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周开：让过去过去（三） ...
-
天亮了，周开从斑驳的梦中醒来，怔怔的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灯管发呆，衣服没换，鞋子也没脱，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胡乱的盖上了被子。
在清醒的一瞬间，记忆又铺天盖地的重新涌回脑海。可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空荡，连并不宽敞的凌乱房间，也一起变得空荡起来。
夏天天亮的早，等外面熙熙攘攘的声音持续传来时，天已经大亮，周开已经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
电话铃响，是天台的人通知今天中午要去社联开会。
“好的，谢谢。”周开挂了电话，起身去卫生间洗漱，准备去上第二节课。
周开和黄文到社联的时候，会议已经开始了。正在讲话的人，周开认识，记得好像叫温存，是社联的社长，也是周开他们中文专业的大三学长。
后来周开才知道，温存还是他的老乡，他们都是T市人。
其实所谓的会议，无非是形式上的动员，各个社团坐在这里的代表共同关心的话题只有一个，那就是专场演出的经费。
不过，天台的钱是独立的，不归社联管，所以，周开和黄文两人是真真正正打酱油的。
“这种会议真没意思，又不关我们的事……”散场了，黄文边往出走边抱怨道。
周开不置可否，没有说话。
同样滞留在最后的温存似乎听到了他的话，抱着资料追上来，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哎哎哎，我这还没走呢，你就当着我的面抱怨？”
黄文也不惊慌，自然的搭上温存的肩膀低声道：“学长，下次这种会议可不可以不来啊，你就当我们来了行不？”
“那可不行，”温存不赞同的摇摇头，笑着说：“你们社长知道了肯定要跟我绝交的。再说，你这一学期也轮不上两回，来一下也算不上麻烦啊。对吧，周开？”
周开看温存提到了自己，就算没心情，也不好再沉默，勉强的笑了笑：“我听社长的安排。”
“呀，周开，你是在拍马屁么？”黄文用一种夸张的惊讶语气看着周开。
周开默然，他本来说的是天台的社长，却忘了温存也是社长了。
温存却他叹了口气说道：“唉，我马上就大四了，下学期就不是社长咯。”
“没事的学长，”黄文笑着拍拍温存的肩膀，“虽然你不在江湖了，但江湖依然会有你的传说的。”
“哈哈。”温存笑起来，“下届社长是我老乡，到时候介绍给你们认识。”
“好的。”黄文和周开两人应着，和温存告了别。
等和温存分开了一段距离，周开开口问道：“黄文，你知道温存是哪里人么？”
“这倒不清楚诶，只貌似是北方人来着。你问他干嘛？”
周开含糊的说了句：“没什么，就是感觉好像在我认识的朋友那见过他。”
黄文朝温存走开的方向看了一眼：“要不我帮你跟社长打听打听？”
周开摇摇头：“算了。”就算他跟那人有关系又怎么样，在和关麒交往的两年里，那人早就成了一个不经常想起的模糊的背影。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关麒也能成为云淡风气的过去呢……
晚上排练的时候，乐队的人都看出了周开的无精打采，周开也尝试着打起精神，却怎么也达不到预期效果，最后，只好提前结束回家。
周开不好意思的跟大家道歉，因为他一个人而影响排练，心里有点过不去。然而他也不得不承认，他不是一个可以很好的隐藏情绪的人。
好在周开平时排练都很认真，大家表示可以理解他一时的不在状态。周开拖着步子慢悠悠的走回家，却在家门口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你终于回来了！”本来斜倚在墙上玩手机的柳骄阳看到周开回来，直起身来道。
周开诧异：“你怎么来了？”
柳骄阳拿起放在一边的黑色纸袋扬了扬。
“什么东西？”周开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柳骄阳揉了揉发麻的左臂，催促道：“进去说行不？我在这都等一个多小时了……”
周开这才掏出钥匙开门。
柳骄阳进门，发现前天晚上穿的拖鞋还摆在鞋架上，嘴角弯了弯，自顾自的换了鞋，一屁股坐到沙发上。
周开看着柳骄阳像在自己家一样霸占了大半个沙发，心生一丝厌倦，之前的玩笑归玩笑，他并不喜欢别人跟他来自来熟这一套，更何况他现在一点也没心思招呼别人。
好在柳骄阳只是坐在沙发上，并没有开口。
周开去洗手间洗了把脸，走到沙发旁边问道：“找我什么事？”
柳骄阳把黑袋子递给周开，笑眯眯的说道：“我洗干净了，所以下了班顺便给你送回来了。”
周开接过袋子打开，才发现里面是自己之前给柳骄阳找的睡衣，他早就忘了这回事。
“嗯。”周开不再说话，企图用沉默赶人。
“还有要你帮个小忙，”柳骄阳说着揉了揉太阳穴：“我一会要在附近应酬喝酒，车子不能开回去了，就停在你家楼下，你明天起来之后帮我注意点。我明天下班再来开回去。”
周开觉得这个理由再牵强不过了，如果都像他这样，代驾怎么活得下去？
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可转念一想，何必和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较真呢？于是说了句：“好。”
柳骄阳掏出手机：“你的手机号是？”
周开下意识的报出一串数字。
没过几秒钟，周开的手机响了。
“那我先走啦！”柳骄阳站起来笑眯眯的道别，又急匆匆的离开。
周开无声苦笑，这人，做戏做全套，装的像真的有应酬一样。既然这么着急，刚刚又为什么要在自己家门口干等。
摇头甩走纷乱的思绪，周开摸出手机，保存未接来电上的陌生号码，在名字一栏输入了三个字——柳骄阳。
第二天傍晚，柳骄阳敲响周开家门时，周开正在做饭。其实也算不上做饭，只是简单的煮面条而已。
“好香啊，你在做饭？”柳骄阳笑容灿烂如桃花，一身张扬的白色西装穿在他身上竟然没有一丝油腻，怪好看的。
“我在煮面。”周开开门之后，懒得客套，回了厨房，眼花可要不得啊。
“面条也好啊，我正好饿了。”柳骄阳已经笑嘻嘻地凑在厨房门口。
周开对柳骄阳的脸皮厚度早就有所领教，不由得对这人与人相处拿捏的分寸啧啧称奇。这人贸贸然闯进别人的私密生活，却在别人厌烦之前，得体地后退一步。可说他守礼知进退吧，却又总是生出一些惊人的言语举止来。
偏偏他的一言一行都看起来合理合法，有理有据，让人挑不出可以发作的错处来，这可真是怪事一桩。
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任你花招百出，只要我岿然不动，你也不能怎么着。周开不客气道：“我只煮了一碗。” 言下之意，没你的份儿。
柳骄阳并不受打击，而是戏谑道：“啊，看来我只好借你的厨房自己煮啦！”
周开战败，愤愤然关了燃气开关，把面倒进一只略大的碗里，不多不少刚好一碗，可见他的晚餐没少用面条打发。
柳骄阳却仿佛没看见周开的臭脸一样，在对方端面出来的时候，错身挤进狭窄的厨房，竟然是真要动手煮面。边动作边扯着嗓子朝外道：“你煮的面条给我留着，我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周开心里默念，淡定淡定，伸手不打笑脸人……
柳骄阳哼着小曲儿很快煮好另一碗面。“周开，碗在哪？”
周开终于开口说话：“左边挨着抽油烟机的柜子里。”
片刻后，柳骄阳端着同样的大碗坐到周开旁边，电视上在放广告，可见吃面的人并没有心情看电视。
柳骄阳瞟了周开好几眼，用一种意味深长的语气自言自语道：“自己煮面自己吃，真是好凄凉啊……”
“嫌凄凉可以不吃。”周开说着放下碗筷，已经吃完了。
柳骄阳偷笑。
周开气急败坏，终究还是没沉住气。
柳骄阳见好就收，适时转移话题，语气一派正经，仿佛刚才故意撩拨别人生气的人不是他： “你还读大学呢吧？”
“嗯。”不情愿地回答。
“大几了？”
“大二。”咬牙切齿。
“大二啊，真是如花似玉的好年纪啊。”
周开被“如花似玉”这个词噎了一下，争强好胜之心顿起，脱口而出：“你也不错。”
“嗯？”柳骄阳显然没准备会听到夸奖。
“嗯，风韵犹存。”周开点了点头，认真道。
“噗…”
终于扳回一城，周开心情一阵舒爽。
两人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一会，周开开始下逐客令，理由是他要去学校排练了。
柳骄阳顺势表示愿为鞍马，送他一程。
“盛情难却”，除了答应还有什么办法。
只是，短短几分钟的车程后，周开就开始后悔了，只因一时心软，两人间生出了更加剪不断理不乱的羁绊。
