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痴六梦之笼中鸦》f******n

6、旧计

　　他的身体压在墨鸦折断的双腿之上无异于新的酷刑，待到何太医过来诊治的时候，墨鸦已经连嗓子都哑得不成样子了。
　　何太医见惯了大风大浪，一辈子阅人无数，看见他的伤势，想也没想便问姬无夜：“将军是要我把他的双腿接上，还是要我为他止血？”
　　这话里的暗示就相当明显了。
　　将军，你是要一个活蹦乱跳的人，还是要一个再不能离开铺塌的跛子？
　　姬无夜想了想，再看墨鸦眉头紧皱，终于有点儿心软，“接上吧。”
　　何太医也不废话，直接就开始干活儿，这期间除了墨鸦因疼痛而惊醒两次，再没有什么问题，韩国老太医的本事，果然是不错，至于这是多少不听话的宫人练出来的，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接下来——”何太医收拾青囊①，忍不住加了一句，“将军要是还想让他站起来，暂时就别再碰他的腿，好好将养，再按老朽所开药方服药，两个月之内，便能恢复如初。”看姬无夜神色不快，何太医又赶紧加了一句，“房事倒是无所谓，将军若是不介意，可以试试口舌之利。”
　　这话就相当讨喜了。
　　姬无夜哈哈大笑，“何太医果然思谋甚远。”又没少给赏赐。何太医让小童将东西放到马车上，自己则对姬无夜千恩万谢。一番客套之后，两人才各自归位，何太医回了家，姬无夜回了府，但雀阁依旧灯火辉煌，不多时，傅监又被叫了回来。
　　这一次，傅监拿了新的刑具，一只白玉做成的粗长角先生，它代替浸水的布帛，被塞进了墨鸦的口中，空隙之间由蚕丝填充，确保严丝合缝。
　　“呜呜……”除了压抑的呜咽声，墨鸦再发不出其他声音，傅监嘿嘿一笑，已是从对他的掌控中获得了巨大满足感。
　　他打量墨鸦全身，刻意避开对方被包扎过的双腿，来到了上半身，接下来，又得废好一番功夫。
　　侍婢被他的目光吓得发寒，手脚都不由自主打颤，傅监讨厌这些善良过头的女人，很快把她们都打发出去，自己一个人开始忙活。
　　侍婢们被他屏去，但是每个人心里其实都是恐惧的，恐惧之外还有那么半分对于屋中男人的同情。有人消息灵通，已经知道墨鸦的身份，原来是姬无夜将军身边的红人，这样得宠的人一朝受到将军厌弃便失去一切，怎能不让人唏嘘。
　　可唏嘘又如何呢？谁让他背叛了将军？
　　于是大家又有些幸灾乐祸，只要她们好好服侍将军，总不会有这一天——这些年虽说雀阁的主人一换再换，侍婢们倒是有始有终，平日里吃穿不受，俸禄优厚，到了二十五岁就可以离开嫁人，而在雀阁侍奉将军之事，又会给她们抬高身份，成为日后向人炫耀的又一重资本。

　　下朝之后，姬无夜回府中休息，侍婢们为他宽衣，而他始终提不起兴趣——姬无夜从不临幸这些女人，他总喜欢劫掠外面那些传说中的人物，譬如当年擅长楚舞的紫焰，后来精通音律的弄玉，如果可以，他还想尝尝这几日声名鹊起的赵国女子，她的一曲凌波飞燕，震动七国，不知道她会不会像紫焰那么美，像她一样烈性。
　　驯鸟是一种乐趣，姬无夜自始至终乐在其间。
　　墨鸦大概也不算例外。
　　姬无夜本心希望这个孩子多撑些日子，否则，他的征服欲又不知道该放到什么地方去了。
　　不多时，有人从屋外走近，原来是那天的女人，她如今已经不再是浑身紫色，而是换了墨绿色的襦裙，一只银钗插在她的脑后，看上去大气端庄，只可远观。
　　“紫女？”姬无夜坐在漆案之前，闻着肆意的酒香，打着饱嗝，看她来了，只是动动眼皮，露出一些不耐烦。
　　“看来将军不太高兴。”紫女缓步走近，坐到一边，侍婢为她倒满昔酒，她向侍婢道谢，两厢客套之后，紫女满饮，滴酒不剩。
　　“好！”姬无夜哈哈大笑，他喜欢温柔的女子服侍，却喜欢与这类干脆的女子共事，若是墨鸦能兼具两者之能，他说不定会放对方一条生路。“你来，有什么事？”
　　“无甚大事。”紫女浅笑，唇齿之间恰到好处，“只听说将军在全城搜捕一个不听话的手下和一个逃跑的姬妾。”
　　“是又如何？”姬无夜满脸不耐，他不愿意有人打听他的事。紫女却举尊又笑，“将军，这两人如今我都找到了。”
　　“什么？”姬无夜一愣，一个多月都没找到的人，竟然在对方手上，身为军人的自尊心逼迫他问道：“人在哪里？”
　　紫女笑了笑，故意答非所问：“一死一伤。死的是弄玉，伤的是白凤。如今，韩王对他颇有兴趣，不知，将军可否割爱？”
　　韩王颇有兴趣。
　　这六个字让姬无夜眼前一亮，甚至连弄玉身死的愉快都压住了，那个老东西，折磨人的手段是一顶一的，白凤落在他的手中，恐怕比死还难受。
　　他佯作大度笑道：“韩王为君，我为臣，我岂敢夺君之爱？”
　　“这样最好。”紫女早知道姬无夜心中那点儿心思，故而编造了这样的言辞，韩王的确对白凤有兴趣，可这兴趣，并非出自情爱。“还有件事。”
　　“说。”姬无夜此时心中大悦，也不管紫女再说什么要求，只打算一并应允，却听她道：“这事与将军也有关系，听说墨鸦始终不够听话，我猜，或许还在记挂着白凤。”
　　“嗯？”这话可触碰到姬无夜的逆鳞了，他最恨墨鸦心里惦记着别人，这让他觉得颇丢面子。
　　紫女又道：“我这有一剂灵丹妙药，可帮将军抚平心口怒气。”
　　“说。”
　　紫女起身，轻笑道：“将军可告诉墨鸦：弄玉身死，白凤被擒，如今韩王对他势在必得，不过，将军可以抹去他的记忆，将他送入刺客团。”
　　“你是说——”姬无夜咀嚼紫女的话，“要我骗他？”
　　“一个不听话的手下，哪儿有资格要求主人的实话，将军觉得呢？”
　　“这话不错。”姬无夜觉得挺顺耳，他不必拘泥于当初的诺言，墨鸦是他的人，他想怎样对他，就要怎样对他。“就如你所说。”姬无夜对紫女十分满意，他甚至想象他们下一次会面时，紫女又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好消息。
　　“那么，”紫女问，“将军打算何时带他来看？”
　　“什么？你是说你当真要消去白凤记忆？”
　　“这个自然。”紫女双手交叠收于腹前，“伺候韩王的人，怎么能是个不听话的呢？”
　　“嗯，说得不错。”姬无夜赞许地点点头，思忖片刻，终于道，“墨鸦如今双腿尽断，待他伤好之后，我将他带过去。”
　　“这恐怕不行。”紫女反驳道，“将军难道要韩王一直等两个月吗？”
　　这倒是，哪怕他如今权倾朝野，韩安仍旧是这里的王，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的。
　　“既然这样，那就十日之后。正好白凤有伤，也是个好托词。到时候，你将人带去雀阁，我要白凤从此再也记不起墨鸦。”
　　“好。”紫女眼中闪现出一道精光，如此一箭双雕，再好不过，至于墨鸦所要遭受的苦痛，她是半点儿也不在乎。

　　注释：
　　①青囊：古代医生、卜筮之人盛书以及用具的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