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故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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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
——【宋】秦观《踏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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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泠的死不仅给郑砚精神上巨大的打击，还给了他青云直上的仕途一个重重的打击。时人云，丞相之所以垂青郑砚是为让他娶其有疾女儿。今女已去，丞相将不会再予其特殊庇护。
果不其然，自清泠去后，王相不再庇护郑砚，郑砚仕途一度坎坷，继续在宦海浮沉了三年，被贬回了江南家乡做了知县。
前尘往事皆随浮云散去。
郑砚决定忘记一切前尘旧事，在家乡当个好官，造福百姓。他晚上潜心阅读县志，闲暇时就去各地走访，体查民生疾苦。
这日，郑砚依旧跟往常一样辗转去了好几个地方，归来时已经暮色四合，天寒地冻。船家是一位年近花甲的老者，他一边摇桨一边对郑砚道：“客人，幸亏你今日归来的早，再晚一些，这江水就结冰不能通航了，这几年冬天都特别冷。”
郑砚看那上了年纪的船夫戴着毡帽，迎着风雪划得很是辛苦，出舱准备上前帮忙。船夫回绝道：“常年干这行儿，都习惯了。”
郑砚四下张望，见江中一片冷雾茫茫，雾凇沆砀。鹅毛般的雪花成片成片地从天而降，直直落入江中，似要将一江水填埋。举目眺望，人鸟绝迹，望不见船只，更望不见人烟。这么冷的的天儿，人都躲在家里围着火炉烤火吧！
在外面立了一会儿，冷得彻骨的寒意很快侵袭了郑砚全身，让他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这寒冷的天儿确实要结冰了！”他兀自说，从口中飘出缕缕白烟。
雪花团团降落，郑砚的身子很快被那从巨大天穹坠下来的鹅毛覆盖。
摇桨的船夫看他矗立在船头瑟瑟发抖又不进去，忍不住劝说道：“客人，外面天寒，去舱里呆着吧！”
“先看看雪景也好。”郑砚转头对船夫笑笑，移开视线继续去观这寒冬腊月大雪天里的山光水色。不一会儿，又呆立在了船头，看山去湾来，舟行岸去，入了迷。
阔别五年，故乡的秀丽山水总是令他魂牵梦绕，他猜测：故乡的山水定然也识得自己。
人去花谢，斗转星移，江水奔流东去不息，惟有故乡的高山一直矗立在原地等待。
它在等待什么？等待归家的游子？等待那滚滚东流的江水回头？这里的碧水本该环绕着这里的青山流淌，那它又是为了谁而滚滚向东流去？为名？为利？
郑砚低首，隔着朦朦胧胧的、起了雾凇的水面，依稀望见了自己投射在江水里的影子。他仿佛看见回忆里的自己，五年前，他落地还乡，心情抑郁。如今，仕途不顺，却早已心境通达。
影映无声，雪落有声，奇妙的是：落雪与江水相融的轻音却愈发衬得万籁俱寂。一阵感慨忽然袭上郑砚心头，他热泪盈眶地看着故乡的山水，徐徐吟诗：“杨柳青青著地垂，杨花漫漫搅天飞。柳条折尽花飞尽，借问行人归不归？”
他其实害怕回首往事，他倒真希望那年落第，这样就不会有长安那场短暂的梦了。他更害怕想起回忆里的人，踏入故园，却又不得不重拾起有她的记忆。事实上，她与那令他魂牵梦绕的故乡一样，一直未曾被他遗忘。
船家虽没读过什么书，但很熟悉这首自隋朝流传下来的民歌，是关于送别怀人的，因而能从郑砚念出的诗中听出几分意境来，他放眼望着漫天飞雪，诗中所述杨花飞絮倒真有几分应现时的景。
船夫来了兴致，与郑砚聊起天来，问他：“客人可是久别故乡、重归故里的？”
“是。”
船夫看着他没带多少行礼，也许早已孑然一身，也许在他乡混的茕茕潦倒，便没有追问下去，只跟安慰一般说道：“月是故乡明，人是故乡亲。”
郑砚笑着接道：“山是故乡碧，水是故乡清。”
船夫也和蔼微笑，继续关切问道：“客人家中亲人如今身体可好？”
郑砚摇头：“都不在了，只有一个三岁女儿。”他想起多病的老母在清泠故去后不久也伤心忧虑离去，他幼年孤，是她独自撑起整个家含辛茹苦地养育自己，自己都没来得及进几分孝心，实则是人生一大遗憾。
船夫诧异，引起别人的伤心旧事实在不是他的初衷。他连连自责，郑砚却毫不在意。天色不知不觉就黑了下来，郑砚已辨不清楚小舟已行至何处，只依稀望见远处闪烁跳跃着一点篝火。起初只是一点，不一会儿，篝火忽然明亮了起来，郑砚隐隐约约可见篝火边上一人的轮廓，那人靠近那明亮的篝火似在添柴，添完向身后一片黑暗中靠坐下去。
郑砚生了恻隐之心，指着那堆篝火对船夫说道：“天这么晚，又如此寒冷，不知那人是何原因不归家去？”
船夫淡然答道：“应该常年住在这汀洲上吧，几年了，我天天在这江上载客都能看见她，也许有些痴傻。”
“天天？”
“经常吧！”
郑砚心生怜悯，决定择日去看看那人，弄清楚是何原因。
当晚江水果然结冰，郑砚不能再渡过江去查探那边的百姓生活。在家中闲了下来，陪伴他可爱的女儿，三岁的绯衣已经可以乱跑乱跳了，成天追在郑砚身后“爹爹”，“爹爹”地叫着，郑砚听见后会高兴地抱起她来逗她，亲她粉嫩的小脸颊。绯衣常常会哭着鼻子问郑砚：“爹爹，我娘亲呢？娘亲去哪儿了？”
郑砚第一次听到她这样问的时候，心被牵动，哀伤难言，回答得多了，便可以直接跟她说出谎言：“娘亲去了一个遥远的地方，她走的时候跟爹爹说了，只要绯衣乖乖的，娘亲很快就会回来，如果绯衣不乖，娘亲生气了就不会回来了。”
“真的吗？”
“真的。”
绯衣听了这话后会立即狠狠抽几下鼻子，擦干眼泪。抱住郑砚脖子说道：“爹爹，你跟娘亲说，我会乖乖的，让她早点回来。”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故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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