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奇谭]糯米疑踪（苏恭）》moxiruoling

4、糯米疑踪（四）

　　少恭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术法修为微末”之类的话语说过许多次，好不容易在屠苏的心里留下“手无缚鸡之力”的印象，可没有前后矛盾、自乱阵脚的打算。

　　他对屠苏可能会有的疑惑心知肚明，却没有立刻“解释”，免得不打自招，露出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败笔。

　　少恭继续说道：“稀有药材极其难寻，年份久远的更是通灵隐匿，便是青玉坛，想要找到它们，亦是困难重重。”

　　灵物中种类最多的便是草木之灵，其次是金石之灵，这一点乃是常识，屠苏当然清楚。

　　说到这里，少恭顿了顿，自然而然地引出下句：“在下虽修为浅薄，却擅长辅助之术，不得以之下，便和一位友人结伴，一起游历历险，这侠义榜之事便是他告知于我。”

　　他歉然一笑，又道：“适才捉弄少侠，确是在下失礼。”

　　这非是他初次言说，屠苏摇摇头，沉声道：“先生不必如此。”

　　“少侠雅量。”

　　按照少恭诉说，他在见到屠苏去做任务后，一时想起过去，便也走到侠义榜跟前，想看看有没有奖励稀有药材的任务，没想到却发现了“寻物启事”这样的罕见任务，便怀着侥幸心理，接了下来。

　　对此，屠苏颇有不解。

　　少恭猜测他没有见到过这类任务，便又耐心说明。

　　一番叙话后，他笑吟吟总结道：“因这些任务错综复杂，非一时一刻能够完成，接受任务的人大多两两同行、互相协助，所以有好事者称其为‘侠侣榜’，也是美谈一件了。”

　　“……侠侣榜？”屠苏一怔，余光瞄了对方一眼，心里忽然有点不自在。

　　“是，此外，发布这类任务的生灵需要刺血为书，所以……”少恭唇边笑意加深。

　　“……”虽未说完，屠苏明白那人的言下之意，不由扶额叹息。

　　那像浆糊一样的文字，其实是……糯米汁？

　　解决前两个问题，还剩最后一个。

　　“先生先前说‘他之灵依附于你’，又是何意？”

　　“在下来至此处后，那发布任务的灵物已经元识消散，不知是何缘故，竟有一部分附着于在下身上，由此来说，在下是那‘薄皮芝麻馅’，也是理所应当。”

　　那时他跟踪屠苏，骤然变故，不假思索之下，便“顺水推舟”，隐了自己身份。后来屠苏竟两次唤出他的名字，少恭便知，自己在对方心里，地位颇重。

　　相识不过短短数日，竟有这般影响，怕是和魂魄牵引息息相关。

　　少恭心念百转，也懒得再掩饰，只想看看，这少年人究竟在何时，才能彻底确定猜测。

　　越早，说明他对屠苏影响越深，也说明对方心志坚定、思维缜密，不会轻易被言语、外相所迷。

　　但同样的，屠苏越早抉择，对少恭越发不利，难免要“花言巧语”一番，浪费更多心力，以作补救。

　　怎么想都是得不偿失、智者不取之事，但少恭却偏偏这么做了，大抵……是想试试屠苏的底细？

　　少恭眉眼舒展，颇为愉悦地想道：作为在下半身，本应如此。

　　他极是善解人意，又把幻术与六感之间的关系解释一通，有意无意地点明：之所以能有那些逼真触感，是因为在屠苏心底，“欧阳少恭”的形象太过鲜明，在幻术的所用下，达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拉回正题，所谓侠侣榜任务，两人一组，相互间不可攻讦残杀，此外，若是到了他界，亦不可滥杀无辜，肆意掠夺。如果违背规则，会直接受到侠义榜的惩处，被扔到未知的空间内，自生自灭。

　　因此，纵然对他界的生灵、资源眼馋无比，也没有人敢妄动。

　　侠义榜这件宝物来历不明，约束力极大，又是契约性质、买卖交易，讲求你情我愿，若非万一，少恭不会和它相抗，平白结仇。

　　屠苏不必说，他连这样的念头都没有。

　　二人只想老老实实地完成任务，拿到奖励即可。

　　大白团子说，附近有人类聚集的地方，那里会有糯米。屠苏不再犹豫，按照指示跳到高处，他观望一番，果然看到东北方有青烟升起，便带着少恭，直奔而去。

　　爆竹的声音噼啪不绝，屠苏将先生放回原处，走进城镇之中。

　　到处都是红色，气氛热烈而喜庆。

　　屠苏环视一眼，心里有点不解。

　　少恭坐在屠苏怀里，浑没察觉自己所处的位置有些低，只笑吟吟道：“灵界虽与人界有交汇点，时间却不太一样，看样子，此处应该是元宵节？怪不得那些团子要整饬新衣，是为了应景罢。”

　　屠苏恍然，问道：“先生对灵界之事，所知颇多？”

　　“是，在下需要的药材多是灵物，与灵界自然要打不少交道。”

　　“灵物……亦能入药？”

　　少恭闻言，不由失笑道：“少侠以为灵物是什么？原身是草木金石之类，并无血肉之躯，便是生出意识，也摆脱不了天性，与人、妖、魔、仙、鬼五类生灵截然不同。”

　　说到这里，他声音低沉，又下意识地加了一句：“最重要的是，没有命魂，入不得轮回，又如何算得上……完整？”

　　屠苏皱起眉，隐约觉得，对方这话语，似乎含着几分嘲讽与不屑。

　　“先生不喜灵物？”

　　“……”少恭闻言，沉默不语，半晌才道：“不，在下很喜欢。”说到底，他最初，不也是凤来化灵么？若没有命魂牵引之术，同样不能成为完整生灵。

　　屠苏脚步一顿，对那人的矛盾态度有些不解，但迟疑一会，他没有再追问。

　　元宵节的夜晚，粮铺全部关门，没有一家营业。

　　屠苏、少恭二人自说到灵物后，便一直沉默，此时见到紧闭的大门，心里都有些郁闷，总不能不告而取吧？

　　大概是站在这里的时间太长，一名老人慢悠悠走来，笑着道：“小伙子，是来买米？今天是元宵节，店家去前头挂花灯去了，你们快些赶过去，若是能够猜对灯谜，可以免费得到米粮呢！”

　　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屠苏眼睛一亮，谢过这名老人家后，便按照指点，来到目的地。

　　这条街道是主路，能容纳三马并行，也算得上宽敞。屠苏和少恭到的时候，街上摩肩接踵、人流涌动，挤挤挨挨的几乎透不过气，行动间完全不能自主。

　　顺着人潮移动，屠苏注意着街道两旁的建筑，心里默念道：酒幡向左十尺，立杆三尺外，桂花巷子口……

　　他找了半个时辰，终于赶到——粮铺掌柜悬挂花灯的地方。

　　这掌柜弄了一个大元宝放在中央，极是讨喜，四周则挑着一圈小灯，花鸟虫鱼应有尽有，各个都制作精湛，所绘图案栩栩如生，簇拥着那大金元宝，显得堂皇富丽、贵气十足。

　　掌柜约莫四十岁，他站在元宝后，和伙计一起忙着接收纸墨、分发粮食，面上一派喜气。

　　屠苏挤过去，花灯上的字谜已经被猜的差不多，还有四五个剩余。他定睛打量，那些文字全部认识，可合在一起，就有些摸不着头脑，过去在天墉，读的大多是法术、剑谱、阵法一类的书籍，哪里参与过这样的活动？

　　巧尽心思，只为难一难猜谜之人。

　　屠苏就被难的结结实实，他看了半晌，竟没一个猜的出来，心中不由汗颜。

　　“先生，这些灯谜，你可有答案？”下意识问了那人一句，却未得到回应，屠苏低下头，没碰到什么，心里一慌，又急忙伸手去捂，脖颈、胸口处空荡荡的，竟然失了那人踪影！

　　难道是刚才太过拥挤，把先生弄丢了？

　　这么一想，屠苏更是担忧。今时不同往日，先生的本体仅是个小巧的团子，万一被谁踩上一脚，怕是……就要稀里糊涂地丧命！

　　他再也站不住，半弯着腰，就要往来处去寻。

　　“咳咳，少侠且住。”

　　“先生？！”屠苏直起身子，隐约听到那人闷哼一声，似乎有些难受的样子。

　　他皱起眉，环视四周，仍找不到少恭踪迹，心里便是一动，又重新弯下身子，果不其然，就听到那人传声道：“在下掉到衣襟之内，麻烦少侠将我取出。”

　　屠苏眨了眨眼：“……”

　　他的手抚上小腹，没有用力，小心找了一会儿，才摸到一块圆溜溜的凸起。

　　看来，这个时候的先生，在我心里是元宵形状居多？屠苏想着，唇边弯起一丝笑意，将少恭从衣襟里取出。

　　黄衣小人理了理鬓发，面无表情，与往常相比，多了一分阴郁、两分深沉。

　　他自顾自做事，将一整套事情弄完后，才仰起脸，语气淡淡，直奔主题道：“少侠所言灯谜，位于何处？”

　　屠苏抬起手，将那人凑近自己，心底的话斟酌半天，吐出来时却只剩下两个字：“……抱歉。”先前只顾着赶路，完全将少恭置于脑后，丝毫没想起来，还有这么个小团子被带在身上。

　　他确实怪责自己，这两个字便说的格外真心实意。

　　少恭望着屠苏，不由叹了口气，面上神情松动，苦笑道：“与少侠无关，是在下思虑不周，反迁怒于你。”大概从没有这么尴尬过，他能硬挨痛苦，却抗不过这份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