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隙中身（gl）》自称福尔摩炮

1、【一】

　　有人说，世间一切执迷，都在于一个“我”。
　　燕少藏拉了拉自己的兜帽。
　　说老实话，她并不是个可能会喜欢画展的人——然而她必须得帮助她的好朋友在这画展结束后的拍卖会上买下那家伙心仪的那幅画——那画廊的拥有人坚持只有在拍卖环节才可以谈买卖。
　　画展的主题是“我”。
　　所有的画都很有灵气，在燕少藏的眼里都很“像”——像那些人类有意无意规避的真实自我。朋友喜欢的那幅与人偕老的画最是。虽然人物的面貌姿态没一个清晰，然而就是让人知道，那里有一对恩爱的白发苍苍的情侣。
　　不过她最喜欢的还是这一幅。
　　这一幅空茫的白，正像她现在不知所措的实境。然而其中隐隐约约又有一条道路笔直地通向前方，象征着那其实早就在内心决定的最好选择。
　　“喜欢这幅画？”有人站到她身边:“喜欢这幅画的人并不多。”
　　“因为画这种意境的人很多。”燕少藏不介意和陌生人探讨一下艺术问题:“虽然好，但还是缺乏新意。大多数人只靠眼球判断，他们对于迷茫已经审美疲劳了。”
　　“可是你没有。”陌生人扬起漂亮的眉毛。
　　“因为我知道我现在很迷茫。”
　　“哦？”
　　“我毕业了，还没选择工作。”燕少藏简单解释一下:“太多选择也不算大好事，对不对？”
　　“有时候确实如此。”陌生人表示赞同:“那不如让这幅画来告诉你答案？心理学的法子，看着这条若隐若现的路，一边向前，一边让自己的思绪删减那些选择，直到达到那尽头的黑点，也就是你心里的那个答案。”
　　燕少藏几乎是自动地这样做了。毕竟本来她就在思考这问题，被诱导过去并不难。
　　思绪一点点地前进，无关紧要的选择一个个地被抛弃，最终只留下了那么一个答案。
　　“看着前边，还有一个黑点。”
　　燕少藏听话地朝前看了一点，那最后的一个答案也被抛弃了。
　　其实她的未来并没有什么好选择……不对！怎么可能没有选择？！燕少藏心里一激灵，就要醒转过来，然而那黑点忽然变化了。
　　它扩展开来，形成各种奇怪的符号，向着燕少藏面前延展过来。
　　燕少藏想要躲，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身体不能动，陌生人似乎在她耳边说着什么，但是她听不见，也记不住。
　　就好像那些符号攫住了她的心神，她在等着什么马上就要出现的东西。
　　等恍恍然醒来的时候，画展里已然是一片喧闹。燕少藏转头，发现那陌生人居然被几个警察给逮着。
　　“这是怎么回事？”
　　“那是这画展的老板，据说犯了事儿，警察这来抓她……”旁边的人乐于八卦:“好像是和男人有关的……嗨，可惜这些画，都要收回，今天是买不了啦。”
　　燕少藏看向那陌生人。陌生人也转头过来，在看着她。
　　过了一会，陌生人露出一个微笑，将食指竖在唇间，冲她摇摇头。
　　燕少藏一下子怔住。
　　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回去过后，燕少藏给朋友讲了今天的奇怪进展，朋友除了感叹好东西不容易得之外，就跑去找她的其他姐妹问背后八卦了——燕少藏是一个靠得住的朋友，但是她不适合一起八卦。
　　燕少藏也没兴致和她继续八卦，她记得她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首先去找了一处公共电话——有那种专供民工打长途的公共电话店，拨出了一个自己完全没有印象的号码。
　　“喂？”电话嘶响了几下，被人接起。电话那边的女人声音淡淡的，仿佛只是在应付无关紧要的事情。
　　燕少藏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她本来也就不认得这个电话，不认得电话那边的人……让她说什么好？于是她沉默。电话太老，不时发出尖锐的啸叫声。
　　那边也沉默着。过了一会，那女人轻轻呼出一口气:“我知道了，谢谢你。她这事做得确实不地道，实在对不住。不过还是谢谢你带信儿来。”
　　燕少藏心里如释重负:“没事。”说完，她就挂了电话，走到柜台边去结账。
　　这些天的静电有点凶，她手指触到柜台铁边的时候，居然“啪”地一声爆出了个火花。
　　“找你三块四。”店主将钱给燕少藏，燕少藏小心地捏住那几个镍币，放回裤兜里。
　　这事情就这样没头没尾地了结了也好。燕少藏闭一闭眼睛，明天就答复那家庄园的聘请吧？也该是安定下来的时候了。
　　她走出门，想要打辆车。这地方有点偏僻，过了好一会都没出租车过来。燕少藏挠挠头，打算走去大路上。
　　然而耳边就传来“噼啪”一声炸响。
　　燕少藏只感到身后一阵热浪，就被掀了出去，五体投地，鼻腔里立马漫出温而辣的液体来。
　　方才那家店，爆炸了。
　　燕少藏从地上爬起来，拿出纸巾挡住汹涌的鼻血，再摸出手机打火警电话。就在她报完案过后，她面前的空气扭曲了一下，现出一个高大的男人来。
　　“没看见活人，估计是没控制住把自己也弄死了，”男人耳朵上戴着个蓝牙，正在和不知道什么人通话:“看来是没办法招揽了，算是老天爷给你少一桩事情，让你专心去对付阙如被抓的事情。”
　　我不算人么……燕少藏用力呼气，将血团给呼出来，用纸包住，顺手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棒，三分。
　　“呃，有个路人。”男人转过身来，看着了燕少藏:“你什么都看见了？”
　　“我什么都没看见。”燕少藏有意说反话:“就晓得我莫名其妙给摔出一脸鼻血。”
　　“呵。”男人露出一个淡淡的揶揄的笑容，看起来驾轻就熟:“抱歉。是我执行不力，没及时制止，你可千万别怪政府。”
　　滚蛋。燕少藏心里骂着，表面却说:“我报了火警，等会消防队来的时候就靠你应付咯——我得找个地方看看鼻子有没有给撞歪。”
　　“好的。”男人笑着说:“其实你的鼻子怎么样倒无所谓，只要没傻了这么有趣的脑袋——当然，在我眼里，你鼻子没歪。”
　　“谢谢。”燕少藏微笑:“我只是没兴趣在意这类明显与我无关的事情……何苦又何必。难道你想责怪这样的生活智慧？还是你希望每次任务都能碰到一点扰事的傻瓜，增加你的工作难度？”
　　男人惊讶地耸耸肩。
　　“真服了你。”他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一张名片:“以后如果遇到这样的事情，打我电话。”
　　名片上的名字叫做云息。
　　燕少藏将名片放进裤兜，下一秒就忘了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