的存在。他如此醒目且耀眼，如果她曾见过他，不会不记得。
　　“你猜我是在哪儿见到你的？”他依旧微笑，车内是狭小的空间，车外是灰蒙蒙的公路，语气因此而显得有几分暧昧。
　　嘉染靠在椅背上，她的身边是一个年轻英俊富有的男人，他在她落魄的时候伸出手帮了她，他说他认得她，也许还对她有些许好奇，如果这些还不够的话，甚至他对她还有还有几分好感。那么，她是否也该顺着这暧昧的氛围继续呢？继续着模糊且暧昧的对话，彼此相互探索，相互调情，留下联系方式，然后跟他回家……
　　这应该是有意思的事，然而潮湿和寒冷在此时不断侵蚀着她的思维，将她从遐想的海洋里拉回到了冰冷的现实，她终究还是摇摇头，回答：“不知道。”
　　三个字，冰凉冰凉的。
　　杜嘉染，你真是个乏味的女孩。她自嘲。
　　男人似乎是没有料到她会这样回答，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吹了一声口哨，几分欣赏的意味。
　　嘉染伸出手，纤长的手指在玻璃窗上将雾气氲开，这使她能看清窗外的景色，“过了大桥，在国顺路把我放下便可。”
　　“你没有其他要说的？”他问。
　　“谢谢。”她淡淡地回答。
　　“我以为你觉得这是理所应当。”他笑。
　　“什么？”
　　“在大雨天上一个陌生男人的车。”
　　“好过站在路边不是么？”
　　“而你仅仅只是搭车。”
　　“难道我要以身相许？”她闻言笑了起来。
　　他再次深深看她，她笑的时候，漂亮的脸庞不再冷漠，而是带有一种孩子的单纯和稚气。
　　“真他妈的见鬼。”他低咒。
　　“我们并不在拍倩女幽魂。”她突然发现自己有些冷幽默。
　　“你上了我的车，可你什么都不问，甚至你不好奇我是怎么认识你的，杜嘉染，我真是服了你。”
　　“即使我不问，你也会告诉我，我想。”
　　“如果我不说了呢？”
　　“无所谓。”她懒懒回答，过了桥，她就应该下车了，至于他是谁，如何认识她，都与她无关了。
　　“难道你对任何事都是如此漠不关心？”
　　“当然不是。”她摇摇头。
　　“告诉我，有什么事能让你好奇。”
　　“一个穷人如何能变的富有，我好奇这个。”她半开玩笑。
　　“哦？”他显然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回答。
　　“比如说，像我这样的人，如何能变成像你这样的人，不用在大雨天依旧还要站在马路上等公车，穿着名贵的衣服，舒舒服服的坐在私家车里，轻松地和陌生人调侃，然后回到家，有温暖的拥抱，和香喷喷的晚餐在等待。”
　　他惊讶，听出她言语里的嘲弄和亵渎，怔怔问，“你讨厌有钱人？”
　　“不，我嫉妒。”她笑。
　　“你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孩。”他的语气突然地温柔下来，“杜嘉染，我有点喜欢上你了。”
　　“你的喜欢来的真容易。”她叹气，“有钱真是好，能有闲情逸致喜欢一个陌生人。”
　　“你与我所遇见的女孩都不一样，见鬼。”他看来很是沮丧。
　　“值得庆幸，如果你遇见的全如我，你的生活必定无趣极了。”
　　“未必。”他突然笑了起来，“我倒是想尝试一下。”顿了顿，他高声说，“我决定了，杜嘉染，我要你做我的女朋友。”
　　“你看，这又是有钱的好处，好象你决定的事情就已经成为事实了。”她摇头。
　　“现在只是构想，总有一天会成为事实。”他朝她暧昧一笑，“毕竟我想不出你拒绝我的理由，如果你喜欢钱的话。”
　　“长期饭票？”她反问。
　　“有何不可？”
　　“我拒绝，”她沉下声，“你喜欢我是因为我特别，我特别是因为我与你不一样，我与你不一样是因为我是穷人，换言之，这等同与一个富人施舍一个乞丐。”
　　“我没有这样想——”他辩解。
　　“我到了。”她打断他。
　　他无奈地停车，看着她拉开车门，突然想起什么，“等等——”
　　他从中皮夹中取出一样名片，递给她，“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如果你愿意找我的话，随时可以。”
　　她接过名片，几个醒目的大字赫然跳进她的眼中——康城影视集团齐晔。
　　“原来，是齐二少。”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